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断言究竟有没有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但时间来到2012年,我们真的走到了各自职业生涯的最后几年。这样的现实,让人需要拿出更大的勇气来面对。第一个说要离开的,是我年少时的偶像——“丹麦金童”皮特·盖德。年初在伯明翰,他向我发出邀请,说他将在2012年12月的丹麦精英赛后宣布退役。在告别赛上,他只邀请了我。没有邀请李宗伟,也没有邀请陶菲克,这是我的荣幸。那么,让我再去看看哥本哈根,带着不一样的心情,为我的前辈送上最后一程。
一头金发、飘逸的球风、坚毅的性格、灿烂的笑容,这是盖德留在球迷心中永恒的画面,也包括我。即便他已经35岁,人们还是愿意称他“丹麦金童”。这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盖德。
他21岁就世界排名第一,差不多有15年他都保持着男子单打的顶尖水平,这不是随便哪个运动员能做到的,包括我、陶菲克、李宗伟,没有谁敢保证我们35岁时还能有盖德这样的竞技状态。
在实现全满贯之后,我曾经把成为盖德那样的选手、一直打到35岁作为我的目标。但后来我发现,那真的只能是我的一个理想。
中国的国情不一样,中国需要不断地培养年轻的冠军。而我的竞技状态随着年龄增长,一定会越来越差,也会开始有心无力。如果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能胜任队伍的重要位置,完成不了重大赛事夺冠任务的话,我一定要给更多的年轻人让路。
在一切以夺冠为前提的大环境下,不要说队伍是否同意,可能我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我会问自己:为什么不给这么多年轻人机会?他们那么努力,他们需要舞台。如果我始终占着这个位置,却又没有华丽表现的话,我只能选择退出。
我不知道12月的哥本哈根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每年我们全世界地飞,去过那么多国家、那么多城市,却还从来没有停下脚步好好地欣赏过它们。在欧洲,唯独丹麦令我情有独钟,而且那里也是谢杏芳所喜欢的。
如同我们小时候读到的丹麦童话一样,在这个国家,走到哪里都是一幅画。它和法国巴黎的艺术、浪漫气息不同,这里可以没有很棒的酒店,没有繁华的百货公司,有的只是自然而然散发出的一种优雅、经典的美。就像这15年来盖德在世界羽坛留下的隽永故事一样。
盖德跟马丁曾分列男女单打世界第一,被称为“金童玉女”。他们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但是2004年盖德升级当上爸爸时,孩子的母亲却不是马丁,而是他在医院进行膝盖手术期间,同一病房的病友霍格的女儿、丹麦著名手球运动员卡米拉·霍格。每年丹麦公开赛,卡米拉都会带着两个女儿去现场观看盖德的比赛。当人们都还在羡慕这幸福的一家子时,2011年中国公开赛期间,盖德却坦率地承认:“我离婚了,这不是秘密。”我也是通过媒体才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我甚至察觉不到生活的种种变故给一个35岁的男人带去了什么。除了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我们认识的盖德,似乎15年未变。就算童话会结束,盖德还是盖德。
生命就是一场与自己的赛跑,即便最后总要跌倒,也要留给世间一个美丽的姿态。世界羽坛应该感谢盖德,而我们也要感谢还能赶上盖德的这个时代。多少次,他在一场场看起来必然会失败的战斗中没有畏缩,没有懦弱,没有害怕,哪怕用尽最后一丝气力也要阻止对方顺利得分。我想,对于这样的运动员,连他的对手也会为他起立鼓掌。他配得上“伟大”。
曾经有人问我,如果我拥有超能力,能回到过去,我最想改变一件什么事。我的回答是“没有”。我不想回去,因为我不需要改变。想穿越回去,只能说明你有太强太多的欲望。有些事情一开始看似不好,但经过很长时间,没准也能变成好事。人生不可能如你所愿,总是那么顺利,起伏、坎坷才是人生的常态。那很真实,岂不是很好?
