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少年时期,我从来没敢想过将来自己能成为一位全国冠军,因为我觉得那些冠军们都是才华出众、高不可攀的人物。但自从参加集训队之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把夺取全国冠军当成了“义不容辞”的责任。随着对局胜率的提高,这一愿望也越来越强烈。1975年在北京召开的第三届全运会恰好给我提供了机会。
为参加全运会,我又回到黑龙江组建围棋队,因为团体赛必须有五名棋手。我在黑龙江也带过几名学生,但水平都不行,这时我就想到了程晓流,此时他还在农场务农。为此我赶到他所在的九分场,动员他出来。开始他还不愿意出来,很傲气,自视甚高,想上大学什么的。我说我是专程从北京赶到这儿找你,来之前还跟省体委的领导做了工作,作为知青、战友、朋友,我是替你着想,不要老在农场里待着了,出来机会更多。在我的一再劝说下,他终于被我说通,参加了黑龙江省围棋代表队。由于整体水平不行,团体赛我们的成绩差强人意。
个人赛的决赛,由获得分组循环赛的小组第一名的四位棋手参加,其中有陈祖德、王汝南、赵之云和我。决赛采用循环赛的方法。在决赛之前,尽管我明知迟早要和陈祖德相遇,但心情上很希望把我们之间的决战向后拖一拖。只要我赢了前两场比赛,那就能以有利的姿态与他一争高低,最起码心里能踏实一些。不料9月23日的抽签结果,第一轮我就碰上陈祖德,真可谓“冤家路窄”,我也只能暗暗叫苦。
当时舆论界一致认为,冠军将在陈祖德和我之间产生,但一想到又要和他进行一番生死搏斗,我就有些心惊胆战。陈祖德曾三次荣获全国冠军,又是第一个战胜日本九段的中国棋手,1974年我就惨败在他的手下,和冠军失之交臂。没有和陈祖德比赛过的人,是很难想象他在盘上那种咄咄逼人的威势是如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9月23日晚上,未能进入决赛的棋手全都出去尽情玩耍,而我一想到明天的激战,心里就一阵阵发慌。这和一年前的情景是多么相似啊!想到此,我霍然一惊,去年那令人痛苦的一幕还会再演吗?我马上鼓励自己,“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一年来的苦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即使输了也要拼得“壮烈”一些。这样一想,我的心平静下来。
9月24日,景山公园的围棋比赛大厅里,坐在我对面的陈祖德久久地注视着棋枰,然后轻轻地揿下按钮,停止了比赛计时钟的走动——这是棋手认输的表示。我顿时感到狂喜的热流迅速地涌到身体的各个部分,强作镇定地向他颔首致意。由于激动,当我在裁判员递过来的对局记录上签名时,手颤抖得怎么也无法把字写工整。离座之际,连腿都发软了。这就是我在争夺全运会冠军征途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尽管这只是决赛的第一局棋,但我已看到通向冠军宝座的大门为我打开了。之后我又战胜赵之云、王汝南,以十四连胜的战绩获得了第三届全运会围棋比赛冠军,这是在我获得的诸多冠军中第一个冠军头衔。
获得冠军,当然高兴万分,然而夺取冠军的艰难征途,使我深深感到自己的棋艺未精,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比如和王汝南的那盘棋,局势几经变化,最后形成了极细微的局面,正常收官,我可能要输一点点,可他过于紧张,出了一个小漏洞,反被我险胜四分之一子。事后王汝南难过得顿足捶胸,而我在胆战心惊之余,不能不暗自庆幸自己的运气好,不然的话,冠军的桂冠就会戴在王汝南的头上了。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有趣的事。1975年胡耀邦主持科学院的工作,亲自过问了我父亲的问题。我父亲要解放可还没解放时,国家体委主任李梦华请他到围棋协会任副主席,同时担任全运会围棋比赛的裁判长,也算是散散心。
我和父亲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他不抽烟喝酒,也不让我抽烟喝酒。
其实我在外面是既抽烟又喝酒,但我从不当他的面抽烟喝酒。他当了裁判长,我们就经常在公开场合见面,躲都躲不开。我抽烟时,只要有人一说你爸爸过来了,我赶紧就把烟掐了。这事闹得围棋队的人都知道,有时还故意和我开玩笑,等我把烟掐了一看,父亲根本没来。但我仍不敢大意。
在上海预赛时,父亲正好是我们这个赛区的裁判长,这使我很难办,在比赛中不抽烟不行啊!特别是关键时刻,这已成了习惯,不抽就不能集中精力思考。比赛时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抽了。后来我发现,凡是我抽烟的时候,父亲肯定不在我旁边,而且也从来不提及此事,这可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