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艰难百战多。”创业是一个筚路蓝缕的过程,时时充满风险,它是对人生的一次磨炼。前方是一条布满荆棘的路,创业需要披荆斩棘,经历无数的失败与挫折;需要坚强的意志、坚持不懈的努力。华为创立之初,任正非就提出以技术立足,独立自主,决不向跨国巨头低头,为此他“泼金如水”,保证每年把销售收入的10%投入到研发中,聚集了大批研发人员,顶着负债和破产的压力,他毫不畏惧。就是凭着这股倔强劲,华为的路越走越宽。
电影大师卓别林的《淘金热》,以19世纪中叶加利福尼亚州发现黄金为背景,栩栩如生地描绘了人们趋之若鹜、急于淘金发财致富的场景。20世纪80年代,中国也经历了一场“淘金热”。当时的深圳,正值倒买倒卖阶段,“知识无用论”盛极一时,接着又经历了泡沫经济(房地产、股票),不少人从中大发横财。
在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深圳一直是中国年轻人最向往的城市。那里有太多白手起家的奇迹和迅速致富的神话,创造了华为、中兴、万科等名噪一时的知名企业。四面八方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奔波在这一片新兴的热土之上,为的只是一个梦想:功成名就,发财挣钱。
但是,任正非最初来深圳时可没有这么复杂的想法,在他的心目中,有两个字最重要:“生存”。
当一连串的挫折砸向任正非时,他虽然坚信这一切都会过去,越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越要挺直自己的脊梁,但是,他也有疑惑:前方的路到底在哪呢?
俗话说得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一个做程控交换机产品的朋友让任正非帮他卖些设备,于是任正非就“偶然”地做起了程控交换机的代理。80年代,程控交换机刚刚进入中国市场,任正非根本不清楚其为何物。
在南油集团打工期间,任正非曾经给南油老总写了“军令状”,请求将其旗下的一家公司交给他打理,未果。这时,一种当时对中国人来说的高科技产品吸引了任正非的注意,那就是数字式程控电话交换机。
1876年,世界上第一部电话诞生于美国的贝尔实验室。一部固定电话要打通,核心设备就是交换机,它承担着所有接转功能,好比整个网络的大脑,通过接入网、传输设备、计费设备等中间层辅助设备,用电话线连接各部终端用户的电话机。
1965年,美国研制成功世界上第一部计算机控制的电话交换机——程控交换机,是电话交换技术的一个重大突破。与传统机电式交换机相比,程控交换机接续速度快,话音质量清晰,工作效率提高了上万倍,而体积只有机电式交换机的十几分之一,很快成为世界各国电信网中的主流设备。
一直到80年代,我国的电话还没有普及,原有的固定电话网设备正由传统的步进制、纵横制向数字程控交换转型。全国都在大兴土木,对电话的需求以每年翻番的幅度增长着,很多生意人想要买的第一件东西就是电话,而此时中国还不能生产程控交换机,西方限制对中国的高技术出口,此项技术无法通过引进获得。
很多聪明人选择了代理程控交换机生意,有的还贴牌生产。他们从港台把形形色色的交换机产品弄进海关来转手倒卖,或再贴个自己的标签。北京中关村的早期风云人物、华科公司老板许瑞洪把进口组件搬进暑假学校的空教室,找来一帮学生组装机器,教他们插元件、电焊,连生产许可证也没有,贴个“华科100”的标签居然供不应求。一个暑假装起500台120门小用户交换机,每台成本20000元,能卖75000元,由此一个暑假就赚了两千多万。
过量进口、低价倾销和走私进口的交换机严重冲击国内市场,影响了国内企业的正常生产,使我国原有的纵横制交换机产业发展受阻。由于通信发展迅速,程控交换机市场大,很多国内厂家都想抢占这个市场,但鉴于技术瓶颈一时难以实现突破。
技术出身的任正非敏感地意识到了这项技术的重要性,迅速领会到了其中所孕育的商机,也对贴着形形色色标签的交换机充斥国内市场感到不满,认为国有企业完全应该在这个领域里发挥作用。据说他立即向公司董事会申请成立数字程控交换机研发组,说服了公司领导同意拨款研制。很快一年过去了,耗资100万(当时的天文数字),项目没有成功。他向董事会申请再研究一年,并追加200万,一年又过去了仍然失败,任正非辞职了。
1987年10月,在深圳湾畔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的两间“简易房”里,任正非和他人合伙投资21000元创办了一家小小的公司,取名“华为”,注册为集体企业,经营小型程控交换机、火灾警报器、气浮仪开发生产及相关的工程承包咨询。最初两年,公司主要是代销香港的HAX交换机,靠价格差获利。就这样,华为横空出世了。不过那时候谁也没有想到,这家诞生在一间破旧厂房里的小公司,将成为一个走向世界的大公司,还改写了中国乃至世界通信制造业的历史。
华为创办初期,任正非与父母、侄子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房里,在阳台上做饭,生活十分清苦。父母为了省钱,专门买死鱼、死虾吃,等到晚上菜市场快收摊时才出去买菜。
经过几年的发展,华为靠代理香港某公司的程控交换机获得了第一桶金。
但是,任正非很不甘心。当时我国大型局用机和用户机大多是来自国外大企业和它们在中国的合资企业,通信圈中的人都非常清楚这个行业的巨大风险。做代理既没有大风险,又可以获得稳定的利润,任正非有什么不甘心的呢?
虽然做代理也能赚钱,但任正非是永不服输的硬汉,不甘心为他人“做嫁衣”。在任正非看来,这样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他不想走这条路,坚持自己的信念,要为自己的发展找出一条生路。
20世纪90年代初,国内通信设备市场几乎全是外国公司的天下,没有人会相信中国企业能制造出自己的程控交换机。那时中国企业发展刚起步,技术落后、实力不足,与那些老牌企业根本不能同日而语。在激烈的竞争中,“巨头们”根本不把它们放在眼里。
中国市场所蕴含的巨大商机吸引了世界各国程控交换机厂商来华淘金。当时从省到县各级电信局都有采购权,由于很多国外产品都有政府贷款,可以马上建设立即投入使用,加之据说“买机器就可以出国考察”,各地电信引进的时候几乎来者不拒,局面比较混乱。最终形成了中国通信史上有名的“七国八制”,即日本NEC和富士通、美国朗讯、加拿大北电、瑞典爱立信、德国西门子、比利时贝尔和法国阿尔卡特八家产品共同瓜分了中国市场。
这些交换机价格高昂:欧美厂商的交换机价格一般是每线300-400美元,日本厂商便宜一些,也需180美元。跨国巨头们仰仗着垄断技术,宰起人来毫不手软赚得盆满钵满。曾经中国人装一部电话要收初装费5000元(后逐渐降到3000、2000以下),而且还不能及时装上,要排队等几个月乃至一年,要递烟送礼请吃饭才可以加塞装上。而且这些来自不同国家和制式的交换机互不相通,造成了通信市场的混乱。
身为军人的任正非,看到“七国八制”肆虐中华大地,国人受尽“洋人”的压榨,满腔的怒火顿时进发出来。这正印证了尼采的话:“在强毅而能负载的精神里面,存在着尊严;在傲立着的尊严之中,存在着意志力;在意志力中,存在着对最重的重负的内在渴求;在渴求之中,存在着欲望的爆发力。”
为了活下去,为了捍卫神圣的祖国,任正非离开军队后,走上了充满汗水和泪水的辛酸创业路。已过而立之年的他,没有任何家庭和政治背景,创业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任正非经常说:“市场已没有时间等待我们的成长,它不是母亲,没有耐心也没有仁慈。”
二十岁创业凭年轻,摸爬滚打全不怕;三十岁创业靠实力,先苦后甜打天下;四十岁创业则滋味苦涩。著名企业家邱永汉说:“25-35岁为创业最佳时期,40岁已经相当迟了,40岁以后则是例外中的例外。”
然而,就是在不惑之年以后,任正非开始了艰苦的创业。他咬紧牙关,为了“保家卫国”,在最艰难的时刻挺了过来,成就了华为后来的辉煌。
任正非曾慷慨激昂地说:“在战场上,军人的使命是捍卫国家主权的尊严;在市场上,企业家的使命则是捍卫企业的市场地位。而现代商战中,只有技术自立才是根本,没有自己的科研支撑体系,企业地位就是一句空话。”
李嘉诚说:“强者的有为,关键在我们能否凭仗自己的意志坚持我们正确的理想和原则;凭仗我们的毅力实践信念、责任和义务,运用我们的知识创造丰盛的精神和富足的家园。”
