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朱墨
大哥是个凡人。这话说得并不轻巧。
能有今天的成就,他必然有很多超乎寻常的地方,但他身上那些跟寻常人没两样的特点,却让他显得更可爱。
他小时候也不爱上学,也有过各种各样的梦想。作为4月7日出生的白羊座,他现在依然是个急性子。从小就有的多动症陪伴他直到今天。他有强迫症和洁癖。他爱管闲事又爱唠叨,随时随地都在教育人。他也有自卑和遗憾的时刻。在做那些惊世骇俗的搏命动作时也会害怕。他年轻的时候有过一些或浪漫或心酸的爱情故事。现在随着年龄逐渐地增长,他开始更多地思考退休和生死的问题……总之,他就像我们每一个平凡人一样。
在这里列举一些他急性子、多动症、洁癖、强迫症的例子。
有一天他请所有人去吃意大利菜。因为平时他在北京常去的餐厅就那么几家,餐厅里那些工作人员早就跟他很熟了。到了房间,照例是由大哥分配座位,等大家坐定,开始准备点菜。他就先说:“不要那些程序,你先告诉我们主菜有什么。”服务生就开始介绍有哪些,人家说一道,他就大声重复一遍,明明服务生说的不是外国话,每个人也都听得很清楚,但他一定要重复一遍。在座的就有几个人点了各自的主菜。接下来是汤,大哥又是人家说一遍他说一遍。汤点完,他说:“好了,其他东西就照我过去的惯例,按照人数上一些就好了。”
席间,他跟大家说起过去吃西餐的故事。
“我最不喜欢去吃法国菜,不是菜不好吃,而是太浪费时间了。每个人光是点菜就要点半天。我记得有一回跟外国人吃饭,5:30到餐厅,前后差不多吃了7个小时,他们居然还在那里点咖啡!那天我们是5个人,点菜至少点了45分钟,每个人都在那里慢悠悠的,我点什么什么东西,要怎么做怎么吃,几成熟,怎么烤,还要问原料是从哪里来的……妈呀!西方这种点菜和上菜的规矩也很奇怪,那些牛排啊鸡排啊明明都是要很热才好吃,但是他们非要等着每个人的主菜都做好才一起上,我实在忍不了就冲过去把自己那一份拿过来,跟大家说抱歉我喜欢吃热的,冷了不好吃。当然,只有跟朋友们在一起我才是这样,如果要是出去参加那种皇室的、外事的活动我就没办法了,只能跟大家乖乖地等在那里浪费时间。
“30年前,我们在南斯拉夫拍戏。住在一个酒店里,没有中国菜,没有日本菜,这就说明那里已经很不发达了。不过那个餐厅看起来倒是很高级,里面的人也都打扮得像模像样,很斯文。你想想30年前的我和成家班,都是一群毛头小子大老粗,英文更是基本上都不会。收了工一群人坐那边点菜,来来回回就是salad,soup,steak,变一样都不会说,人家问你牛排怎么做,最多会说一个几成熟。点菜的时候,有些人要喝汤,有些要吃沙拉。一会儿,沙拉先来了,我就问服务员我的汤呢。人家说,要等你们吃完那个沙拉才能上。那我是成家班的老大啊,就跟那些点了沙拉的人说,你们快点吃!终于汤来了,别人就看我喝汤。刚收工大家当然很饿了,西餐又总是先给你上一堆面包,大家就猛吃面包,结果等到牛排来了,没人吃得下,每个人只能吃一半,我看着就很不爽,觉得太浪费。问服务员下次能不能把牛排先上来。他们说不行。后来我是怎么整他们的呢?一坐下来,我就先点dessert,甜点。他们就问,什么都不要,直接要甜点?我说对,就要甜点。吃完甜点,我就要steak,完了之后又要salad。我都反着来,搞得他们顺序全乱了。后来因为我在那里拍戏,每天都要去那边吃饭,他们就只好随便我们了,每次点一堆东西,什么都一起上,只有面包最后上,收工的时候大家都快饿疯了,就一顿狂吃,很爽。”
说到这里,大哥看到很多人正在吃面包,就忍不住唠叨:“你看面包一上来你们都先吃面包,一会儿就都饱了,等后面的菜来了都吃不下了,这个习惯不好。”那几个吃面包的人听到这句话,都默默地把面包放下了。
这个人的急性子体现在方方面面,到现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看着电脑跳出一些搞不定的状况,也会很焦躁地狂点键盘,旁边的人还得去安抚。
