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西沉的心情很复杂。
余棠怎么会知道他是魔？他是在什么时候露出马脚的？
他的邪骨明明还没有觉醒，现在的他还是肉体凡胎，她不应该，也不可能察觉到他非人类的身份。
可她偏偏知道了，还坦然的接受了。
要杀了她让她永远闭嘴吗？其实也没必要，没有人会相信她的，神子萧聆雪那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弟弟，居然是传说中的灭世神魔，谁会信啊……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
薄西沉逐渐冷静下来，他细长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瞥过余棠：“我以为师姐，会很享受我受折磨。”
“你这是什么话？我又不是变态。”余棠义正言辞道，“虽然你流血的样子很好看，但我真的不是变态。”
如此强调，反而显得她很像变态。
薄西沉一边笑，一边摇头：“你真是个怪人。”
他们明明是敌人，一天前，他还屡次三番的想要杀她。
她也是个狠心的主，剁他手指时眼睛都不眨一下，把他压在身下时，也是真的要睡他。
可即便如此，看到他痛苦，她还是忍不住管了这档子闲事。
“也没有吧，我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余棠轻声说，“你刚才的眼神，有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薄西沉一僵，然后他悄无声息的捏紧了拳头。
“漂亮话我不会说，说了估计你也不信。”余棠挠了挠头，然后嬉皮笑脸道，“不过至亲至爱会抛弃你，死对头不会，你将来如果成了神魔，那我一定是要当道祖的，所以直到你死的那一刻，我都不会抛下你的，我会一直盯着你，不让你作乱，危害人间。”
薄西沉笑了，并没有把余棠的话放在心上：“呵，先活过明天，再说大话吧。”
他确实有一个非赢不可的敌人，但这个人，不是余棠。
“喂，我今天对你这么好，你还要杀我啊？”余棠郁闷道，“你有没有良心啊？我白开导你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薄西沉转身，背对着余棠，向山林深处走去，“我才不需要你的开导。”
然而他却走到崖边，然后一伸手，将那九枚佛陀血舍利扔下了悬崖。
师尊，哥哥，我能接受自己生而为魔，你们能吗？
***
翌日清晨，余棠照例起了个大早，准备晨练。
修仙界的日常，就是这么的枯燥无味，除了修炼还是修炼，惊心动魄的任务，瑰丽奇幻的冒险，也要等修为上去了，才能去体验，修为达不到要求，出去就是送死的份儿。
不过，今日晨练，余棠并不寂寞，因为薄西沉和梅恋尘也被他们的卷王师兄薅起来了。
“哥，我昨晚已经练了一整夜的控尸了，今天就不晨练了吧？”梅恋尘像没有骨头一样，瘫在他哥身上，一双眼睛迷离的闭着，死活睁不开。
薄西沉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捂着嘴巴咳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大有“你敢让我晨练，我就敢当场死给你看”的架势。
梅忘情一拖二，属实心累。
这时，余棠小跑着过来了：“哟，晨练呢？一起呀！”
见余棠来了，梅恋尘这才直起腰来，他一边打哈欠，一边跟余棠打招呼道：“师妹，你可真有精神，要不你陪我哥练吧，我哥一个人空虚寂寞……”
最后一个“冷”字还没说出口，梅忘情一拳下去，梅恋尘便趴地上不动弹了。
“噗哈哈哈哈！”余棠没忍住笑出了声，“梅师兄，看起来你的两个师弟都不太喜欢晨练啊，需要我帮帮你吗？”
少女笑容灿烂，胜过六月的骄阳。
梅忘情却无动于衷，只是冷眼看着余棠，等她的下文。
“我帮你搞定你的两个师弟，你教我那天你弟弟说的那几个法术，如何？”余棠笑着提议道。
梅忘情冷冽的眉微微下压：“你是指剑里花、凌空斩和莲花移步？”