五十多年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热烈响应共产党“保家卫国”的号召,高唱志愿军战歌,“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支援朝鲜人民打退了美帝国主义的嚣张进攻。西点军校把“责任、荣誉、国家”作为校训,作为军人就有捍卫国家荣誉的责任。20世纪80年代,我国的通信市场已被跨国公司“瓜分”得所剩无几,军人出身的任正非,强烈的民族自尊心和愤怒一并爆发。
任正非义愤填膺地说:“外国人到中国是为赚钱来的,他们不会把核心技术教给中国人,而指望我们引进、引进、再引进,企业始终也没能独立。以市场换技术,市场丢光了,却没有哪样技术被真正掌握的。而企业最核心的竞争力,其实就是技术。”
“江山”已经丧失殆尽,没有核心技术就谈不上竞争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攫取高额利润,“榨取”我们的血汗钱。
任正非认为,技术自立是根本,没有自己的科技支撑体系,工业独立就是一句空话,没有独立的民族工业,就没有民族的独立。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中国要发展,就必须靠自强。因此,任正非一开始就给华为定下了明确的目标:发展民族工业,立足于自己科研开发,紧跟世界先进技术,占领中国市场,开拓海外市场,与国外“巨头”抗衡。
只有技术自立才能自强,这不仅是为国家,更是企业生存立足的根本。企业要生存,就必须占领市场,实现价值增值。要想在竞争激烈的市场上站稳脚跟,靠“拿来主义”是不行的,需要拥有核心技术,拥有核心技术才能有核心竞争力,才能与那些大腕们较量,才有平等竞争的机会。打造中国人自己的品牌,实现自强自立成为必然的选择。
任正非,倔强的军人,勇敢的斗士,为了“保家卫国”,为了自立自强,决心要打造出民族品牌,开创一片崭新的天地。
方向的选择是创业的第一要务。做什么?做产品!不过,知道做产品,也只能是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不巧”的是,这种误打误撞使任正非给自己套上了红舞鞋。在破落的民房里憧憬未来的远景,感谢上苍赋予的执著、智商和大势,任正非带领弱小的华为搭上了开往成功的顺风车。
华为刚刚创办时,位于深圳南山区南油工业区里一栋七层高的破旧大楼的五楼。后面是一栋名叫亿利达的大厦,一家名为深意压电的中意合资公司占用了整幢大楼。有老员工回忆说,那时候很是羡慕这家大公司,觉得在那里上班很神气。但是“10年以后,它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有变”。后来华为搬到南油工业区另一栋大楼。当时所在的那栋大楼每一层都是仓库型的房屋,华为就占用了十多间仓库。
环境虽然简陋,可这并没有阻挡任正非和同事们的热情,他们豪情万丈,准备大干一场。
在仓库的另一头用砖头垒起墙,隔开一些单间,员工就住在这些单间里。仓库很少有窗户,这些隔开的单间更是没有阳光,隔墙只垒了一人高,屋上无片瓦,“斜风细雨”全不挡,根本不用担心忘记带宿舍的钥匙——从仓库翻墙过去就可以了。仓库里到处堆放着从香港公司进来的交换机配件、组装好的整机,员工们在仓库一角开发用于做配件的板件(SKD),再将买来的配件组装成整机。
赚了第一桶金之后,任正非不安分了,他想到的是,华为应该做出自己的产品。
在这里,我们不得不为任正非鼓掌,他像一个侠客一样勇敢地站了出来。中国人喜欢侠客,古代侠客中流传着亮剑精神。这些侠客在与对手狭路相逢时,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即使是天下第一,也要亮出自己的宝剑,即使惨败也虽败犹荣。这是中华民族的真精神,难能可贵。
任正非的可贵之处就在于他敢于亮剑,勇于挑战最强大的对手。为了民族工业的独立,为了在市场上立足,他努力搞研发,决心打造自己的品牌与国外巨头一争高下。
做产品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是难上加难了。做贸易需要的是敏锐的眼光、灵活的头脑、迅速的执行力以及复杂的人际网络,当然还需要勇气和胆量。而做实业尤其是研发型的高科技企业就不同了。从产品研发、生产质量控制、原料采购、成品销售、售后服务到与之相关的人员管理、组织设计、流程运作,都充满挑战,其中的变数很大,需要持续的认真务实精神和过人的毅力。敢于创办企业是一种勇气,敢于冒着倾家荡产、准备跳楼的危险也要搞研发更需要一种勇气。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曾有件真实的事件,一位英国妇人非常瘦弱,平时连一部电视机都搬不动。在一场大火中,她竟然奋不顾身地左手扛电视机,右手抱保险箱,安然逃出火场。她在危急之中发挥潜力,从弱女子变成了力大无穷的力士。
任正非相信,自己及伙伴们是有这种潜力的。
当时跟着任正非赴汤蹈火的是一群思想简单的年轻人,多数受过高等教育,满怀着建功立业的热情和期望从内地南下特区闯荡。凭出色的口才,任正非用他的激情、鼓动和同甘共苦把这群年轻人打造成一支目标简单又充满激情的铁军,每个人智慧和创造性都空前爆发出来。任正非让所有的人从内心相信他们所从事的是前途远大的事业,只要公司能生存下去,每个人都将拥有极其美好的未来。任正非说了一句很有煽动性的话,让员工以后买房子时要选阳台大的朝南的房子,以后可以用来晒分到的钱,这就是后来“晒钱”传奇的由来。
自主研发,人人都想,可是没有技术,没有人才,从哪里开始入手呢?
当时我国邮电部下面好几家国营单位都已在生产34口和48口的单位用小交换机,华为的第一款打着华为品牌的产品叫BH01,这其实是一款从国营单位买散件自行组装的产品。华为公司将散件买回,做包装,写说明书,然后打华为的品牌,再到全国找自己产品的代理商进行销售。
华为的第一款产品BH01只是一个24口的用户交换机,属于低端机,这使市场很受限,只能在小型的医院、矿山使用。而且当时的华为也做不到买断,只能说是华为的BH01和别家的BH01同时在市场上销售。但是华为坚持打自己的品牌,把自己的优质服务注入到功能、外观都和别家一样的产品中去。华为公司销售的第一款自主品牌的产品,就是把其他厂家的BH01宣传单上的厂家地址和品牌一抹,换成华为的,发个传真给客户就完成了。
自己控制散件的好处是自己可以控制设备的备件,这在提升对客户的技术响应度和服务质量方面大有优势。拥有自己的品牌,也不用像做别人的代理那样,还需要花钱买代理权,还要提前半年以上打订金去订货。自己的品牌做好了,还可以在全国发展自己的代理,自己收代理费,这些也可以缓解现金流的紧张状况。
但是订散件,需要向厂家提供更大量的订单。订整机还可以一台一台地订,订散件至少几十件起订,这也要求公司拥有更强的周转资金和市场销售渠道的能力。而且由于供散件的厂家也自己销售,华为的供货常得不到保障。没想到,由于华为公司的服务好,销售价格也低,第一款产品BH01在市场上供不应求。华为买的散件也被断了货源,收了客户的钱,却没有货可发。
此时,任正非意识到,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自主研发,实现自己控制生产,控制产品,否则客户追上门来要货要退款,公司就会面临断流及关门的危险。
1990年,华为开始自己照着BH01的电路和软件,进行自主知识产权的电路设计和软件开发,为了给客户以型号有延续性的印象,这次的型号叫BH03,也是从24口开始做。从客户的角度看,换了个更漂亮的机壳,别的功能差不多,但BH03里面的每块电路板的设计和话务台软件的研发都是华为公司自己做的。
研发程控交换机是一项技术工作,与上次开发经历相比这次任正非有了自由的空间,可以放手一搏。整层楼分隔为单板、电源、总测、准备四个工段,外加库房和厨房。挨着墙排开十几张单人床,外加用泡沫纸箱板上加床垫的地铺,就是所有人的住所。人们以此为家吃住在楼上,经常连外面有没有下雨都不知道。
研发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楼里没有空调只有吊扇,人们在机器的高温下挥汗如雨夜以继日地作业,设计制作电路板、话务台,焊接的电路板,编写软件,调试、修改、再调试。累了抽烟,病了吃药,实在困了就趴在桌上或在地铺上睡一会,醒来再接着干。有时睡到半夜突然来货,立即起来卸完沉重的设备再睡。夜里蚊子太多,值班的员工就用套机柜的塑料包装把自己从头套到脚,然后在脸上挖几个洞以保证呼吸,这下就再也不怕蚊子了。
办公条件艰苦一点没关系,熬一熬就行了,但公司还面临着资金短缺的问题。产品开发出来了,需要专门的测试设备进行测试,没钱买设备怎么办?
