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时代,死磕是一种美德,但凡想成事,就要拿出死磕的气势来。要是没有这种气势,我不会和《我爱记歌词》结缘,更不会有今天的我。
2007年,当台里研究《我爱记歌词》这档节目时,领导并不看好,原本也没想找我主持,最开始定的主持人是朱丹和另一位男主持,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甚至在最初,我连台里要策划这档节目都不知道。
有天晚上,录完节目,我和一个兄弟去台旁边我们常去的一家小馆子填肚子。别小看我那哥们儿,他是台里的老人,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我曾经和他开玩笑说,你就是古龙笔下的江湖百晓生。
我们吃着,天南地北地瞎侃一通后,他突然问我:“华少,你知道咱们台要上新节目吗?”我的消息比他闭塞多了,当然不知道,就摇摇头。
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又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小声和我说:“听说咱们台正在弄一个什么唱歌的节目,形式好像是背歌词,唱卡拉OK。”
那时候《我爱记歌词》的策划还只是想法,大致形式是把卡拉OK和当时风靡欧美的歌词记忆游戏结合起来。节目中将选取中国各个年代脍炙人口的经典流行歌曲,把歌词人为减少,让参赛者现场回忆缺失的部分,并大声唱出来,唱对歌词最多的人就是当场比赛的冠军。
这档节目并非旨在考察参与者的演唱水平,它更倾向于大众娱乐,是一个挑战记忆力的节目,不比歌喉,不比音准,不比舞台表现,只要唱对歌词,就行了。
我一听,心里就亮了,在潜意识里认定,这档节目就是为我而生的,或者说,我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遇见《我爱记歌词》!
为什么会这么想?我做了六年的电台DJ,音乐节目做了很多,别的不说,要说知道的歌名、听过的曲目,估摸电视台没人能比我多。随便,我都可以立刻说出词曲作者以及这首歌的来历。
我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山响,但表面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形式我觉得挺好,但是和我没啥关系啊。”那兄弟可不这么想,他知道我在电台做过DJ,就怂恿我说:“你得争取争取,我觉得这个节目挺适合你!”唉,我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既然适合我,我要把这个节目“抢”过来!怎么抢?我给自己简单计划了一下:先要和节目组混熟了,让他们知道我想参与这个节目;然后就是找机会多出主意,多干活,慢慢让大家看到我的价值,可以留下来;最后要争取成为主持人,成不了主持人,最起码也要成为这个节目重要的工作人员。
一想到有机会成为真真正正的主持人,我就有点儿心花怒放。
赶紧行动!
打听到这个节目的策划团队后,我就死皮赖脸地跟他们泡在一起。干什么?用我职业生涯中的绝技:蹭开会!没听说过吧?其实,开会往往是大家讨厌的,所以很多人能避则避,但是,领导避不了啊!你想,你的对手都趁机溜了,还不抓紧表现?这叫趁其不备。而且,说话算数的都在这儿呢,这叫直捣黄龙!只要你能积极思考并踊跃发言,不好的印象就跑没了,甚至成为领导们的心腹也大有可能。于是,我常常埋伏在会议室门口,假装和其他同事聊天,一听说他们开会的消息,我就跑过来说“算我一个、算我一个”,就跟着坐进会议室,一旦要商量什么问题,我就想方设法插话。幸好我人缘不错,再加上不少导演也知道我是电台DJ出身,也想听听我的意见,于是大家就这样聚在一起商量起来。
因为之前在音乐节目中沉淀多年,我在栏目音乐编辑方面比较有经验。更重要的是,在讨论中,我放弃了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谦虚,时不时地发表意见:什么地方留出要填的歌词,什么地方能体现演唱者的唱功,等等。同事们倒也很愿意听取我的建议,沟通异常顺利,节目就这样一步步成形了。
在我看来,歌曲是有生命的,美妙的旋律是骨骼,动人的歌词是血肉,那些创作背后的故事则是生命的诞生过程。那些经典的词作,就算不配音乐,也是一首首美丽的诗,每首诗背后都有着令人动容的故事。《我爱记歌词》这个节目,除了考验选手的记忆力,也给了我们一个欣赏歌词、获得感动的机会。
就如《漂洋过海来看你》这首歌的歌词,其中有一句“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我们与爱人相见通常不过是在衣饰和妆容上留心打扮,试想一下练习呼吸,这是何等刻骨铭心的爱呀!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这首歌的原唱者叫娃娃,那时她身在海外,爱上了北大的一位老师,郎有情妾有意,男才女貌,倒也是人间佳话,可惜那老师已是有妇之夫。情到浓时无法自拔,娃娃就漂洋过海到北京找他,她在北大门口等了一天一夜,可是对方不愿抛弃妻儿,不肯出来相见。娃娃终究没能等到所等之人,但留下了让我们动容的词句。
当我把上面的故事说给节目导演听时,他们也很感动。这首歌本来就相对生僻,很多人听都没听过,更别说讲出背后的故事了。如此小试牛刀,我对音乐的理解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一致同意把这句作为填空的歌词。当然,因为这首歌相对生僻,会有很多人都唱不出来,但当我们公布答案时,大家感觉到的不仅是难记,更有从这一句歌词中体会到的真心。
除了参与节目的策划、选歌之外,我还做了很多连现在的自己都难以置信的事:撰写台词、出策划案、节目宣传等,以至于每天都得不停地转换角色,做着不同部门、不同职位的工作。
这样卖力地干下去,估摸节目组不带我玩都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经过一步步的推进,《我爱记歌词》终于到了该宣传的阶段。以我的经验来看,它特别适合在电台做推广,因为电台有不少音乐节目,甚至有的电台干脆叫“音乐之声”。在我的鼓动下,大伙儿一致决定跟电台合作,联手宣传。可是杭州那么多电台,跟哪家合作最靠谱?我站起来拍胸脯说:“放心,这个我来搞定,好歹我是从电台出来的嘛!”