余棠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对对对。”
梅忘情剑眉压得更低了：“这都是我师尊的独门秘术。”
余棠心一凉：独门秘术，那看来是不外传了。
谁料，下一秒她便听到梅忘情用斩钉截铁的声音说：“可以教。”
“啊？”转折来得太快，余棠听懵了。
“我的独门秘术不外传。”梅忘情面无表情的说，“但师尊的可以外传。”
余棠：“……”你们天元山的弟子真是尊师重道啊！
协议达成，余棠伸脚踹了踹地上的梅恋尘：“喂，你行不行啊？这就起不来了？也太虚了。”
梅恋尘以天为被，以地为席，躺得那叫一个舒坦：“师妹，别白费力气了，激将法对我没用，我不行，我很虚，我没有羞耻心。”
余棠心想，你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怪不得你哥一代卷王，却拿你毫无办法。
好在，对付咸鱼，余棠自有一套办法。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了自己那把两米多长的横面大砍刀，然后对准梅恋尘，毫不留情的砍了下去。
“卧槽！”梅恋尘连忙翻身躲开，“你真砍啊？”
而且砍之前，连个警告都不给，这师妹的路子也太野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不是也能精神起来吗？”余棠放肆大笑，“年轻人，就要有活力，月亮不睡我不睡，一起拉练起来呀！”
她的声音里，除了不羁与狂妄，还有几分疯魔。
梅忘情不是没对弟弟挥过鞭子，举过剑，但哥哥就是哥哥，鞭子挥得再凶，落在身上也是不疼的，所以梅恋尘有恃无恐。
可余棠的刀不一样，她是真砍。
不仅真砍，砍得还很疯，而且越砍越疯，梅恋尘感觉自己在被变态杀人狂追杀。
“师妹，都是住一个山头的，相煎何太急！”梅恋尘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哭喊求饶，“你不就是想学法术吗？我教你啊！”
“哈哈哈哈哈哈，来啊，教我啊，用莲花移步躲啊。”余棠疯魔道，“反击啊，把我打趴，你就能睡懒觉了。”
见说服不了余棠，梅恋尘便祸水东引，他指着薄西沉痛心疾首道：“那你也别光砍我啊，那边还有一个呢！”
薄西沉就站在不远处，他冷眼看向余棠，不信她敢真的砍来。
若她真敢砍，那便砍吧，反正他也不会死。
刚好挨两刀，直接躺床上养病，床都不用下了。
余棠扭头，顺着梅恋尘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她便对上了薄西沉冰冷的视线。
薄西沉的眼睛里，有明晃晃的挑衅。
余棠甚至从那挑衅里，品出了几分求死的味道。
一个人，在真正的动手毁灭世界之前，最先毁灭的，都是自己。
余棠能感受到，薄西沉身上那非常强烈的自毁倾向，那日他们对峙，他引诱她砍掉他的手指，今日她砍刀乱舞，他躲也不躲，等着她让他溅血。
他甚至知道，清魔会损坏他的身体，但他仍旧坚持日日清魔，温顺得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其实他是想死的，他想用自毁的方式，从逐渐疯魔的自己手里，救下这个他一点也不喜欢的世界。
“啊，好像是漏了一个。”余棠舔了舔唇角，然后猛的转身，拎着砍刀向薄西沉急速靠近，“薄美人，别吃醋，我这不来了吗？”
梅忘情眼皮一跳，正欲挥剑阻止，可剑刚动了一下，又停住了。
刀光闪过，薄西沉毫发无伤。
病美人抬起黑恹恹的眼睛，略带疑惑的看向余棠。
她气势汹汹的挥刀看来，为何滴血不见？
盛夏的艳阳里，余棠逆光站着，她手里把玩着一个墨色的腰封，细长的眼尾，上挑着钩了薄西沉一眼：“好腰。”
薄西沉一愣，这才惊觉腰间空荡荡……
余棠这个混蛋，居然解了他的腰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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