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村上春树就成了小资的代名词,我1997年第一次看他的书《挪威的森林》,翻了几页,心就一惊,这书里竟然也有一个叫木月的,我那个时候做节目也叫木月啊,而且这家伙最后还自杀了,把我晦气得好几天缓不过来,暗下决心早晚把名字改回去,并且从那之后再也不随便碰这家伙的东西。而且在一种莫名的阴暗心理的鼓动下,开始找村上春树的毛病,这是我的一个恶习,一直没改,到最后硬是给村上春树活活找出七宗罪来。
《七宗罪》大家都看了吧,对,能听广播的不是没敢看的就是胆大没吓死的,胆小还偏要看的基本上在探长拉开床单听到那一声咳嗽的时候都被抬走了。暴食、贪婪、懒惰、淫欲、骄傲、嫉妒和愤怒,“七宗罪”来自但丁的神曲,小布尔乔亚村上春树都占齐了,真不知道把他交给凯文史派西该怎么收拾他。
村上春树绝对是个好吃的家伙。
要是不好吃,他的小说、散文和随笔里,怎么会散布着各式各样食物的名字?他又干嘛常常不厌其烦、像敬业的侍者抄录点菜单一样地把他的主人翁一天三顿、偶尔外带宵夜的饮食内容,统统记下来?看村上春树的书,总有些人按耐不住冲动,想模仿他的人物,吃喝一些什么,就算只是一杯咖啡也好。他们觉得通过小说中提到的食物察觉书中人物的生活面貌,一种有质量的生活,而这些食物也反映了作者和读书人的品味。而且这个村上春树不但借着自己的主人公嘴吃,还要教给别人做,据说真的有人看他的小说学会了做菜,尤其是意大利面。
村上意大利面是这么做的:从煮面的方法开始,请翻开他的《意大利面之年》这篇小说。《意大利面之年》中的“我”如此想象自己在煮面:
“我将空想的整把意大利面,轻轻地滑进沸腾的开水里,撒上空想的盐,将空想的定时器拨到15分。”过程说得十分清楚,面会煮了,没有可口的配料和酱汁,吃来未免太乏味。别担心,从书架上再取出《舞!舞!舞!》。请找到这段文字:“把两粒大蒜厚切,用橄榄油炒。把平底锅倾斜让油流到一边,花长时间用文火爆香。然后把红辣椒整颗放进油里面,和大蒜一起炒”活脱脱像食谱,村上春树还不忘提醒,蒜头和辣椒煎香后,要取出来,以免焦了会有苦味。接下来他又写道:“再把火腿切好放进去炒,炒到火腿快要酥了为止。”接着就可以拿来拌刚煮好的意大利面,最后别忘了在面上“轻轻撒下一把洗净沥水的荷兰芹菜末”,简单的酱汁就大功告成了。
这就是一道暴饮暴食者村上春树的意大利面!
吃的时候,别忘了和村上春树在书中常常替男主角搭配的菜如番茄、莫札雷拉乳酪、沙拉一起吃,更有好滋味。行了,擦擦你的口水吧,小资们早把这菜吃没了,您又来晚了。
村上春树是极度恋物的人。有时,我觉得音乐在村上的小说里不是什么所谓的精神,其实是一种扎实的物质。村上是1949年出生的人,要说回忆,这家伙已经有50年资本主义历史可供回忆了,可是他在他的小说里仅仅是凝滞青春,他把青春无限放大了,然后再把物质生活中的青春绝对化标本化了。正如他的经典段落:“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在原宿后街同一个百分之一百的女孩子擦肩而过四月的一个晴朗的早晨,少男为喝折价早咖啡沿原宿后街向西向东走,少女为买快信邮票沿同一条街由东向西去,两人恰在路中间失之交臂。失却的记忆之微光刹那间照亮两颗心。两人胸口陡然悸颤,并且得知:她对于我是百分之一百的女孩。他对于我是百分之一百的男孩子。”
村上用符号化的言辞、极度物质化的语态留住了他已经把握不住的东西,他想要自己一直年轻,但是他又知道青春年少的无助与茫然,心灵的成长是没有捷径可走的,于是他像一个回来读小学的博士,用他的冷漠有力满足了他对青春的贪婪。
1975年,一家名叫“Peter Cat”的爵士酒吧在东京国分寺车站南口的地下一层开张。它的女主人叫阳子,而老板就是当时还在上学的村上春树。之所以叫“Peter Cat”,也许是因为村上真的有一只猫叫做Peter;而之所以是家爵士酒吧,则是因为它的主人是个纯粹的Jazz迷。
当时村上虽然在上大学,但是很少去听课,这是你们很多人的榜样吧。他把时间用来听音乐,泡酒吧。因为很早就结了婚,他觉得需要找份工作。因为是学戏剧的,所以他开始选择了电视台,但是没等对方有消息,自己先就兴味索然了。他喜欢的是无拘无束,自给自足。于是选择开个小店特别是爵士酒吧就是自然而然的了。
当然这家伙也不总是懒惰的,做正事他没兴致,跑出去玩却乐此不疲,你甚至可以说,村上春树的写作是与旅游密不可分的,比如他曾经花了3年时间在海外常驻玩耍,就是不想回日本,其实换谁都一样,根本是玩野了嘛。不过他竟然在这3年里完成他的《挪威的森林》及《舞!舞!舞!》。我们当中有些人也喜欢玩,有些人就整天跟他的听众说丽江云云、西藏云云、好像回来就改头换面了似的,回来还不是得每天晚上11点到电台作节目吗?