这也难不倒任正非和伙伴们,他们充分发挥聪明才智,用一些土办法代替。技术人员用万用表和示波器来测试交换机,用放大镜一个个地检查电路板上成千上万的焊点。遇到交换机的大话务量测试,往往要将所有的人都叫到一起,每人同时拿起两部话机话筒来检验设备的性能。人们白天测试,晚上开会讨论攻关。设备测好后,在场的人不分工人或是经理,也不分学历是大专或博士,一起动手给设备装箱钉上边角铁,一起搬运装车发货。虽然环境艰难,但是人们对未来充满信心,怀着勇往直前的干劲。有位工程师累得眼角膜脱落,不得不住院手术。
没买测试设备能够省下一笔钱,但华为的现金流依然非常紧张,想借贷又到处碰壁,连到账的合同预付款都投入到生产和开发中。各地客户的催货电话、电报、传真不断,每个华为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当时华为工资不高,也没有补贴和加班费,曾连续6个月发不出工资,不得不以24%的年利息借高利贷来研发产品和给员工发工资,包括任正非在内的股东们不但没有收益,反而要不停地掏空自己的口袋来维持公司运转。正是老一代华为人“先生产、后生活”的奉献,才挺过了公司最困难的岁月,才有了今天大展宏图的华为。
任正非几乎每天都到现场检查生产及开发进度,开会研究面临的困难,分工协调解决各式各样的问题。遇到吃饭时间,任正非和公司领导就在大排档同大家聚餐,由其中职位最高的人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联想创始人柳传志曾经说过:“企业的一把手跟下级员工之间的关系,就是大发动机跟小发动机的关系,你所带动的不是齿轮,不是螺丝钉。员工也可以成为一个发动机,而且能跟你同步。如果能够做到这样,这个企业活力就非常大。”
此时的任正非不但自己开足马力,也让他的员工们开足马力,靠着每个人的潜能和创造性极大地发挥,襁褓之中的华为终于得以坚强地活下来了。
1991年12月,华为开发出的BH-03交换机终于通过了全部的基本功能测试,电话打出接入畅通、音质良好,并通过了邮电部的验收,取得了正式的入网许可证。首批3台价值数十万元的交换机发货出厂。此时公司收到的预付款已经全部用完,账上资金也几乎接近于零,再发不出货就要破产了。
1991年12月31日晚,华为全部员工在这层有历史意义的楼里开了一个庆功会,用简单的自助餐隆重庆祝第一个有华为知识产权和品牌的产品出厂。这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胜利,成为华为创业崛起之路上关键的一步。
传统中国人做学问最讲究定力,“十年寒窗”,不仅要坐得住,还要能坐得久,唯有如此方能成为一代大师。现代中国之所以不出大师,原因也在于此。诱惑与浮躁弥漫于整个社会空气之中,整天东张西望,患得患失,浮躁得根本无法让人坐下来。做学问如此,做企业也是如此。整天就盯着眼前的钱,看什么赚钱就一哄而上,看着没利可图就一哄而散,这样的企业肯定不会长久。
就在华为人在为自己能够单独开发出通信产品而群情振奋的时候,一股不亚于十级台风的经济风暴刮来了。
1992年1月,邓小平南巡讲话后,经过三年治理整顿,经济进入恢复性的高速增长。但是火暴的投资、急剧的扩张,使得经济开始“发高烧”。上千亿的房地产资金飞向南方几个地区,海南800亿,北海300亿,惠州150亿,迅速掀起了一场热炒狂潮。
“到处在开工,房子还没有盖,甚至还只有一张图纸就进行转让。项目转让了一手、二手、三手。开发的人还没有炒作的人赚钱快,开发的可能赚500元一个平方,炒作的人一下可以赚1000-2000元一个平方。”一位曾经身临其境的人回忆说,“那时候甚至国内各省的政府部门都筹集资金到海南来捞一笔,一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变成百万富翁。”
作为改革开放“窗口”的深圳更是不能幸免,上演着另外一种疯狂。1992年8月,深圳以发售认股抽签表的方式发行5亿元新股。从8月8日起,百万股民浩浩荡荡进军深圳,在深圳全市302个发售网点前排起长龙,满怀希望地购买百元一张的抽签表。8月9日早晨开始发售时,尚能秩序井然,风起云涌,越炒越高,一张认购证被翻炒到上千元,结果招致“天下大乱”。8月10日上午,抽签表全部售完。就在这天傍晚,数千名没有买到抽签表的股民在市内深南中路游行,打出反腐败和要求公正的标语,形成对市政府和人民银行围攻的局势。这就是中国证券史上著名的“8·10”风波。
事实证明,随波逐流是时髦也是风险。当时大名鼎鼎的四通集团大踏步多元化,紧跟潮流,涉足房地产。一贯主张“想好了再做”的柳传志也忍不住了,在惠州投资地产,然而后来不得不改变计划,以“国际电脑城”的名义进行招商,最后只好用做自己的南方生产基地。在历次回忆自己头脑发热的情形时,柳传志说:“如果再让我来一次,我很可能还会这样选择。”
俗话说,观念决定命运,思路决定出路。在华为诞生后不久,任正非就提出“做一个世界级的、领先的电信设备提供商”的目标,并且逢人就讲。他的愿望是:“十年之后,世界通信行业三分天下,华为将占一分。”
任正非没有为暂时诱人的利益所动,始终专注于开发自主技术,他带领华为走上了充满未知风险的研发之路。
电信行业竞争非常残酷,不发展就灭亡,没有中间道路。华为同样如此,没有退路,要生存就得发展。任正非咬紧牙关坚持,“处在民族通信工业生死存亡的关头,我们要竭尽全力,在公平竞争中自下而上地发展,决不后退、低头”,“不被那些实力雄厚的公司打倒”。
管理大师邱吉尔。谢安东说:“绝不可追随产业界的时尚,要做其他公司不肯做的事。同时,不要做其他公司已经在做或将来可能要做的事。”
BH-03交换机研制成功,让任正非长出了一口气。但是,他并没有像员工那样兴奋,一个现实的问题又占据了他的脑子:产品的功能还很单一,使用效果还不清楚。相对于国外产品,也许价格是唯一的优势了。这样的产品投入到市场中是否受欢迎?
产品投放市场后,任正非寝食难安,他的心就像悬在半空一样。
不过,用户反馈的结果让任正非终于放下了心,产品性能稳定,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于是,BH-03交换机开始批量生产。随着用户群的扩大,产品的知名度也越来越高,基本上供不应求了。
第一款产品照着别人的东西做出来了,而且很客户的欢迎,那么接下来做什么?吃BH-03的老本?当然不行,这样会黔驴技穷,会坐吃山空。
任正非想到的是,应该立即推出第二款、第三款产品。虽说要做自己的产品,但华为当时却没有更多的技术力量,于是任正非找到了华中科技大学(当年叫华中理工大学)、清华大学等高校,广泛邀请教授带着老师和学生到华为参观、访问,寻求技术合作的可能性。
一次,华中科技大学的一位教授带着他的研究生郭平到华为参观,当时郭平刚刚研究生毕业不久,留在学校当老师。年轻有为的郭平,一下子就被任正非身上特有的企业家做大事业的抱负、待人的热情和诚恳所吸引。任正非当即“拿下”郭平,一番激情洋溢的谈话让郭平认为21世纪非华为莫属,恨不得明天就到华为大展手脚。任正非立即把郭平留在深圳,让郭平成为华为公司第二款自主产品研发的项目经理。该产品即HJD48小型模拟空分式用户交换机,是一台机可以带48个用户的新产品(当时为了给客户以产品的延续性,一开始叫BH03U,原来的BH03,改为BH03K)。
郭平到华为公司之后,不仅担当起自主研发负责人的工作,而且成为华为公司吸引华中科技大学优秀人才的“猎头”。在郭平以身说教的示范作用下,郭平把同学郑宝用说动到华为公司看看。
郑宝用到华为公司与任正非会合,在华为公司研发的历史上不亚于当年红军朱德与毛泽东的“井冈山会师”。
郑宝用,也是在华中科技大学读的本科和硕士,毕业后留校当老师,1989年刚考上清华大学博士没多久。郑宝用来华为后,也立即迷上了华为,就再也没回清华大学,博士学位也不要了。郑宝用思维敏捷,为人随和,性格直率,大家都称他为“阿宝”。
郑宝用一开始在郭平的项目组里跟着郭平研发HJD48,成为HJD48的软硬件开发主力。
郑宝用这位技术天才的到来,一下子提高了华为的技术水平,以及华为研发的组织形式。在郑宝用的才华施展下,华为公司很快就推出了HJD48小型模拟空分式用户交换机,一台机可以带48个用户。HJD48在技术实现上取得了新的突破,里面一块板可以带8个用户,比华为公司的前两款产品BH01、BH03一块板只能带4个用户,在产品的集成度上大为提高。相似的产品,同样的功能,减少了产品所占的空间面积,容量提升了,还大幅降低了产品的成本。该产品投入市场后,质优价廉,受到很多单位用户的好评。
HJD48项目结束后,郑宝用就成为华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兼第一位总工,负责华为公司产品的战略规划和新产品研发。当时大家对战略规划还没有什么概念,郑宝用的职责被大家理解为“只要是不生产、不发货的产品,凡是没做出来的产品都归郑宝用负责”。
郑宝用主导开发的HJD-04 500门的用户机,一台机可以带500个用户,采用了光电电路和高集成器件,被邮电部评为国产同类产品质量可靠用户机。郑宝用还给华为公司做规划并带领研发人员成功开发出了一台用户交换机带100门、200门、400门、500门等系列化的用户交换机,极大地填补了市场的空白。郑宝用带领下开始的用户交换机系列产品在1992年给华为带来年总产值超过1亿元,总利税超过1000万元的销售业绩。
这一年,华为的产品大量进入市场,知名度也空前高涨,员工超过100名,为进一步的发展积累了经验、奠定了基础。任正非决定全部利润投入研制更高容量和更好性能的C&C08交换机,华为正式从一家交换机代理商转向生产商,但新的生死考验仍在等待着华为和任正非。
珠穆朗玛峰堪称世界最高峰,登上珠峰的路有两条:一条是尼泊尔境内的南坡,气候温和,坡度较小,攀登比较容易;另一条是中国西藏境内的北坡,气候恶劣,笔直陡峭,堪称“死亡之谷”。
早在20世纪90年代,柳传志就说过:“在中国IT界,华为和联想是两家完全不同的企业。华为崇尚技术立足,就像一直在爬喜马拉雅山的北坡,陡峭险峻;联想是从平缓的南坡向上,缓和迂回,走的是贸工技的通路,最后也能爬上山顶。两家登顶的路径不同,但异曲同工。”
任正非简直是“一根筋”,“不撞南墙不回头”,甚至撞破了头也要“撞出个洞”,坚决从陡峭、人迹罕至的北坡出发,向技术的制高点挺进。“开发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要做好投入几十个亿,几年不冒泡的准备。”他已经做好准备,从困境中走出一条全新的路。
刚刚开始自主研发的华为,步履蹒跚地在1993年步入了全新的领域:电信局用交换机。从“单位用交换机”到“电信局用交换机”,就差了两三个字,可无论是产品的技术要求,还是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都有天壤之别。
“无知者无畏”,华为血气方刚的研发团队,刚刚在自主研发“单位用小交换机”的胜利中尝到了甜头的华为年轻人,无畏地进入了“电信局用交换机”市场。
然而,一开始华为在这一全新的领域,却一败涂地。一意孤行,结果却是一败再败。
道路如此崎岖,且荆棘密布,该改变方向还是坚持走下去?
