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折戟济南 话到嘴边口难开

曹嵩来济南已经十天,两个小太监催得曹嵩不耐烦。

曹嵩白天刚阻挡了前来催促他的太监,他们威胁曹嵩,要把包裹交给曹操。

曹嵩求饶,再宽限几天,借口害怕惹毛了曹操,事情难以收拾。

太监们走后,曹嵩凝眉苦思,怎么办呢?怎么跟曹操摊牌?不行。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说服他跟自己回去?

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受到张让威胁的那件事说给曹操,不能失去做父亲的脸面,和在儿子面前苦修了这么多年的好官形象。可问题是,要是田常侍将那个布包交给曹操,到时候曹嵩想藏也藏不住。

曹操很忙,当曹嵩带着几名侍卫说要帮忙点库,曹操很赞同,他正没时间忙这个。只是前阵子下雨那几天,曹操才派人去盘了其中大半个库,既然曹嵩要帮忙,再好不过。

曹嵩来到官库,看到已经被曹操整理出来的大半个仓库的货物,按照品种和数量,码放得方方正正,井井有条。中间预留巷道宽窄正好够两个人抬着货物通行。除此之外,所有货物的位置从南至北按顺序记录并且编号。只要拿着清单,按照清单的记录就能找到货物的确切位置,很有军用物资仓库的范儿。

曹嵩勉强满意地点头,不是夸赞曹操的工作做得如何,而是觉得这小子还真有点他的遗传。

曹嵩按照曹操确定的货物码放方式,花了好几天的时间,将一些农用物资、水灾必备物资等整理清楚,有朽烂掉的货物登记造册之后按照废物处理。田常侍带着小太监终于找到仓库,看到曹嵩汗水和泥灰的脏样,冰凉地挖苦:曹大人,真亏你想得出。

曹嵩问田常侍:怎么?

田常侍:躲到这么个地方。

曹嵩慌忙献媚:常侍说笑,我这哪儿是躲啊?是帮着整理官库。

田常侍向左上方昂头翻白眼:这点公务不饶你操心,自有后来人会处理。你现在只要说服你儿子辞官,你我就修成正身了,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

曹嵩摊着两只脏手,对田常侍解释:公公,我这不是为了帮他干活,好找机会跟他说嘛?

田常侍看看身边的小黄门,说的也有点道理。甩下一句话:那么请曹大人尽快,要不然……

曹嵩知道田常侍说的那个“要不然”就是那个装贪污清单的包裹。太监们离开,曹嵩转身回库,虽然在打理货物,但心思一直在那个包裹上。

时间又过了几天,曹嵩依旧在仓库内忙碌。夏天的仓库内闷热难当,曹嵩正撅着屁股在仓库里忙碌着。曹操处理完事情来到仓库,看到曹嵩满头大汗,衣服都被汗水湿得半截。

曹操赶紧要人端盆水给曹嵩,让他洗一把脸坐在风口歇会儿。父子俩坐在门槛上,似乎都有话要说,但都不知道怎么说。

还是曹操先开腔:想不到父亲干起库管头头是道。

曹嵩捋起袖子,喝口放在粮食袋上的苦茶水,很是惬意:啊,那是。不是吹牛,我就是一部活账本。

曹操突然想起皇甫嵩说了一本糊涂账的往事,顺嘴问曹嵩:可皇甫大人怎么认为您做的一本糊涂账?

曹嵩顿时语塞,他没想到曹操会问这些,只得辩解:这,那些外人不懂才这么认为。我要做糊涂账,还能当这么多年大司农?

曹操皱眉,他觉得皇甫嵩不会轻易胡说。时过境迁,没必要再细究。曹操说想说的话:父亲,您看……您来了这么多天,我也没时间陪您。您的身体也差不多恢复了,干脆……早点回去吧。

曹嵩面露为难:我说过,等你辞职跟我回去,我再回去。

曹操也为难:您觉得我离得开济南吗?

曹嵩点点头又摇摇头,眉头逐渐紧锁。

曹操声音恳切:那您还要我辞职?

曹操曹嵩:父亲,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曹嵩如梦初醒般地摇头掩饰:怎么会。

曹操顶着曹嵩的一声叹息站起来,说:如果没有,我不可能辞官,济南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查缉私盐买卖、查办贪腐要案、追查积年凶案、惩治私铸、加高黄河大堤、疏浚大小清河水道、重新丈量田亩、帮百姓盖过冬屋舍、修建学校和养老院、清理道路……

曹嵩这一次没有打断曹操,曹操如相声“贯口”般的解说,他也没听得见。他知道曹操要什么,要做事的机会,要自我实现的平台。

所有这些,目前只有济南相的位置才能给他。

曹嵩知道曹操看重的不是官位,更不是钱财,但为民做事能让他快乐,做父亲的过去不太了解儿子到底需要什么,现在既然明白了,怎么能忍心抢走他最想要的东西。

曹嵩沉默。

曹操看着依旧傻坐着的曹嵩,显得心事重重。

曹操对他说:父亲,我要去黄河大堤丈量堤坝,计算土方和工作量,今年秋天带领百姓修筑大坝。

曹嵩心不在焉地:嗯,啊。

曹操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一件事,回头告诉曹嵩:宫里的田常侍和朱黄门一早去找您,说有要事。

曹嵩心里一惊,慌忙站起来:啊?什么?哦,知道。

曹操匆忙地和陈宫等离去。

明天就是曹嵩必须带走曹操的最后期限,向来自诩政商比情商还高的资深老政客,该如何清偿前大半生欠下的贪腐总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