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在东京帝国大学学经济学,但除了应付一年一度的考试外,很少在这方面下功夫。他特别喜欢读小说,他在图书馆借阅小说的数量,可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别人借书总是先查目录,选择需要的去借,他却是从书架上一格一格地整批借出,看完后又从上回终止的地方整批借下去。就这样一格又一格,一架又一架,到他毕业为止,竟读了不下3000本各种文字的小说。
郁达夫有很好的旧学功底,十几岁即写得一手好诗,是旧体诗写得最好的中国现代文学家之一。郁达夫留学期间阅读三千部左右的外国小说,毕业前以创作小说《沉沦》而一举成名。回国前即与郭沫若、成仿吾等组织文艺团体创造社,接到北大聘请时正在上海办《创造季刊》、《创造周报》和《创造日》,积极从事文学创作和文学活动。
1921年,郁达夫发表了中国第一部短篇小说集《沉沦》,以“惊人的取材,大胆的描写”震动了文坛。
有一次,郁达夫应邀演讲文艺创作。他上台在黑板上写了“快短命”三个大字,台下的听众都觉得很奇怪。他接着说:“本人今天要讲的题目是《文艺创作的基本概念》,黑板上的三个字就是要诀。‘快’就是痛快,写得快;‘短’就是精简扼要;‘命’就是不离题,词达意。说话和作文一样,如我现在所说的,即使这个原则。不要说得天花乱坠,离题太远,或者像裹脚布那样又臭又长。完了。”郁达夫从在黑板上写三个字到说完话的时间,总共用了不到2分钟,然后就走下了台。正合乎他所说的三原则:“快短命”。
郁达夫曾说,民国建立以后,“阿猫阿狗,就都着起了西装,穿起了皮鞋,提起了手杖”。
郭沫若为文,好用“哟”字,郁达夫则爱连用“啊啊”二字,吴稚晖则喜欢连用“呸呸呸”三字。有人据此作诗云:“各有新腔惊俗众,郁啊郭哟稚晖呸。”
郭沫若回忆说:达夫很聪明,他的英文、德文都很好,中国文学的根底也很深,在预备班时代他已经会做一手很好的旧诗。我们感觉着他是一位才士。他也喜欢读欧美的文学书,特别是小说,在我们的朋友中没有谁比他更读得丰富的。
1932年12月,郁达夫在黎烈文主编的《申报·自由谈》上发表了杂文《说死以及自杀、情杀之类》,内容繁冗,情绪低落,他在文中说:“快乐的情死,由我看来,只能算《金瓶梅》里的西门庆。”当时潜居上海的瞿秋白见此文后,十分为郁达夫担忧。他写了首诗寄给鲁迅转交给郁达夫,诗云:“不向刀丛向舞楼,摩登风气遍神州。旧书摊上新名士,正为西门说自由。”诗后,瞿秋白还附上跋文,对郁达夫的笔偏“向舞楼”而“不向刀丛就”的歧路表示了惋惜。文友的讽谏和诤言使郁达夫颇为震惊,此后,再未写此类“摩登风气”的小文了。
林语堂很珍视郁达夫的文才,当他以英文写出《京华烟云》后,认为郁达夫“英文精,中文熟,老于此道,达夫文字无现行假摩登之欧化句子”,是他心目中最理想的翻译家,还给郁达夫寄了5000美元的预付金。林语堂还费了很大功夫,将原著所引用的出典、人名、地名以及中国成语注解得详详细细,分两册寄给郁达夫。但此时郁达夫正为家事所累,虽动手翻译了一部分在《华侨周报》上连载,但很快就停止了。1940年林语堂经过香港,还与郁达夫通了电话,敦请郁回到重庆翻译。郁在电话里答应做下去,却依然没有动笔,但也没有还钱。后来郁达夫被日本宪兵杀害,译事便告流产。郁达夫去世后,其子郁飞用十年时间将该书根据林的原意翻译修改为《瞬间京华》。
郁达夫评价同时代名作家的文章说:
“鲁迅的文体筒炼得像一把匕首,能以寸铁杀人,一刀见血。重要之点,抓住了之后,只消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主题道破——这是鲁迅作文的秘诀。
周作人的文体,又来得舒徐自在,信笔所至,初看似乎散漫支离,过于繁琐,但仔细一读,却觉得他的漫谈,句句含有分量,一篇之中,少一句就不对,一句之中,易一字也不可,读完之后,还想翻转来从头再读的。当然这是指他从前的散文而说,近几年来,一度而为枯涩苍老,炉火纯青,归入古雅道劲的一途了。
冰心女士散文的清丽,文字的典雅,思想的纯洁,在中国要算是独一无二的作家了,记得雪莱的《咏云雀》的诗里,仿佛曾说过云雀,是同月光一样来把歌声散溢于宇宙之中的使者,把这一首诗全部拿来,以诗人赞美云雀的清词妙句,一字不易地用在冰心女士的散文批评之上,我想是最适当也没有的事情。
林语堂生性憨直,浑朴天真,假令生在美国,不但在文字上可以成功,就是从事事业,也可以睥睨一世,气吞小罗斯福之流。《剪拂集》时代的真诚勇猛的,是书生本色,至于近来的耽溺风雅,提倡性灵,亦是时势使然,或可视为消极的反抗,有意的孤行。周作人常喜欢外国人所说的隐士和叛逆者混处在一道的话,来作解嘲;这话在周作人身上原用得着,在林语堂身上,尤其是用得着。他的幽默,是有牛油气的,并不是中国历来所固有的《笑林广记》。他的文章,虽说是模仿语录的体裁,但奔放处,也赶得上那位疯狂致死的超人尼采。
朱自清虽则是一个诗人,可是他的散文,仍能够贮着那一种诗意,文学研究会的散文作家中,除冰心女士之外,文学之美,要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