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4年第一次在团体赛中出任中国队第一单打以来,我在团体赛中保持了长达三年的全胜。这一纪录在2007年的苏迪曼杯混合团体赛上被终结。
小组赛最后一轮,中国队迎战马来西亚。当时,我们已经锁定了小组第一出线。而对手只有打败我们,才有可能晋级苏杯四强。论整体实力,谁都知道马来西亚的团体还不足以与中国队抗衡,大家关注的无非就是李宗伟和我的对决。
开赛以来,中国队总是以5比0横扫对手,媒体早就觉得无趣了。于是,在中马对抗前,有记者问李永波教练,面对背水一战的马来西亚,是否会很难对付。李导当场也不客气,反驳说:“我对自己的队伍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些队员都知道什么时候要全力以赴。他们背水一战就能赢吗?比赛是要讲实力的。‘背水’?就是背着炸弹都没用!”
话都讲到这份上了,好像中国队不仅要取胜,而且要狂胜才收得了场。但谁也没想到,第二天的比赛会是那样。
由于对方有球员要兼项,原本第二场进行的男单被安排在了最后的第五场。男单被放到最后一场,很可能场上胜负已定,比赛失去了原本的价值。中国队也曾想过要不要换陈金,让我休息。但我觉得为了给后面的半决赛、决赛作准备,我很愿意会一会李宗伟。
等我们出场的时候,前四场中国队已经以4比0领先。既然无关两队胜负大局,这场比赛就变成了我和李宗伟之间的单纯较量。
第一局,我们俩打得都比较谨慎,我在14比17落后的时候追到17平,但李宗伟连续得分,以21比17拿下了第一局。第二局也是打得不温不火,比分一直没有拉开。但是来到13比11之后,李宗伟依靠几个运气球连得5分。谁都没想过我会输,我也曾努力地追到16比19,但最终还是以同样的17比21落败。
至此,我三年来保持的团体赛不败金身,被李宗伟打破了。那天比赛一结束,我马上回到房间看了好几遍录像。我发现,和前一年我们在中国澳门、中国台北、马来西亚的决赛相比,李宗伟在场上的速度和精神状态确实表现得不一样。虽然每个运动员都会遇到状态的高低潮,但当时李宗伟的势头非常强劲,这引起了我的重视。
当你状态一般,而对手又有超乎平常发挥的时候,输球也就正常了。但这并不是说,输球就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的瓶颈并不能在一夜之间得到突破。半决赛中,我与韩国的孙升模又打满3局,以2比1取胜。到决赛中,我原本做好了要碰陶菲克的准备,但还没等到男单这一场,中国队就结束了战斗。
4场比赛3胜1负,我一共丢掉了3局。在格拉斯哥,我亲手终结了自己从2004年汤杯以来团体赛不败的纪录。我一直觉得,如果不能为中国队拿下男单那一分,即使最后队里拿了冠军,我也觉得我这个冠军是混来的。
从格拉斯哥刚回到北京的那两天,媒体引用李永波教练的说法:“一个选手想得到教练的信任,队友的信任,同伴、对手和观众的尊重,除了要表现出自己的技术特长,还要有一个良好的精神状态。林丹应该向蔡赟、付海峰学习,学习他们的兢兢业业。”如此等等。
但我始终觉得,在我的职业生涯里,我对这项运动、对我第一单打的位置,一定是负责任的。我从来不会因为态度出了问题而输掉比赛,否则我不会坚持到今天。对自己这一分的全力争取、对整个团队的责任心,这是起码的。质疑我的比赛态度,这让我感到很意外,也很不解。
苏杯之前,我在新加坡站负于泰国的波萨那无缘四强,随后又放弃了印尼站。教练觉得我在走弯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很难有什么事能让我轻易地开心起来。最开心的事就是拿冠军,但那也只是一刹那的兴奋。
那时候我觉得很孤独。平时在一起的都是队友,但跟他们又有竞争的关系,既是朋友又是死敌。有些想法既不能跟教练讲,不能和队友讲,也不能和家人说,只能自己消化。很多感受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打完苏迪曼杯回国后,教练对我的不满、媒体对我的质疑持续了一段时间。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提出我要更换教练。我记得有一天,当时的国家体育总局副局长肖天找到我。他问了我关于队伍的很多事情,也问我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那是一次开诚布公,而且诚意十足的谈话。我感觉到肖局观察得非常仔细。于是,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我提出了自己的设想。我说我和之前的教练已经没有办法再合作下去,我们的很多看法都无法达成共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了所谓的信任。
当时已经进入北京奥运会的积分赛阶段,气氛开始变得紧张,而我的成绩也不尽如人意。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是每个运动员梦寐以求的人生舞台,我特别希望自己能表现好。我愿意在训练中吃很多很多的苦,这没有问题。但是,我很害怕自己没有能力去表现。那也就意味着我没有那个实力,没有很好的水平。所以我希望能有所改变,在很有限的时间里找到一位更适合我的教练。
我非常诚恳地跟肖局说:“我发现之前的训练、之前的配合已经停留在原地,难以突破。”放眼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我们的任务特别重。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有所改变。
很快,在2007年底的中国公开赛前,传奇名帅汤仙虎重新出山,来到了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