看来写作的人真的都有些妄想的毛病,而且再行为上,多少都是叛逆的。我就在那些陌生而全然不属于我的城市里混沌而怪异的活着,认识了一些比自己还愤世嫉俗的朋友,喝酒喝得很凶,常常醒来时像掉了魂似的只盯着窗外冰峰得雪天望,等着异地得朋友来带我去颐和园散步。后来,甚至北京也满足不了我了……。我告诉跟我活得一样不耐烦得吉他手小杨说。“去纽约吧!”我们带了一百万的录音与制作费,嘴里虽然没有说,心里却像荆轲要去刺秦王一样的,一路沉默着到了纽约。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两个人的烈士般的行为,大家都等着看我们两人能带回些什么成果。因为在这之前,我们根本就没有熟识的朋友在纽约工作过。我们在五十二街附近住了下来,每天提了瓶JackDaniel跟一票流浪汉坐在街边,无所事事的混着,工作完全没有进展,开始花起录音的费用,但也只能无奈的去地铁里翻着yellowpage,看看有没有录音室或者音乐家们的电话。说起来真好笑,两个带了一百万台币的青年假流浪汉,竟然不知道要怎样花掉身上的钱。突然想起,失踪很久的大佑,是不是会在纽约?应该就是在纽约的,离开香港的时候,记得他说要往一个完全没有人认得的地方去……我辗转的从香港、台北打听到了他的电话,我的伟大前辈果真在纽约。想到在香港不算很愉快的分开,战战兢兢的拨了通电话给他,声音冷冷的,一如他老藏在黑眼镜之后的那双眼睛那样。“大佑吗?”不知道他会怎么想,我竟然绕了半个地球还死缠着他来。“你来干嘛?”听不出什么表情来。“来录音。”“噢,顺利吗?”“没着落,连录音室都还没找到……,生活费都快花光了……”“哈!哈!”他在冷笑,好像是在说,这是纽约耶,全世界最怪异的人,都集中在这儿耶,你一个毛毛躁躁的东方人能干嘛呢?“所以想找你,问看看有没有路子,介绍些音乐界的朋友什么的……”卑躬屈膝的硬要想套出点头绪来。老半晌他回了话:“既然来了……,就从零开始啊!干嘛找朋友……”还是冷冷的声音,明白他没什么恶意,只是这样的感觉不容易表态罢了,帮也不帮忙的。连吃顿饭都没有,就把我跟小杨扔回五十二街那伙流浪汉里了。“你可以去找老嬉皮问问啊!他怪朋友挺多的……”倒提醒我,我还有一个怪朋友住在纽约哪!我想大佑那样对朋友是对的,如果有年轻朋友跟我要后来纽约的资料,想我大概也会狠心的拒绝,真的……就像大佑说的那样,你有勇气把自己扔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就应该有勇气断绝了来时的牵绊,怕什么呢?更何况我们口袋里还揣着一百万的制作费……我们兴高采烈的大中午就赶去了老嬉皮家。他家其实就在两条街外,一幢很古老的大楼里。跟他的相熟,可是一段好长的故事呢!十来年前的香港,张艾嘉的家里,艾嘉小姐挺着一个父亲还不知道是谁的大肚子来开门。进了门就见到一个在脖子上结了一个红领巾的痩家伙,坐在餐桌边上,面前摆了一瓶后来害死我了的SingleMaltWhisky——Glenfiddich。我愣了一下,心想,怎么有人大中午的就喝酒的。“见过我小叔叔,张北海。中国最后一个浪人嬉皮……”“来,过来陪我喝!”像把权杖交给下一位继承者那般,我就变成了酒徒……。“哎……”我再叹下一口气时,已是几年后的柯一正家……,还是那瓶Glenfiddic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