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将他征募来的民夫,分为数十个小组,每五人为一伍,每两伍为一什,也就是五个人是一个小组,两个小组是一个工程队。每三个工程队负责一个项目,其中一个小组负责物流运输,推着小车将新材料运来,将拆除的废旧材料运走。另一个小组负责技术活,进行开工建设。
照这么算起来,三个工程队共计六个小组,负责一个项目,可这里只用到两个小组,还有四个小组呢?
另外四个小组,两个小组负责睡觉,两个小组负责吃饭休息。睡足了的小组起床后来吃饭,吃饱饭休息好的小组上工地来干活,原来在工地上干活儿的小组,下线回去吃饭睡觉。
也就是说,六个小组轮流工作、吃饭和睡觉,歇人不歇工,时刻能够保持充沛的体力,迅速将倒霉蛋威宁伯王越的坟墓修好。
为啥不让六个小组一起上工地?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呢?
这是因为……修一个坟墓的工地才有多大?你搞那么多的人挤在一座小坟头边上,人挨人人挤人,看似热火朝天,实际上工作效率奇低。可如果你不搞那么多人,人数太少的话,修墓造墓又是重体力活儿,干不了一会儿就会疲劳不堪,工作效率同样也无法提高。
也只有王守仁这个办法,征募的人数足够,又不至于出现扎堆儿不干活儿的低效率。这个办法说起来简单,却是现在许多建筑工地都不知道采用的——运筹学,这东西说起来简单,真要是能够应用到实践中去,却不是那么容易。
是难是易,取决于人的智力,所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许多人在考场解答运筹学题的时候,纵横睥睨,目无余子,可等到了现实生活中,这个筹从何运起,那就掂不清了。究其原因,就在于王守仁是主动地寻求解决问题的法子,而别人却只是为了应付考试,除了答题蒙分数,从来不知道书本上的东西是拿来用的。
这就是王守仁和大多数人的区别了。
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有戏剧性了,威宁伯王越的家人,对奉旨前来修缮坟墓的王守仁感恩戴德,搞来一大堆金银财宝给王守仁送来:一点儿心意,不成敬意,请领导笑纳……
借王守仁一个胆儿,他也不敢收这些银子。小小的实习生,干点儿活儿就私收贿赂,不想混了是不是?所以王守仁坚定不移地两袖清风。然后,威宁伯的家人拿出了昔日威宁伯王越所佩的宝剑,赠送给王守仁,王守仁见剑大喜,顿时想起他的梦来——在梦中,威宁伯王越可是亲口答应把剑送给他的啊,所以这柄剑,他没理由拒绝。
收下这柄剑,表明了王守仁内心中最为艰难的选择:他迟早、他最终、他必然要走伏波将军马援之路,走威宁伯王越之路,他们都是同样类型的人,有着同一个怪毛病,一见工作就忍不住手心痒痒,哪怕被人千秋万代地诅咒,骂为大奸臣,他们都无法抑制住内心干活儿的冲动。
命中注定要成为一只老黄牛,替帝国拉车卖命。这活儿是必然要干的,但心里的委屈,终究是难以抒怀。
有没有既能开心地干活儿,又不至于被宵小骂到惨的人生之路呢?
到底有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