在任正非的带领下,华为开发出了自己的空分用户交换机HJD48系列产品,并利用已经建立的销售网络取得了一定的销售业绩。
1992年,凭借自己开发的HJD48空分用户交换机系列早期的单位用户机产品,华为销售额首次突破1亿元。自主研发的决策被证明是正确的、有效的。
1993年年初,在深圳蛇口的一个小礼堂里,华为召开了1992年年终总结大会,全体员工参加。当时员工有270多人,大家第一次目睹任正非满脸沉重、噪音沧桑地流露真情。
会议开始后,任正非第一个发言。他坐在用几张桌子搭成的简陋的主席台上,双眼饱含深情地环视了一下台下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哽咽着说了一句“我们终于活下来了”,就泪流满面再也说不下去,双手不断在脸上抹着泪水。台上台下每一个人无不为之动容。一个堂堂的中年男人,和一帮年龄只有他一半的年轻人,一起奔波在市场的一线、生产的现场,为了企业的生存什么都干过;他为了企业的生存所付出的艰辛、所承载的委屈之重可见一斑。
为了纪念“我们活下来了”,任正非还特地到香港定制了100枚金牌,发给在公司最艰难时刻不离不弃,共同努力的100位优秀员工以及香港鸿年公司。辛苦归辛苦,钱已经挣到了,1993年,不到200人就有了过亿元的销售额,华为下一步该怎么走?有人提出大家辛苦了这么多年,自然该享受享受了,把挣来的钱给大家多分点奖金。
任正非也很理解一些人的这种想法,但他是一个团队的统领,关注点会更高、眼光也会更长远。英明的企业家总是能在自然选择之上,做出必然的选择。任正非没有把挣的钱分了,也没有简单地谋划将销售额再增加一两倍,而是做出了一个大胆、有挑战性的决定:开发局用交换机,进军公用电话电信领域。
其实,华为自主研发局用交换机设备的工作,早在1992年就已经开始了。这次任正非又着重重申一下,隐意就是公司要把这项工作当作头等大事来抓。对于当时只有100多人的小企业,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华为以前做代理的产品以及自主研发的HJD48都是用户交换机,主要面对的是各种事业单位、企业等机构,是电信网络的终端用户。用户交换机的客户是各种各样的个体单位,一个设备最多开通1000用户,销售分布较广,单次销售数量小。而局用交换机的客户就是各级的电信运营商,客户数少但销量大,如北京海淀区一个地区的电信运营商至少需要开通几十万用户;交换机是按用户数来计算设备价格的,搞定一个地区的电信运营商产生的销售量,就相当于几十家不同行业或地区的单位,因此,局用交换机的销售额远高于用户交换机。
前景虽然很诱人,但要进军局用交换机,华为不仅面临技术上的挑战,更面临市场关系要另起炉灶的难题。用户交换机的购买客户是各个公司或单位,而局用交换机的购买客户是邮电部管理下的电信局。华为1992年以前没有做过电信局的生意,缺少客户积累,没有面向这种大客户的市场销售经验。
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是,在局用交换机领域里,华为面临的竞争对手与单位用交换机的竞争对手相比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个领域里的竞争对手全是世界上最知名的通信巨头,如美国AT&T、日本的NEC、法国的阿尔卡特、瑞典的爱立信、日本的富士通等,它们在1993年时已在全世界拥有几十万名的员工,年销售额达上百亿甚至数百亿美元。在这个领域,华为将面临着比自己强大数百倍的竞争对手。
以目前华为的情况看,要走这样一条道路,不仅仅是困难的问题,它更是一个关乎企业生命的鬼门关。综合评估,市场和技术的难度相当大,而资金问题更是火烧眉毛。90年代初,正值国家宏观调控时期,像华为这样的民营企业根本无法从银行贷到款。
任正非说:“研发成功,我们都有发展,如果研发失败,我只有从楼上跳出去。”他的话语充满了悲壮。该怎样评价任正非的这一偏执的决定呢?
耶稣说:“你们要走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去的人也多。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余华写了一部领悟人生真谛的小说《兄弟》。小说的主人公两兄弟,二个选择了正确、善良的窄门,另一个选择了隐忍、狡猾的宽门。于是,他们的生活在裂变中裂变,悲喜在爆发中爆发,这本书诠释了一个看似荒诞透顶、细品却暗合阴阳转化的至理。小说后记的点睛之笔是:“无论是写作还是人生,正确的出发都是走进窄门。不要被宽阔的大门所迷惑,那里面的路没有多长。”
走宽门是一条捷径,能够省许多力气,很多人都喜欢走,但是从宽广开始反而会越走越窄,而从狭窄的地方却可以走出宽广。
几十年前,一个美国大经销商打算给盛田昭夫10万美元的订单,要求把索尼换成自己的牌子。在艰难中挣扎的索尼迫切需要10万美元,但是盛田昭夫拒绝了。他要创立自己的品牌,坚决不做代工。几十年后“索尼”品牌享誉全球。
中国许多企业都喜欢走“宽门”,借壳国外品牌迅速崛起,然而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看似辉煌,背后却危机四伏。当它们发展起来以后,就会面临二次选择。当年柳传志与倪光南的贸易与技术之争,最后柳传志还是选择“宽门”,走贸工技道路。但是时至今日,联想又开始重新选择,重视技术研发。海尔借助国外驰名品牌迅速崛起,然而利润空间被压缩,品牌之路也要好好考虑了。长虹、TCL。等企业在利润空间日益缩小的情况下,也需要重新定位。
在中国企业界,恐怕只有华为一家是走“窄门”的。在任正非的带领下,华为义无反顾地投入了局用交换机的开发。
这是华为的一个重大的转折点,意味着华为正式进入电信设备供应商的行列。公司不但把这前年挣的钱全部投入到新产品的开发中,而且向其他企业以高利率拆借资金来投入。现在回头看,如果不是任正非的这个果断决策,华为就会像许多当年生产用户机的厂家一样被淘汰出局。
而这也立马让刚“活过来”的华为陷入了一场新的生存危机。本以为“我们活过来了”,结果又迈入了自找苦吃之路。不过,凭着一股初生牛犊的精神,那时华为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并没有察觉到真正的风险。
任正非坚持走“窄门”,无疑是要经历一段灰暗时期。
1992年,任正非任命郑宝用为主帅,开始进行局用交换机的研发。郑宝用带领十几个开发人员开始了工作。以前只开发过模拟空分用户机,所以在开发局用机时,他们决定先开发模拟空分局用交换机。华为第一个局用交换机命名为JK1000,郑宝用总负责,徐文伟负责硬件,王文胜负责软件。徐文伟是从华为当时所在地附近的亿利达挖过来的,在硬件开发上有一定的经验,之后徐文伟成为JK1000的项目经理。王文胜是刚从中国科技大学毕业的学生,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一个人开发了JK1000的所有前台软件,在软件开发方面很有天赋,也深受任正非的赏识。
在技术上投入了巨额的开发费用和全部的开发力量后,历经一年的艰苦工作,JK1000在1993年年初开发成功,并在5月份获得邮电部的入网证书。而此刻在市场上,华为与20多家电信局合资的莫贝克(华为电气)也在筹划成立中,华为与电信局的市场通道正式打开。技术与市场的障碍同时扫除,公司上下做好一切准备,要在市场上大力推广JK1000。
1993年5月,任正非亲自主持召开市场部经理会议,确定公司今后一段时间的工作重点是向市场大规模推销JK1000局用机。为打好这场销售战,任正特别强调,要各地办事处主任亲自挂帅,负责本地区内的促销活动;培训中心负责产品的宣传策划与展示活动,开发部也派若干精练的技术人员参与推销。通过这些安排,华为期待1993年在稳定用户机市场的同时,能够在局用机的销售上获得大丰收。
1993年7月4日,江西乐安县邮电局公溪支局第一个正式开通了JK1000局用机。随后,又有多家单位开通了华为的JK1000局用机,前景似乎很光明。
应该说,华为推出基于空分模拟技术的局用机JK1000,80%的原因是出于当时公司的技术实力,20%的原因也是对中国市场短时期可能达不到向数字化转换的估计。
1990年我国通信行业的实际情况是,固定电话的普及率仅为1.1%,在世界185个国家中居113位,仅相当于美国20世纪初的水平,而同时期发达国家(如美国)在1990年的电话普及率已达92%。华为在1992年认为,中国电信产业总体发展目标来看,到2000年也就是把电话普及率提高到5%-6%,因此通信业务仍以打电话即话音业务为主,对刚刚起步的非话音业务(如传真等),也主要在金融、铁路、电力、统计、国防等专门的部门或行业中使用。
但是,我国通信事业的实际发展情况与华为的预测严重不符。到2000年我国电信产业的固定电话普及率已达到50%,而不是预测中的5%,巨大的需求是其中的主要原因,而技术的快速发展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这注定了在技术方面JK1000已经被甩在了后面,在1993年推出来的时候,空分局用交换机已经走到末路。这时候,由于计算机技术的发展,数字局用交换机出现了,它在功能、性能、成本上都大大优于空分局用交换机。因此,数字局用交换机取代空分局用交换机已不可避免。