如果你想象一下这个急性子开车的情形,一定很有画面感。记得他描述过自己很早以前在香港开车,从地下停车场把车开出来的弯道上都要飙车,而且还用很专业的方式,一手握方向盘,同时不断打闪灯,另外一手叭叭叭地按喇叭,提醒其他的车小心,从地下车库把车开出来也就一瞬间的事。《十二生肖》的女演员张蓝心跟我说起坐大哥开的车的经验,“那就是场灾难。他开车特别猛,特别快,技术又好,我坐车上没一会儿就要被晃吐了。”张蓝心是专业运动员出身,拿过全国跆拳道冠军,身体素质特别好,她已经是这个下场,更别说一般人了。
大哥的多动症常常是跟洁癖绑在一起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爱打扫爱收拾的一个人。
2012年7月,我曾经跟他的团队一起去泰国、缅甸做慈善,后来《十二生肖》全程宣传也几乎都在,一路不管是在飞机上、酒店里、餐厅里、休息室里,还是车上,你都见他不停地在拿个纸巾擦啊擦,拿个笤帚扫啊扫。
大哥喜欢热闹,只要是出差在外,除了他工作和睡觉的时候,大家永远都是一起待在他的房间。反正他早就习惯了带着大家吃一日三餐,大家也都习惯了只要回到酒店就去他的房间集合。在泰国的时候,我们在外面买了一些酒带回去,他和几个男生喝啤酒,帮我们几个女孩加冰块倒甜酒。酒瓶和酒杯都是冰的,外面一直有化掉的水滴到桌面上。他手里就一直捏着一张纸巾,擦啊擦,擦啊擦。卧室里面挂着他自己洗的T恤和内裤,别人看到的时候他还很骄傲,总是跟人显摆自己洗衣服洗得多干净。
喝完啤酒,他把易拉罐踩扁收集到一起。看到我准备扔掉买东西用的塑料袋,他走过来唠叨:“一看你就不做家务。”说着就把塑料袋卷成一个个小卷扎起来,摆在旁边。我本想提醒他,大哥,这是在酒店,不是在家里,走的时候又不带这些东西……后来想想还是算了。看他动作那么自然,肯定是早就养成了习惯,就随他吧。
吃饭的时候,他永远是一边吃一边收拾碗碟。吃完的碗碟让大家都摆到转台上,再集中到一起请服务员收拾,一边弄一边说:“你看这样给人家省掉多少事,我们不要麻烦人家总是一个一个摆,一个一个收。这些汤咱们都自己盛自己分,人家服务员每天站那么久,帮那么多人端茶倒水,还要忍受客人的脸色,有时候还会被人家骂,她们很辛苦的,永远都是受欺负的人,很可怜,我们就要对人家好一点。我坐飞机的时候,遇到空中小姐不小心洒了东西给人家骂的时候,我就会过去说没关系,我帮你一起弄,拍拍她肩膀,她都快哭了……”此处省略几百字。
有一年,大哥在美国工作,大家跟他一起住在比弗利山庄,有一个专门帮他拍纪录片的同事,去他家的时候穿了一双特别脏的运动鞋,就放在门口。
第二天早上,他要出门的时候发现鞋不见了,到处找也找不到。跑去问娇姐,娇姐很淡定地往旁边一指——大哥正在阳台上对着一盆水帮他刷鞋……
每次回到香港,他常常会趁没人的时候去公司收拾大家的办公室。大家第二天一到公司就发现很干净,然后就是此起彼伏的叫嚷,我的笔记本哪里去了?我的计算器找不到了!尤其可怕的是,他会在大年初一收拾办公室,还招呼所有人一起干活。
有一次他从俄罗斯宣传完《十二生肖》,又返回国内继续宣传行程,结果丢了行李,导致他两天没有衣服换,就穿着同样的衣服跑了几个不同的通告,每去一个地方就当众唠叨一次自己丢了行李,没衣服换很难受。
不过这个有洁癖的人只要一到片场就老实了,拍戏时哪能还嫌这个不干净那个不干净,从武行做起到武术指导,从男演员到导演,他在片场待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过他还是会保证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是干净的,那就是他休息用的房车。拍摄《辛亥革命》的时候,有很长时间的戏是在一个大煤场拍,每天鼻子里面都是黑的,房车里面都是土灰,他知道扫完一会儿又会脏,但只要是休息的时候,还是固执地扫啊扫。
玉树发生地震后,他第一时间调了一架飞机的物资,跟大队一起抵达当地,晚上躺在地上跟官兵一起睡,没被子盖,就盖自己的衣服。那时候洁癖也被抛在了脑后。
