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源先生是我最崇敬的老一辈棋手,辈分跟我老师一样,可棋的水平比我的老师高多了。
吴清源先生在他的回忆录《天外有天》中提到,他曾经希望我到日本学棋,就住在他的小田原的家里,并为经费问题和读卖新闻社达成意向。
后因“各种情况”没有办成。尽管如此,我对他的关心是非常感激的。
在日本参加比赛期间,我曾专程去拜访过吴清源先生,并送了小礼物,以表达我对他的敬重。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1988年,我和沈君山在日本参加了一个世界桥牌锦标赛的选拔赛,本来日方安排我们参赛就是想让我们玩玩,没想到,我们却“毫不客气”地拿了冠军。赛后有人请我们吃饭,在座的有吴清源、林海峰等人。喝酒时沈君山说起桥牌的事,我一听桥牌就来了劲儿,借着酒兴跟他们猛吹我们是如何如何拿到冠军的。这时吴清源先生冷不丁给我来了一句:“搏二兔,不得一兔。”意思是批评我在桥牌上花费的精力太多,势必会影响围棋。我当时口若悬河,正说在兴头上,一下子就呆了。沈君山见状哈哈大笑,后来他还专门发表了一篇文章,把我的窘态大肆描写了一番,说我正在得意之时,突然之间茫然不知所措。林海峰见我出了“洋相”,也聂卫平、沈君山下棋斗法,吴淞笙裁判,金庸、陈祖德、应昌期观战。
开怀大笑。我当时确实狼狈之极,着实让吴清源先生给教育了一下。他是老前辈,说得也对,我只能连连点头。
对吴清源先生我特别尊敬,只有一个问题上有不同看法,就是他现在老在提的二十一世纪的棋下法如何如何。围棋这东西,像我们这样的职业棋手,对它的理解连一半都没有,包括藤泽秀行、武宫正树都讲过类似的话。而且越是高手,越觉得围棋奥妙无穷。二十一世纪的下法究竟是什么?
应该说我们谁都不知道,只能跟着学。而吴清源先生到处向人家讲,二十一世纪的棋应该怎样怎样。我不是说他提倡的棋不对,我只是提出疑问,二十一世纪的棋真是这样吗?如果我们能知道二十一世纪的棋,那么我们的水平只有比二十一世纪高才行,实际上我们的水平肯定比二十一世纪低。
比如六十年代的棋就没法和九十年代比,时代不同,棋的内容发生了很大变化。这就像六十年代跳过两米就是世界冠军,现在能跳过两米三的有得是。
对未来棋的发展可以预测,但不能说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下法。从技术角度我完全不能赞成吴清源先生的看法,在公开场合我也表示过我的观点,但这不影响我对吴清源先生的尊敬,他对围棋的贡献,是无人能比的。
能和“一代宗师”吴清源先生交往,对我来说真是三生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