更致命的是,在我国电信运营商的主战场上,华为面临的竞争对手是比原来向一家家单位推销用户交换机时的竞争对手更强劲的国外巨头。此刻的力量实在不对等,华为是销售刚刚过亿的小公司,而竞争对手已是上百亿的国际型大企业。
这些国际型大企业也的确不是吃素的,一出手就是要命的封喉剑。它们向电信局提出了“通信网建设一步到位”的思路,也就是说即使在广大农村,也开始逐步采用光缆进行传输,于是要求交换机与传输的改造同步,避免重复投资,以赶上通信业迅猛发展的潮流。这些国际型大企业的超前建设观极具煽动力和影响力,迎合了多数地区特别是发达省份的建设思路。“一步到位”的观点逐步波及全国,各地家庭用电话的通信网设备选型的首要标准就是要满足“一步到位”的建设思路,有的地方干脆认为上了数字程控机就是“一步到位”了,这样,数字程控交换机与“一步到位”的思路之间画上了等号。
这样一来,华为的JK1000空分交换机刚刚推出即面临没有市场的尴尬局面。
难道把刚出生的“孩子”掐死在摇篮里?谁能有这样的狠心啊!华为显然不甘心自己耗费巨大力量开发出来的产品就这样被淘汰。技术部、销售部都拼命在各种场合为JK1000空分交换机造势。华为多次组织电信局人员(主要是农话的)来公司举行技术讨论会,并在自己的内部刊物《华为人》报上发表文章,有针对性地宣传电信网络建设“一步到不了位”、“综合到位要量力而行”等思路,就是希望国内很多地方还是先上空分交换机,等到2000年后才过渡到数字程控交换机。
在这里,我们摘录了1993年9月《华为人》报关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农村通信技术和市场研讨会在华为举行”的报道:
商丘地区邮电局农话科长张荣钧谈道:“商丘地区也上了一些用户机,但是不尽如人意,尤其是雷击问题更是令人头痛。这几天来,看了华为的机器,觉得华为交换机的性能比较完善。”同时张科长又谈道:“我们国家的通信正在发展,今后可能会采用数字微波,而现在我们用的是模拟中继板,到时不知可否换板,这样既可以更新我们的设备,又可以降低成本。”
任总听完风趣地说:“对于使用了一两年之后的元器件已经老化完毕的,正好是进入青壮年时期,又可以半价转让给其他地方,何乐而不为呢?或者也可以通过整个农话局的维修中心,在全省范围内调剂。另外根据我们的市场预测,JK1000到2000年是不会落后的。目前日本1/3的交换机还是纵横制的,英国也将近1/3。”
有付出就有回报。华为凭着自己反复地、锲而不舍地宣讲,通过一些市场关系在1993年还是卖出去了200多套JK1000。
但是,随后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问题。华为毕竟是第一次开发局用交换机,在很多技术上都不过关。而局用交换机对质量的要求比用户机要高得多,局用机不像用户机,如有中断故障发生,造成的影响将很坏,如果开不通局那就更是玩完了。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华为JK1000在电信局里使用出现的很多问题,逐渐被行业内人士所共知。最严重的问题是电源的防雷问题。打雷的时候,有好几台使用中的JK1000都起火了,差点把机房烧掉。这也害得好几个与华为关系比较好的电信局长提前“下课”了。因为邮电部有规定,电信网中断两小时,局长自动免职。好几次,华为的宣传部门刚刚在报纸上登载华为的交换机能防雷击,华为就收到了来自用户关于在打雷时华为交换机出事故的投诉。
此时,我国通信行业的形势也与华为的理想背道而驰。新技术的发展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的。到了1993年年底,“一步到位”的思路取得了完胜,空分交换机已经没有市场了,取而代之的是数字程控交换机。JK1000还没来得及改进和稳定就被淘汰了,华为在这个产品上的投入都付之东流。
1993年的华为,是个非常年轻的公司,市场经济对中国来说还是个新生事物;整个国家对高科技产品非常陌生。从用户机的成功,到局用机的失败,一成一败,给华为带来的收获是巨大的。这个因技术上相对落后一步就成为失败品的产品,给华为上了沉重的一课。
我国先秦哲人老子说过:“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好事可能会引出坏的结果,而坏事也可以引出好的结果。华为倾力研发的JK1000交换机刚一推出就遭遇了失败,看似是一种极坏的结果,然而,华为却从这极坏的结果中收获了意外之喜。
JK1000大多开在农村地区,少数开的市话也只在县城一级,所用线路相对较差,导致调试设备很难。这些偏远地区所配的局机型五花八门,性能不稳,当地的维护技术较差,这些都给开局造成了很大的难度。为此,华为组织了一支技术力量、责任心都很强的装机队伍,直接面对用户,要和用户相处好,做好用户培训工作,提供先进、优质的售后服务。任正非对装机队的要求是:“在外面就是华为公司的代表,一定要让用户对华为公司留下良好的印象,言行举动都要体现华为的风范。”
1993年年中到1994年年初,华为装机队全体员工不辞辛苦,走遍大江南北,开通了200多台JK1000局用机。正是他们,初步建立了华为人吃苦耐劳的服务形象:无论塞外高原、边防海岛,还是山区小镇、革命老区,市场部把战火点到哪里,哪里就有他们忙碌的身影。他们常年奔波,居无定所,忍受了孤独与寂寞,克服了饮食上的不习惯与语言上的障碍,让那些沉寂了千年的乡村第一次响起了电话铃声。他们代表华为给那些穷乡僻壤送去了文明的象征、致富的纽带,赢得了用户的信赖和广泛的市场影响。
JK1000给华为带来的意外之喜,就是无形的宝贵经验和服务口碑。一是在开发JK1000中的失败教训和在失败中成长起来的研发人员,为在下一步开发局用数字程控交换机打下了坚实的技术基础,以及对电信局用设备高质量的要求的技术掌握。二是华为安装设备的优质服务,给各地电信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后来发展成华为战胜国外设备的一项“独门绝技”,要知道国外的设备厂商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组织一支“装机小分队”奔走于中国广袤的农村和艰苦的偏远山区的。三是华为优秀的售后服务承诺让各地电信局都大开眼界。
在华为推出电信局设备前,网上运行的主要是国外厂家的设备,这些国外厂家的设备在软件升级、设备备件以及维护等服务上收费高昂。而华为表示,只要是华为的设备,不管时间多长,软件升级全部免费提供。华为以省为单位建立一个培训中心,不论你买不买华为机器,都提供培训机会,做到每个县市最起码有一个维护人员。另外建立一个备件中心,以提供充足的备件,如还有什么重大问题,可以与该省的办事处联系。华为公司的服务之所以享誉中国市场,就是因为在全国29个办事处的市场人员都是技术人员,都可提供快捷的技术服务。
总结JK1000研发的教训,华为建立了自己的服务体系和服务理念,并提出了自己的服务口号:切实保障服务质量,提高客户网络的整体效能,帮助客户树立网络竞争优势,优化网络性能,增加客户业务收入,协助客户培养优秀维护人员。经多年努力,华为此后在国内建立起业界最为完善的客户服务体系;在国内29个办事处设立技术支援中心和备件中心,各分支机构通过各种数据专线互联;同时,客户问题管理系统、培训认证系统、客户信息系统、备件管理系统、经验案例系统等技术支持管理系统也趋于完善,给予客户服务以有效的IT支撑;此外,为进一步加大对客户网络的支撑能力,华为已将服务体系延伸至本地网,在本地网设立服务经理,负责协调公司资源,及时响应客户需求。服务好,已成为客户选择华为的重要理由。
JK1000的失败也使华为在实践中逐渐了解和学会了掌握市场的规律,而不是简单地做市场关系或推出一个自己认为先进合适的产品。“市场不相信眼泪!”“理想再好,止步于竞争对手!”这些可能是年轻的华为和年轻的华为人从这个失败的产品上得到的首个教训。在通信市场上,技术的更新换代是残酷的,本身就处于落后地位的中国企业,辛辛苦苦引进或开发出一项技术时,可能国外已是该技术淘汰之时。而国外公司往往利用其雄厚的技术优势,在网络建设及设备采购方面采取“拉动需求”策略,提前淘汰现有技术,让国内企业处于研发襁褓中的产品直接面临无市场需求的尴尬局面。在JK1000这个产品上,华为对中国经济发展水平,以及网络现状的理解都没有错,但是错在其对竞争对手力量的估计上。年轻的华为没有估计到在国外多家竞争对手的合围引导下,客户几乎全部转向提前采购更新更先进的技术和设备。
同时,在深化华为对公用通信市场的理解,以及积累华为丰富的技术战略和战术方面,JK1000起了一个非常好的警示作用。JK1000产品之后,华为再也没有侥幸心理,再不做“临时抱佛脚”的事。也就是从这时起,华为专门组织优秀的研发骨干成立相应的部门,时刻追踪最新的技术发展做产品规划;并有过之而无不及地也采取了类似于国外公司的策略进行“拉动式”市场推广:宣传3G的产品是为了卖GSM,宣传5G的产品是为了卖3G。这相当于为客户铺就一条技术发展道路,而不是单一的、孤零零地销售当前的产品。这一招非常厉害,让越来越多的客户认为华为是一个有着长期规划、具有长期发展能力的合作伙伴。一时间让竞争对手望华为兴叹!