胸脯我拍得响当当,可千万不能把事办砸了。我第一时间去找老东家,详详细细地把方案用PPT展示出来,把双方从这件事中获得的利益摆在台面上。浙江卫视毕竟是上星的电视台,宣传力度很强,老领导看到方案后,也觉得合作对电台会起到很好的宣传作用,当即就拍板答应了。
跟老领导谈完正事,不可避免地会被问到在电视台的近况。我把自己的境遇如实说了一下,不好也不坏。领导听了以后,慢悠悠地和我说:“不错,毛头小子沉稳下来了。别想一口吃个胖子,什么事你认定了,就去做,但是不要太着急,慢慢来。电台永远是你的家,但是我们不欢迎你回家,我们希望你在电视台混出个样儿来!”我用力点头,但是没敢抬眼看他,怕他看见我眼里的泪光。
谈妥了宣传事宜,剩下的就是录制了。
做这个节目之初,台里还是有些投石问路的心态,所以支持的力度不大,很多该有的配备都没有,我们连录节目时的场地都没有。没场地倒是小问题,大麻烦是我们居然连合适的舞台都没有。我们需要一个有LED屏幕的舞台,这可如何是好?
当时的制片人急中生智,憋出一句话:“要不我们放到夜店去录?”有九宫格或者大LED屏的夜店应该不难找,当时我想都没想就说:“这个我搞定。”
我搞定?我拿什么搞定?反正当时的想法是,不能让别人搞定!
其实夜店我根本没去过,并不熟悉,怎么办?找朋友帮忙。现在想来,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走到今天,没有朋友就没有如今的华少!
我有个多年的朋友,是一家夜店的销售总监。我硬着头皮给他打了电话:“兄弟,我有档节目需要一个场地,能借贵宝地用一用不?”
朋友在电话里逗我开心:“不行。”
我一听就急了,冲着电话嚷:“平时哥俩好的样子,到关键时刻不帮忙,还是兄弟吗?”把节目做好的潜意识给我的压力太大,我都有点儿神经质了。朋友听我急了,笑了起来,我这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他是故意的!
“什么时候用?白天行,晚上要营业啊。”
“我知道,我们就白天用下,晚上你客人来之前我们就撤!”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下,问了个特别可笑的问题:“你要不要酒水饮料啊?”我一时也被这话问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老板,我们是做节目,不要酒水饮料,就用场地……”
关系打通,我马上安排时间,带着节目组导演和其他同事去实地考察。夜店自然都是晚上营业的,我们一行人也只能顺着别人的工作时间,等到人家上班才进场看。
我带着总导演在舞池里来回穿梭,周围的人都在激情澎湃地热舞,我们几个在中间挤来挤去,左顾右盼,扯着嗓子喊:“你那边通道是怎么样的?”“这个场地够不够大啊?”
测完舞池,我们直奔二楼。二楼包厢里的人,要么在聊天,要么在打牌玩游戏。我们几个就在无数异样的目光中测量着场高,看能不能挂灯,因为到时候,节目灯光是必须重新调整的。
这样工作了两三天,那家夜店最终因为吊顶无法承受场灯的重量而宣告失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在去夜店考察的最后一天,我们在旁边一家咖啡馆休息,琢磨起节目的名字,忽然有人顺口说了句:“干脆叫《我爱记歌词》好了!”
“太俗气了吧?”
“管它俗不俗,马上就录了!”
于是,这档节目终于有了名字。
名字有了,现场乐队却还没踪影。大家后来在《我爱记歌词》的领唱乐队里看到的歌手、乐手们,好多都是我十几年的朋友,比如王滔、海峰、张捷……
那时候,我一个个去拜访,一个个去邀约,这些朋友基本上都是二话不说,连出场费都没问,就说先帮我顶着。没有这些好朋友,就一定没有今天的《我爱记歌词》。
王滔原本就是杭州颇有名气的歌手,也是师范学院的老师,他在杭州当地的媒体圈里很受认可。海峰也一样,自己有个乐团,之前也参加过台里的一些节目。所以对于他们俩的加盟,节目组毫无异议。
相对来说,比较有异议的是张捷。其实在我做电台DJ那会儿,我们就认识了,当时他还在念大学。他的模仿力特别强,可以模仿八个歌手。
《我爱记歌词》的节目里,其实很需要一个会模仿的人。我向节目组推荐了张捷,说他可以模仿八个歌手。大家都不信,说至少在杭州,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呢!我也没多说什么,跟张捷约了个时间,直接把他拉到导演面前,现场表演了一段。导演看得瞠目结舌,一句话都没说,默认了。
到此为止,节目内容、宣传、名称和人员的问题都被我一一化解,“我搞定”这样的献身精神终于要收获了!到了这个阶段,大家突然发现,这档节目我出力最多。当然,这正是我想要的效果——让他们觉得不交给我主持实在有点儿不好意思,于是很多事便顺理成章了,我做了这个节目的主持人。就这样,我终于硬挤上了《我爱记歌词》这趟高速列车,争取到向梦想快速进军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