有时候大哥的强迫症也跟洁癖搅在一起。
在他香港公司的洗手间贴着一个“男界守则”和一个“女界守则”,每个守则都有十条要求。他曾在一部纪录片里指着那个守则说,如果这个守则不只是成龙公司的员工做到,而是全球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话,那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好。
“一开始我就是希望男生小便时能注意卫生,所以列了很多很细致的要求,比如上厕所前先把那个圈抬起来,上完后如果有不干净的地方要擦干净,方便后面的人使用。洗手之后不要抓一大把纸巾来擦手,尽量节约。都是诸如此类的要求。”
他可爱的节约,还体现在一些小事上。《十二生肖》宣传期间,我们几个工作人员在他的私人飞机上,大家各忙各的,忽然就听旁边有人笑他:“大哥你的袜子破洞了!”他抬眼看看:“哦,没事。这袜子我穿很久了,很舒服,不舍得扔掉。”
说起袜子,大哥还有他的小心得:“在内地、香港、台湾,我出门前穿袜子,要是看到破洞了,没关系,就穿出去,但如果是在日本或者韩国,一看破洞了,就得马上换,因为那里很多地方是要脱鞋的。哈哈!”
大哥对自己公司的人和成家班的人都很严格,吃饭要吃光,剩下的就一定要打包。在北京请大家吃饭的时候,他总是见不得桌子上有剩菜,第一轮凉菜上完,大家吃过几圈之后,他就开始盯着那些还有剩菜的盘子,分配给不同的人让人家吃掉,他自己也会负责扫荡一些。都吃完之后所有碟子摞起来,再请服务员收走。到了热菜的环节,吃过几轮之后,他就会开始说“一个圈没人吃就打包”,第一次跟他吃饭的人可能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看到他把桌子转一圈,接着就让人把桌面上剩下的菜都打包走了。最后在吃主食的时候,桌面上已经不剩什么东西了。跟他吃饭你千万不要客气,他经常会把菜转到你前面,说,吃这个,如果你说不用了,心想一会儿再吃,他就会认为你不爱吃这个东西,那么他很可能会在你没尝过一口的情况下把那盘菜自己吃光或打包。
大哥有一阵子在香港装修房子,要买关于木雕的书,每本书都买三份一模一样的。他的理论是,我要摆在书架上一本用来保存,自己要拿一本去慢慢研究,还要给我的装修师傅一本,这样他可以马上知道我想要的东西是什么样,多方便。过去遇到很多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买双份甚至N份,香港的仓库东西多到吓死人。
有一回又是都在他的房间里,大家正各忙各的工作。他忽然拿了两沓钱出来,让我帮他一起数钱。我在数的时候就看他站在旁边,把所有的钞票摆得朝向同一个方向,人头都朝向一边,正反也不能弄错。我说,你在干吗?难道你要把钱都摆成一个方向吗?他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接着又问我,怎么把这个一万一万地扎起来啊?我想起银行的工作人员都是用一个长纸条绑起来,动作很帅很熟练,就满屋子找报纸,试过之后发现太软容易断,接着就又找杂志,试完之后依然容易断,他看我在研究纸条,也来了兴致,说我知道我知道,就跑到旁边找纸,又拿出小刀认真地裁纸,很认真地弄好一个纸条之后,两个人鼓捣了半天也绑不起来,最后他说,哎呀还是用橡皮筋吧!这时候,多姐(大哥助理)在旁边幽幽地说了一句:早就该这样啦……
至于大哥强迫症最经典的例子,当数20多岁从香港到澳大利亚,在飞机上一路都抓着一只16磅的保龄球那次。我问他:“你大老远的出国为什么要带个保龄球?”他很认真地回答:“我喜欢打保龄球啊,那个时候每天打,我想自己去了澳大利亚可能就再也不回香港了,那一定要把保龄球带去啊!”听了这个回答我和我的小伙伴都惊呆了……
这就是凡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