研发出HJD48空分用户交换机让华为赚得盆满钵盈,而JK1000局用机的惨败又让华为痛彻心肺。这一成一败,简单就是冰火两重天。华为人不得不感慨:研发就像赌博,赌对了,就成了;赌败了,就输了。这种体验对任正非是刻骨铭心的。
1992年全球的数字交换机的技术已经成熟,空分的模拟交换技术处于被淘汰的边缘。华为肯定是根据当时自身的技术能力,才决定开发模拟局用交换机。但如果沿着这个方向走下去,华为将很快被淘汰。
在中国通信市场上,大型局用与用户交换机都由几个国外的电信巨头以及它们在国内的合资厂所占领,在1992年以前,国内厂商只在一些小型模拟局用和用户交换机上有一定的份额。如此广阔的交换机市场空间使得所有的厂家和科研机构都努力提升技术档次,进入大容量的数字程控交换机市场。
在通信圈子中的人非常清楚这个行业的风险,在80年代末上海一家生产纵横制交换设备的厂家年产量高达30万线,电信局要通过各种关系才能买到它的设备,仅过了短短一年,整个市场行情骤变,其销售量不足1万线的厂家到了倒闭的边缘。激烈的竞争已经让高科技的通信产品如海鲜上市,早上热卖龙虾时如果没能及时出货,晚上贱卖也没有人要。一个看上去红火的公司在升级换代的大潮中稍晚一步,商机就会转瞬即逝;上年还赢利几个亿,今年可能就会被清盘关门。华为公司如果不能立即推出数字程控交换机,也将面临着市场急剧萎缩,甚至被清盘关门的命运。
1992年是华为公司财务状况很好的一年,也是房地产业迅速发展的一年,华为的财务部总监至今仍在称赞任正非对当时房地产业的发展形势估计得很准。但是华为公司在明知能在房地产业或股市上迅速赚一笔钱的情况下,却在JK1000惨遭失利的情况下,将全部资金投入到C&C08数字程控交换机的开发上。这显然是以华为公司全部资产为本钱的最后一搏,生死存亡在此一举!
如何才能驾驭研发,使研发成为成功的必然,而不是动不动拿企业的命运来赌博?这个问题是华为从1993年起就开始摸索和探讨的话题。(为此,后来华为在1995年和1998年针对研发系统进行了两次大的改革。)
后来,在谈及华为的创业时,任正非曾多次说道:“当时我们不懂事,误上了电信设备这条贼船,现在想下都下不来了。”看到华为发展得这么好,也许会觉得他这句话有些矫情。但华为一路走来,任正非受了多少磨难只有他自己知道。
尽管为了推广JK1000,任正非宣传说空分交换机可以使用到2000年,但估计他也不会相信这样的话。因为,在开始研发JK1000不久,华为就大力招兵买马,在1993年年初投入更大的力量开发数字程控交换机。1993年8月在华为举办的农村通信技术和市场研讨会上,华为向市场透露了它自己的数字程控交换机——C&C08。当时华为的总工郑宝用做了一场语出惊人的技术讲座,这场技术讲座的内容从1993年到2000年一直引导着华为交换机的研发,其中内部光纤、智能化的思想已处于世界级领先水平。
华为不仅没有因为自主研发JK1000的惨痛损失而止步不前,反而是将公司所有剩余的资金和人员背水一战地全面投入到C&C08数字交换机的研发。在最艰难的时刻,任正非也没有放弃过在产品技术上追求,反而赌博似的加大投入。这正是他的过人之处。
任正非自幼所处环境艰辛,读书、当兵、下海都曾有坎坷的经历,这使他能大度和宽容地去看待失败。JK1000项目组成员作为具有宝贵失败经验的种子后来又被撒向了其他研发项目组。在失败面前,华为总是像传说中的孙悟空一样有九根“救命毫毛”,帮助华为转危为安,化险为夷。这毫毛不是别的,正是对企业忠心耿耿、满怀热情的华为员工!而任正非信任人才,关键时刻敢于让人才去放手一搏,这也是令华为总能逢凶化吉的重要因素。
初入局用交换机市场的华为由于对竞争对手的力量估计不足,对客户需求了解得不“精”,对公用电话通信市场技术更新换代的理解不深,刚刚“活下来”的华为在JK1000产品上初尝败果。但是华为并没有放弃自主研发,也没有放弃市场需求旺盛的局用交换机市场。任正非集中公司最优秀的人才全力投入到C&C08数字交换机研发中,这次研发的是2000门机。
研发任务落到了总工程师郑宝用和项目经理毛生江身上。郑宝用说话嗓门较大,他是一个完美主义和理想主义者,思维有很强的跳跃性,和他谈话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跟上他的想法。他对各种技术问题甚至一些非常细微的技术细节都很关注,在数字程控交换机的设计和优化阶段,经过设计人员和他无数次的讨论、争论和辩证,渐渐形成了华为数字程控交换机的技术特点。
为了保证工作的顺利开展,华为公司开始大规模招兵买马,除了个别是来自通信科研机构和邮电学院较有经验的人员外,其余的大都是搞计算机或刚从学校毕业的毛头小伙子。他们中许多人连通信的基本概念都没有,根本就是白纸一张。来了以后头儿随手丢给他一叠资料,做一点简单的说明就说“开始干吧”!这是怎样的混乱场面。除了项目经理毛生江以外,其他项目组成员过去连交换机都没见过,而毛生江也只是短期接触过交换机,只能算是“半桶水”。那时研发人员每人手边都有一本程控交换机的国内规范,因为那本是红皮的,更因为那是大家每天要看的书,因而大家称之为“红宝书”。
不过,毛头小伙子也有自身的优点,干劲足,领悟能力强,接受新事物快。尽管不知道交换机是怎么回事,但可以边学边干,用不了多久,他们都会成为华为的骨干。
不管硬件还是软件,华为当时的研发水平都很低,干到哪里算哪里,最高目标就是能打通电话。交换机死机是家常便饭,硬件上也没有人懂交换机,公司又没有钱买仪器,一开始就用万用表测来测去,对着维修的电路图把40门的小交换机测了一个遍。可不要小看这后来,当时的硬件部经理徐文伟还写了一篇文章,题目叫“用万用表及示波器来认识交换机”,参加过1992年工作的许多研发人员都清晰地记得。
如果当时华为公司仅打算做一个与其他厂家技术层次差不多的中等容量交换机的话,其难度还不算太大,但大家都明白,要生存下去,只有研发具有世界先进水平的设备,所以无论在硬件或软件技术上,华为公司都是不遗余力地采用当时能获得的最新技术,这使得整个系统的设计工作异常艰巨。
硬件总体组讨论各种电路板放在什么位置,给人感觉是小孩搭积木-左拼右凑;软件的负责人与大家正学习信令配合的基本概念。“这样能做出机器来吗?”大家也曾不止一次地怀疑过。原计划1993年春节前样机系统要问世,但到1992年9月还在反复讨论硬件的总体布线。为了赶进度,一边负责CAD做硬件布线的人员在加紧布线,另一边原理图在不断修改,经常线路图刚布一半,从总体规划办的小房间又传来要求修改的指示,气得负责CAD工作的一个中科大毕业生直翻白眼。
这一年,对华为来说是攻克数字程控交换机的一年,但对在华为工作的人来说则是动荡的一年,首先是人员流动太频繁。每天都有新员工进来,每天也都有老员工离去;每过一两个月就要搬一次办公室。而华为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心不稳,人心不稳的主要原因是工资没保障。虽然说员工工资不低,但只能拿到一半,而且这一半还不知道哪一天发下来。华为那时候是发了这个月的工资,下个月的工资还不知道在哪里。很多员工私下议论最多的是公司哪一天破产,账上的那一半的工资能否拿到。一到华为公司发年终奖的时候,就有好多人辞职,在财务部门口排长队领账上的工资。华为尽管没钱,但也绝不拖欠辞职人员的工资和奖金。当时大家私下里问过几个辞职的员工,他们说拿到的钱比他们想象的还多。这一点对稳定人心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其次是户口问题。华为当时是民营小企业,不受政府重视,深圳户口名额很少。只有少数几个核心人员有深圳户口,大部分员工都要每年回内地去办暂住证。那时候深圳查得又很严,经常有保安半夜敲门来查证件,没有证件的会被抓到东莞的樟木头工地上去干苦力。经常会有华为人被抓进去,包括后来成为华为副总裁的毛生江也被抓过。那时负责人事工作的是曾信富老师,他的一个主要工作就是去派出所“捞”人。如果有哪位员工没来上班,大家就会说,可能是被抓去扛木头了(对东莞樟木头这一地名的联想)。