村上第一次离开日本是1983年,那年他34岁,你猜这个小酒吧的老板他跑哪去了?跑到希腊参加马拉松赛。第二年他第一次去了美国,呆6个星期。在以后的几年中,他到过意大利、希腊、土耳其、蒙古、苏联、伊朗,竟然还去了伊拉克好多次。他还曾经在无人的荒岛上同摄影师伙伴松村映三一起呆过31天。据说回来之后松村映三看见意大利面就会吐。
老祖宗说,食色性也,布尔乔亚们虽然把making前的所有细节都可以做到最情趣、最雅致,但是到最后和我们这些粗人还不都是一样。村上当然也不能免俗,会写这个,但是真的不过瘾,他的描写客观、平静得让你刚刚脚心一热又开始直冒冷汗,一点感官渲染都没有,生怕人家不知道他纯净,他远离情色。此地无银22两。
不过在他的书里,这种淫欲藏得太深了,对于村上和他的人物来说,人生的真实与生命纯洁可能始终是个问题。不管你看哪一本,你总是一下子就被他带到这些问题面前。他所有的人物都生活在一个普通的物质世界里,过着普通的生活。可是所有人在平凡的面具背后似乎都藏有某个严重的困境。这困境总是具体表现为不停地回忆,不停地寻找,不停地拥有以及不停地失去。这种意向在我22岁之前早晨一觉醒来是常常会模糊糊、湿漉漉地感觉到的。
老祖宗还有一句怪话——头发长见识短。这怪话不知道怎么让村上春树听了去,硬是为了证明自己了不起从20岁开始掉头发,不过他从来不承认自己是秃头,只是认为自己头发比较薄而已,并且为此洋洋得意。
我猜想今天树下面这些准布尔乔亚们都还不知道自己的偶像是个秃子,因为我迄今为止还没有看到一个在星巴克门口抽着雪茄看哈泼时尚的人是秃头呢。我看小资们也是有难处的,听爵士喝咖啡都学会了,掉头发可不是一学就会的。
村上第一次掉头发是20岁前后,另一次就是40岁那一年,看来第三次村上“微秃”就即将来袭了。今年他53岁,下一次又快了。
每当发生集中掉头发时,村上都会在洗澡洗头时注意收藏自己的“秀发”,看到满地的“爱毛”时,而洋洋得意。他说两次都是在他人生的转折期,他认为人生是很平衡均等的,“有一得必有一失”。
60年代是村上春树的青春岁月。美国音乐正是那时代的中心潮流。村上后来回想起自己也曾是那“60年代的孩子”。他1961年进入中学,1976年念大学,之后如多数人一般,在热闹滚滚中,迎接他的20岁。对大多数“60年代的孩子”而言,披头士的音乐在此之前是闻所未闻的。他们沉醉其中,并随着其旋律的激烈摆动,感受着觉醒般的冲击。对他们来说,披头士的音乐,不仅具有亲和力,同时也是极端地存在着。另一方面,那时能赶得上时代潮流的是鲍勃迪伦。鲍勃迪伦有着一双沉静中蕴含热情的双眼。鲍勃迪伦在纽约登场时,正是60年代的初期。当时,世界正悄悄地笼罩在一面巨大的阴影之下,美国正开始激烈地燃烧起来,并向其周围释放过多的能量,而这个时代的年轻人,正以“山雨欲来”之势掌握着大时代的脉动。那年也是21岁的鲍勃迪伦创作出“随风而逝”的年代。第二年肯尼迪被暗杀,1965年越战爆发,一时之间披头士的唱片竟在美国卖了二亿张。村上是狂迷他们的音乐的,那时候他也20岁,是早稻田大学的学生,他加入“全民联合斗争运动”,参加“胆敢拒绝”运动,迎受着暴风的侵袭。在那个“随风而逝”如圣歌般的传唱时代。村上的身影几乎会出现在大学校园里所有的反战集会上。他是个愤怒而不安分的家伙。今天很多小资瞧不起愤青,搞了半天,你们的偶像当年也是愤青出身。
我在这里历数了村上的六大罪状,我知道一定有人骂我,骂就骂吧,就像那电影里一样,让我来帮助村上完成最后一宗罪恶,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说我妒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