好在我们还会在伦敦相见。对于我们这一代男子单打来说,这就是最后的狂欢。打一场少一场的现实,让我们分外看重彼此的情谊,而无关胜负。
如果有一天像盖德一样走到了职业生涯的终点,我也会带着我的家人一起旅行。而首选,一定是日本。
东京也许是全世界平均步伐最快、最忙碌的城市,但每年参加日本公开赛,那里的整洁有序令人印象深刻。这是一个传统与现代和谐共存的国度。那里的漫画、音乐、设计、美食走在世界前列,尤其是它的设计令我着迷。有一年在东京闲逛的时候,我在街头的第一家店就买了两个包。同去的朋友说:“后面还有整整一条街呢。”我跟他说:“我怕现在不买,等我回来就没有了。”确实,东京就是能够征服像我这么挑剔的人。
每次到日本,小到一碗拉面或是超市里新鲜的生鱼片,好像就没有不好吃的,让我永远停不下来。我见过电影《头文字D》《非诚勿扰》里的日本,也亲身感受过东京的繁华、仙台的悠闲和北海道的宁静。希望将来我能有充足的时间慢慢走,慢慢看。一年四季,春天能赏樱,夏天去看海,秋天看红叶,冬天去滑雪。
2006年汤尤杯在日本仙台举行的时候,只短短一周时间,就让我喜欢上了这座小城。它不像东京那么喧闹、繁华,整个城市就像小时候看到的机器猫漫画一样,都是自己家盖的小房子,院子里种满花草,街道并不宽,但特别干净,很棒的感觉。我记得,很多队友都很喜欢那里,于是我们往返赛场没有像以前那样乘赛会的大巴,而是选择了自己乘地铁,只为了与这座城市多亲近亲近。很遗憾的是,仙台在2011年的日本大地震中遭到了破坏,我常跟身边的人说,我们有幸曾见过仙台的美。有机会,我一定要再找时间回去看看。
很多人知道,中国有支“明星羽毛球队”。田震、曹颖、毛宁、林依轮、刘晓庆等都是羽毛球的狂热爱好者。他们不是简单的以球会友,而是挺正式的,每周都会组织一次训练。他们已经把羽毛球当作他们减压、健身的首选了。
在我认识的圈外朋友中,羽毛球似乎是最受欢迎的运动。每年香港公开赛期间,都会有不少娱乐明星前来捧场。其中,叶倩文几乎每年都是座上宾。她不是普通的球迷,而且自己也常打羽毛球,水平都能算得上半专业了。她对羽毛球的热衷早就不是新闻了。李宗伟跟她也很熟,这让叶倩文在马来西亚也非常受欢迎。听说叶倩文平时打双打比较多,2005年世锦赛的男双冠军白国豪也是她的球友。
而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香港TVB著名主持人郑裕玲还曾专程到北京来采访我和谢杏芳,当时我们聊得非常愉快。非常戏剧性的是,奥运期间我跟阿芳有一天去国际广播中心接受央视的专访,碰巧TVB的演播室就在旁边,他们的工作人员认出我们,就邀请我们去做节目。当天负责临时专访的,恰好就是郑裕玲。那天古巨基是他们的嘉宾主持。访谈结束后,古巨基跟我交换了电话,约好他来北京就找我们,我们去香港就联系他。
我们比赛期间,时间安排都比较紧凑。结果那年的香港公开赛上,古巨基主动来赛场找我们,还约好比赛结束后一起去周慧敏开的台球馆玩。也许是受了电视剧的影响,我们都以为古巨基会是“书桓”那种深情款款的忧郁型男生,没想到完全不一样。更意外的是,别看周慧敏身材很纤瘦,但是台球打得很不错。那天,我们还组队切磋了一下。不过,我的粤语水平只有“半桶水”,阿芳跟他们聊天时都会说普通话。大家一见如故,我还说以后到香港又多了一个落脚点。后来,古巨基再来北京,我们都改吃饭为打羽毛球了。看得出,他挺有运动天赋的。
香港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我们比赛时常去的一家火锅店,听说老板参演过电影《门徒》,虽然只有一句台词,但却是个挺有亮点的警察角色。为此,我回来后还特地把电影又翻出来看了一遍。
因为跟不少娱乐明星私交都还不错,我也知道各行有各行的不易。很多人知道我是“歌神”张学友的歌迷。有一年《雪狼湖》巡演的最后一场,我和他还在后台有过短暂的交流。我常想,这样的“歌神”多少年才会出一个呢?
体育界也有不少运动员退役后跨界发展的例子,但真正成功的却不多。羽毛球队多才多艺者不在少数,光是看每年的队内春晚就知道了。我也曾零星地学过一些舞蹈、打鼓,但实在没时间,只能作个兴趣。
2012年初,一个难得的机会,我跟零点乐队主唱周晓鸥合作了一首《热力战放》献给球迷。这首歌写得非常好,羽毛球运动正需要这样的励志歌曲。不过这首歌的调有点高,录的时候我对自己还不是特别有信心,比我打比赛时可紧张多了。不过,投入进去后,每次唱到副歌部分,真会让人有一种马上拿起球拍上场的冲动。我一直在等待这样一首合适的歌曲。这是我在赛场之外,给球迷的最特别的一份礼物,也终于完成了我的一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