再次是安全问题。华为员工所租的房子大多是民房,治安条件差,晚上加个班摸回去,有人就发现屋子里的空调窗机被拔走了!还经常发生华为人在熟睡时,屋里的财物被小偷摸了个遍。一些人以为已经被偷过了,就没有搬家,结果过了两个月又被小偷清了次场。
能在如此艰苦的工作环境下坚持住,甚至对很多艰苦都视而不见,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他们呢?应该是这样的,当时的人都像着了迷,除了工作,除了把产品开发出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能引起大家的注意。这正是华为公司创造的让大家能安心做事业、做技术的环境,正是华为公司选择的富有挑战性和深远意义的事业,迷住了一批又一批人。
是啊,一批又一批人为C&C08忘我地工作着,但有时候静下来想一想又有点泄气。C&C08 2000门交换机就像一个十月怀胎的孩子,明明能看到他在不断长大,可就是迟迟生出不来。任正非更是急得心焦火燎。
华为的销售人员在数字交换机还没开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为第一个交换机找好了开局的地方——浙江义乌。原计划1993年5月或6月出去开局的,却因产品出不来一拖再拖。一向不拘小节的任正非好像一下老了十岁。项目经理毛生江每天看到当时任软件经理的刘平都要嘟囔一句,“再不出去开局,老板要杀了我。”
1993年10月后,项目组人员在公司实在待不住了,尽管还没有完全测试完成,就将第一台C&C08 2000门的交换机搬到浙江义乌开局了。但第一台交换机非常不稳定,呼损大、断线、死机,经常发生老打不通电话,或者电话打到一半突然中断,或者干脆就断线等现象,什么问题都出过。开发组的大部分人员带着开发工具都跟着去,等于是把开发的战场放到了义乌电信局。义乌开局,华为公司上下都很重视。总工郑宝用亲临现场指挥;任正非也不远千里来到义乌多次看望,与开局的华为工程师住在一起,吃在一起,给弟兄们以极大的鼓舞。
不过,有句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研发本来就是一项复杂而细致的工作,需要一步一步地来,不可能跨越式发展。项目组不等产品成熟就着急上马,注定是要经历一番挫折的。在义乌,各方面的条件根本比不上在华为公司研发部这么好,交换机只有一台,又要测试,又要调试,时间特别紧张,只好24小时两班倒。1993年冬天,义乌天气很冷,凌晨时气温不到零度,而机房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许多工程师就穿两层袜子,身着两件夹克。有时候烧开水的电水壶坏了,大伙儿连一杯热水都喝不上。有的工程师实在累得顶不住了,就在机房地板上躺一躺,一会儿再起来接着干活。清早收工回旅馆,旅馆老板常常搞不清大家是上班还是下班了。
在紧张繁忙的工作中,电信局用户也不断地反映一些问题,如机架不够美观、安装固定方式有待改造、支持远端用户等。为此,员工们还要腾出时间去专门解决用户的问题。
更严重的是,这个局足足开了两个多月才完成,后来还经常出毛病,经常需要开发人员去维护。直到几年后,华为把义乌局全部换了新版本的交换机,才算稳定下来。
不管怎么说,华为C&C08 2000门交换机总算在浙江义乌开通了,这个在华为发展历史上、中国通信产业发展历史上都具有特别的意义。当时义乌的电信局叫“佛堂”支局,局长丁剑峰给华为以非常大的支持。
设备验收时义乌局对C&C08 2000门数字程控交换机给出了积极的评价:“我们以前安装的是上海贝尔公司生产的1240交换机。贝尔的同志早就说要开发每板16个用户的用户板,但直到目前还没有推出。想不到你们公司这么快就推出来了,而且工艺水平这么高,你们是走在了前面。”“终端采用全中文菜单方式,支持鼠标操作,并设计有热键帮助系统。界面清晰美观,操作方便,简单易学,使得操作员们免去了培训之辛苦,也减少了误操作的可能性,他们十分高兴。”“终端软件的安全性考虑十分充分。”“计费可靠性强,准确率高。”“维护测试及话务统计功能丰富而实用。”
显然,C&C08 2000门交换机开局的成功离不开意识超前的义乌局的支持,局长丁剑峰不无自豪地说,“我们的两代交换机都拿回去做华为博物馆了。”当时佛堂支局用一种叫“青柴滚”的自酿的、喝起来甜丝丝的酒,招待那些曾在雪夜里睡在电信局地上加班加点维护机器的勤奋的年轻华为人。这段日子给开局的工程师们留下了自主研发最终成功后苦中有乐、甘甜的回忆。
这些都会载入华为及中国通信史的史册的。
义乌局客户朴实而热烈的评价,道出了C&C08 2000门数字程控交换机不仅技术定位高,而且在附属功能上满足了中国电信局在话务统计、终端操作、计费等方面的特殊要求。而这就是C&C08交换机深受中国农村市场欢迎的主要原因,国外的交换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现场去响应中国市场某一地在计费、话务统计、操作等方面的特殊需求的,虽然这些附属功能的开发难度并不高。
义乌局首战成功,公司上上下下异常兴奋,任正非也难掩心情的激动,他向奋战在第一线的员工们祝贺的同时,也不忘“浇点冷水”:“交换机的优化工作要持续8年,要不断地接收用户的反馈信息,不断地改进我们的交换机,使它长期居于最先进交换设备的行列。”(特别交代一下,华为的数字程控交换机真的在以后的岁月中足足优化了8年:请德国最优秀的设计师来设计机架、机柜,解决了外观问题;支持远端用户的功能在C&C08后续的版本中陆续实现。而在优化8年后的2000年,C&C08 2000门交换机的后代开始雄霸天下,成为使用最先进技术的世界级交换机!)
华为首个里程碑式的产品C&C08 2000门数字程控交换机,在一个个惊心动魄、百折千回的故事中诞生,让每一个曾亲身参与过那段艰苦岁月的人备感痛快!那些参加过第一个C&C08 2000门交换机研发及开局的人员,后来回忆说,“我们在华为参与研发过很多其他产品,离开华为后也参与过自主产品的研发,但其刺激和惊险程度都无法和C&C08数字程控交换机的研发相提并论。”
一方面,这的确是华为的一个巨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另一方面,这支由29岁的总工程师郑宝用及平均年龄25岁、最小年龄19岁的工程师队伍组成的研发“游击队”,当时毫无经验,也无可借鉴之处,全是凭一时之勇,冲出去一搏,以“前无古人,后有来者”来形容也毫不夸张。
什么叫做“初生牛犊不惧虎”?什么叫“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C&C08的出台生动地说明了一切。没有人懂什么叫数字程控交换机,除了这串名称,那就按这些年轻的头脑所理解的把它做出来吧,正是那些“无知者无畏”的年轻人,不经意成就了经典之作!不懂,就敢于学习;而且不是一个人,是一群年轻人刻苦地集体学习。在这种集体奋斗的氛围下,想做什么都能做出来。
1993年3月,华为的销售宣传部门向世界宣布了这即将诞生的骄傲,一份历史的见证:脚踏着先辈世代繁荣的梦想,背负着民族振兴的希望,紧跟世界最先进技术水平,华为公司为研制开发新一代数字程控交换机,集中优势兵力,对研制队伍实行了分层结构、目标管理。近300名研发人员,在50多个分项目负责人的管理下,有条不紊,十分细致地进行了设计研制。历经一年多的时间,在研究掌握了国际上最新技术和器件成果的基础上,严格按国标、部标要求,自行开发设计了新一代数字程控交换机C&C08。并于1993年下半年开始投向市场,在实践中接受全国广大用户的考评,不断改进、优化,使之满足我国通信网的各种使用要求,达到世界先进水平。
在此,我们向所有为第一个C&C08交换机开局奋斗过以及为我国通信事业做出努力的华为朋友们致敬!
1993年年初,就在华为将所有的开发力量都放在C&C08 2000门交换机上时,任正非又把目光投到了更加高远的万门机的研发上。
任正非还是指定郑宝用挂帅,叮嘱他一定要让我们的产品走在世界的前列,能远远地甩开巨头们的围追堵截,那就大快人心了。郑宝用拍着胸脯说:“我办事,您放心!”
不过,当时华为机销售的主要市场在农村,而且都是乡级以下的电信局,一个局的用户数较少。大家都觉得2000门交换机就足够了,开发万门机根本就卖不出去。这种情况对万门机开发人员的信心产生了影响。为了给万门机开发人员鼓劲,郑宝用给大家开会,并信誓旦旦地说,“你们尽管开发,开发出来,我保证帮你们卖掉10台。”大家听了觉得很受鼓舞。没想到的是,后来C&C08的万门机不是卖10台,而是卖了几十万台,成了国内公用电话通信网中的主流交换机。
随后,郑宝用组织李一男等人员考虑万门机的研发方案。李一男是华中科技大学少年班的学生,15岁就上了大学。李一男开始是在华为实习,1993年进入万门机方案组时研究生尚未毕业,还不到22岁。当时的李一男架着一副眼镜,瘦弱得像个中学生,以至于中央领导来华为视察,不止一位领导叮嘱他要多吃点。
当时C&C08 2000门的交换机的研发正在紧张地进行着,而万门机的方案设计也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家首先分析了竞争对手的技术方案,从2000门向万门机的扩展,比较流行的做法是用内部的高速总线将多个2000门交换模块连接在一起,像上海贝尔的S1240、富士通的交换机都是这种结构。但经过几个月的讨论,大家又发现不可行。
李一男继而想到公开的总线标准速度最快的是美国英特尔公司的Multibus II总线,所以他决定用Multibus来实现万门机。由于最初方案采用了美国英特尔公司总线产品,华为研发部因此第一次订了近20万美元(相当于当时200万人民币)的开发板和工具,为了赶时间,华为公司全权让研发部订货。但后经研发部再次会诊和进一步研究了几个月,大家又认为采用该产品不合适:华为根本就没有技术能力来实现这么快的总线。20万美元的开发板和工具全白订了!
在1993年中期,正是华为公司财务状况非常紧张的时期,许多急需的元器件都因为没有资金而无法马上进货,为了一批已经没有太多用的开发板和工具再花费这么多钱已不可能。每天上班年轻的李一男听到电话铃声就紧张,产品尚未成功却已让公司负债,他心里背上了沉重的负担。后来,在郑宝用的努力下,仅赔偿了供应商20万元人民币,为公司挽回了不少损失。
华为公司各级主管都深知项目组承受的巨大压力,大家在不同场合为项目组打气,没有丝毫责备或惩罚订错了开发板和工具的李一男和工程师。这种敢于承担风险的精神一直贯穿华为公司的发展史,即使有些项目不太成功,华为公司也会继续在各方面给予支持,从不以一时之成败论英雄。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郑宝用和李一男共同想到了自己的专业:都是华中科技大学光学物理专业毕业的,那么能否用光纤来把多个模块连接在一起?此前,国外的万门交换机都是通过电缆连接的。电缆的最大弱点是对维护技术要求高,在用户过于分散的地方铺设成本过高,不适合远端市场,而光纤最适合远端,适应了中国广大农村地区的需求。当时即使最发达的美国光传输技术也不太成熟,在交换机中采用光传输技术的只有AT&T的5号交换机。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了,二个人建议开发组使用光纤作为交换机的连接材料。
出于结构和技术先进性的考虑,各模块采用光纤技术连接是最优方案,但是具体采用什么方式能实现这么复杂的交换结构和多处理机控制结构呢?当李一男经研究发现采用任何现有的光纤传输或光纤网络技术均无法满足要求时,便提出了采用准SDH技术(准SDH技术是当时业界比较先进的一种光纤传输技术,后来广泛应用于通信传输网络)的一种设想,后来的事实证明华为公司当时采用准SDH技术是一项创举,不仅在中国,而且当时在国际上都是最先进的一种实现方式。
鉴于没有一个统一的通信标准,那么就自己搞了一个标准,采用光纤作为交换机的连接材料。这种交换机母机设在县电信局,维护系统、计价系统都是在县局统一进行,而远端运行模块设在乡镇里,中间通过光纤连接。
万门机的研发方案一经确定,任正非立即责成郑宝用成立了万门机项目组。项目经理是李一男,刘平是软件项目经理,余厚林是硬件项目经理。软件项目主要成员有:洪天峰、周元、李海波、陈辉、伍能鹏。硬件项目组成员有:黄耀旭、朱天文、张裕、李建国。后来2000门机开发结束后,费敏调到万门机项目组来任后台软件项目经理。
1994年,万门机的开发进入最后联调阶段,正是最紧张的时候。这时,世界杯在美国开打。许多工程师都是从学校刚毕业不久的足球迷,既要做好万门机的开发,又不想错过看世界杯。于是大家就向李一男建议,“我们项目组每天加班到凌晨两三点,然后看一场世界杯的转播,第二天睡到中午再上班。”就这样,万门机的开发进度没有耽误,世界杯的转播也一场没落。
作为老板,任正非给工程师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开发平台,目标就是要做出实用的产品。在C&C08交换机开发的时候,尽管华为公司穷得都发不出来工资,但在产品开发的投入上是大把大把地花钱。上百万元的逻辑分析仪、数字示波器、模拟呼叫器等最新的开发工具应有尽有。
令工程师们印象最深的是电路板的开发。刘平在上海交大工作的时候,开发电路板,为了省钱,电路图做好后,先要用面包板搭一个试验板,测试好后再投板。但在华为,为了赶进度,电路图设计好以后,马上就拿到香港,以双倍的价格加急投板,一个星期就拿回样板。调试修改后又马上投第二板。就是这样,快速聚集所有的力量在一个产品开发上,才有了C&C08的成功。
按计划在一个月以前C&C08 2000门模块局就应装到现场,但当时C&C08 2000门机的系统工作尚不稳定,现场装局一拖再拖。C&C08万门机系统基本试验都未通过,整个开发部的工程师都忧心忡忡。开发部各项目经理都向任正非保证有信心把任务完成,任正非在客户面前依然充满信心地介绍数字机的最新技术,但从任正非那充满疲倦的脸上观察,可能他的内心也曾怀疑过开发部的这一群年轻小子是否能成功。
C&C08万门机的第一个试验局选在江苏邳州。这是华为的交换机第一次进城,安装在县级电信机房中。当时华为南京办事处主任徐旭波和负责邳州项目的销售人员杨军,牢牢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刚刚诞生的C&C08万门机得以小试身手。
邳州电信局之前采购过一批上海贝尔的S1240交换机,但由于用户装电话的需求太大,很快容量就不够了。扩容时他们当然想再买上海贝尔的交换机,不过这时上海贝尔的交换机订货已经排到了第二年。他们实在等不及了,加上华为南京办事处做了很多工作,最后决定采用华为的交换机试一下。
华为的C&C08万门机就这样和上海贝尔的交换机放在了一个机房。当C&C08万门机在机房里安装起来的时候,和上海贝尔的1240机器一比,一下子让华为的工程师们感到自惭形秽。华为的交换机看起来那么“土”:机柜又矮又小,颜色灰不溜秋的,机架导轨松软,电路板插进去拔不出来,拔出来后插不进去。光是形象上就输给了上海贝尔,在功能上那就更不能比了。
“孩子”是丑了点,但再怎么说,他也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比别人差点没关系,关键是自己要细心地呵护,让他健康地成长。
“孩子”身体差,有问题是难免的。机器开始调试后,和徐州那边的上级局联不上,打不了跨局的长途电话。一开始大家怀疑是中继板有问题,从华为公司调来了新的中继板,解决不了。大家又怀疑是中继线有问题,派人去徐州买了新的中继线,也不行;华为公司又派人带了新的中继线来试,还是不行。
任正非也急了,派来了一拨又一拨的硬件开发人员,问题都没有解决。一个多星期过去了,毫无进展,大家都有点绝望了。有一天,C&C08万门机的负责人李一男沉重地对刘平说,“我可能干不下去了,以后你接着干。”
但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偶然的机会,硬件负责人余厚林发现交换机接地没接好。把地线接好后问题迎刃而解。
就在大家庆幸的时候,又一个问题出现了。由于电信局已经收了用户的钱,所以急于放号,在交换机刚能打通电话,还没有详细测试的时候,就割接上线了。大家只好白天睡觉,晚上看没什么人打电话的时候就开始调试,解决遗留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电话通话的时隙被占用而没有释放。在程控交换机里,一个话路占用一个时隙。当用户拨打电话的时候申请一个时隙,挂机时释放时隙。由于程序处理的错误,有时会忘记释放时隙。这个问题在模拟调试的时候没有出现,但在真实的环境中出现了,并且不知道是在什么情况下出现的,很难跟踪和解决。在跟踪了一个多星期后,大家都想放弃了。
考虑到这个问题如果累计下去,所有的交换机时隙资源会被用完,整个交换机就等于瘫痪了,于是大家采用了一个临时的解决方案:在软件中设置了每天夜里2点软件重启动的功能,将所有时隙资源清零释放掉,大家称为“半夜鸡叫”。如果有用户这时候正在打电话,那对不起了,电话突然断线。在C&C08交换机中,“半夜鸡叫”维持了有大半年的时间,经过了多次版本升级后才得到解决。
工程师们是1994年8月到邳州的,原来想能回深圳过国庆节。没想到,到10月中旬才开局结束。
在最后验收的时候,任正非从深圳赶到了邳州。晚上在大家的住处,他跟工程师们聊天,聊到兴起之处,任正非激昂地说:“10年后,华为要和AT&T、阿尔卡特三足鼎立,华为要占1/3天下!”当时大家轰然大笑,心想“老板真能吹”。要知道,当时大家要把头抬得高高的才能仰视到中国的电信设备老大上海贝尔;而AT&T是当时世界级的电信设备老大,大家把头抬得再高,也看不到它的影子。10年后,华为已进入世界固定电信网前五位的设备供应商之列。今天华为的发展已经证明任正非当年不是吹牛,有志者事竟成!而AT&T在1995年分拆出的朗讯10年后,迫于华为的竞争压力与阿尔卡特合并为一家。历史见证了这一惊人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