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日凌晨,北路先锋军罗大纲部五百人饱餐出发。次日,北路军全军续发,达开与林凤祥率一千五百人为头队,中间是宣娇的女兵队护送家属辎重,萧朝贵与秦日纲率千人殿后。
荣儿死了之后,宣娇命士兵在韦家祖坟边上匆匆掘穴掩埋,上面竖了一块木牌,上书“荣儿之坟”,以备达开有朝一日衣锦还乡时重新迁葬。春娥伤心痛哭了三日,抹抹眼泪向宣娇道:“宣姐,妹子现在无牵无累了,给我一把刀,跟了你当女兵,替荣儿报仇!”今天她也雄赳赳地挎了腰刀,与宣娇并肩站在村头待发。自从荣儿临终那天一别,夫妻俩不曾再见过面,达开率队伍经过时,回头瞥见她俩,挥手喊道:“永安见!”宣娇与春娥也挥手道:“永安见!”头队人马急速消失在延伸向龙的羊肠小径中了,女兵队与家属相继出发,大队人马奔向大黎。
南路军在杨秀清指挥下,拘集了一批小船,水陆并进,南下濛江口,准备进入浔江,前往梧州广东另辟天地。
达开率领头队人马进入藤县之后,不断有穷苦农民呼亲唤友前来投军,有的是拜上帝会会员。不半日便有了二三百人,行近大黎镇时,忽又有一庄稼汉在田间放下锄头,带了个十四五岁的大男孩从田头上飞奔过来,大喊着:“等一等,我们要投军!”达开停住脚步,等那人近前,却是个年近三十的壮汉,粗布短褂裤,赤脚泥腿,虽是种田人,却颇有几分秀气,便问道:“你想投军?”
“是的,我等了多少日子了。”
“是啊!”那个眼睛大大虎头虎脑的大孩子也道,“我们都把脖子望酸了,今天总算等到了。”
达开笑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兵马,你不怕投错了主吗?”
“不怕!”两人同时答道:“你们是拜上帝会的太平军,是穷人的救星。我们也是入了上帝会的,我们村上还有好多人都入了会。你瞧,他们都奔过来投军了。”
果然又有二三十人奔了过来,达开笑问道:“原来都是一家人,你叫什么名字?识字吗?”
壮汉道:“我叫李秀成,在书塾里做过帮工,所以识得字。”那孩子插嘴道:“秀成哥识好多字,他读过《三国演义》,还会跟我们讲长坂坡上的赵子龙哩。”
达开喜欢这个大眼睛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玉成,今年十四岁。”
“好吧,我收下你们了。”达开高兴地说道:“陈玉成太小,到圣库上去管粮食,其余同村的人编在一起,由李秀成作两司马,等会儿发兵器给你们,跟我去攻打永安州,我们是太平天国天王陛下的太平军,要把满清皇帝揪下马,穷人才有好日子过!”(“两司马”是太平军中管辖二十五名士卒的小头目)。
新兵们同声欢呼:“天王万岁!”“我们有好日子过了!”
这两个投军的庄稼人,想不到日后成了太平天国后期的顶梁柱,陈玉成封英王,李秀成封忠王。此时谁能料到?第二天,达开率军翻过横亘在面前耸入云霄的大瑶山余脉。女兵队宣娇与春娥等也帮助随军妇女老幼翻过了大山,她们的担子和打仗一样艰苦。第三天,太平军进入濛江平坝。河水汩汩,翠绿满野。在黄村稍息之后,队伍继续向永安进发,半路上忽有一骑太平军兵士从北边疾驰而来,在马上大呼道:“报告主将!罗将军攻下了永安州!”——这天是闰八月初一日,离开大旺墟才不过三天!又过了五天,南路军也掉头向北来到了永安州,他们途中连遭清军和团练堵截,无法南下浔江,正在进退不得的时候,忽接朝贵与达开遣人来报:“克复永安!”全军大喜,秀全吩咐秀清急速北上。秀清威信全失,然而又无他路可走,只得怏怏下令回军,于闰八月初六日与北路军会师于永安州。
永安是太平军攻下的第一座城市,能够跳出穷山恶岭,摆脱清军围攻,安安稳稳进入城市来休整兵马补充给养,建立一些立国的军政制度,上上下下都感到欢慰喜悦。永安城虽不大,却得天独厚,处在万山夹峙的一大片绿油油的平坝之中。东西十至三十里。南北延伸近百里,而与藤县的平坝相接,共延伸二百里。濛江从北到南贯通其中,直至浔江边上,因此地方富饶,为太平军从弱转强,奠定了物质基础。而地形险要,只要守住了南北两头要塞,即可封锁清军进攻的道路,使太平军有可能较长时期的坚守永安。
天王进入永安后,和各军主将都有了自己的住所,既是公馆又是衙署,天王、云山、秀清、达开、昌辉的家眷都团聚了,宣娇因为大哥黄为政在金田起义前被平南县恶绅王作新害死,也住到达开家中。朝贵到了永安,生活安定下来,急急于娶妻成家,因此也有了一套像样的宅院。
天王御前会议,于会师的第二天在天王“行宫”中举行,行宫即是原来的县衙,大堂成了议事所。只不过把刑具和差役用的红黑水火棍挪走,换了几把太师椅,县大老爷的案桌依然放在原处,蒙上一块黄布,就算是御案了。洪秀全穿上了惟一的那件黄龙袍、众主将们没有官服,仍然穿着深色短褂裤,头上各裹了一块黄布,脚上则都是布鞋了。杨秀清和萧朝贵仍然是赤脚,因为觉得赤脚舒服。议事之前,秀全与云山商量过,既然建了国,二哥做了天王,各个结盟兄弟也应有个封爵。随征的拜上帝会大小头目,屡破强敌,也须论功封赏,才能维系人心,所以首先就考虑封爵授官的事。杨秀清、萧朝贵等盟弟封侯太小,都应封王。封什么王呢,云山想来想去,五个弟兄,要打破古代按地域封王的惯例、如楚王,赵王,那就称东西南北王吧,还有一个就称“翼王”。至于谁是东王,谁是南王,按理,云山在创立拜上帝会方面功绩最大,年龄又在五兄弟中居长,应封东王,可是云山顾全大局,谦让秀清、朝贵居前,秀全也觉得杨、萧二人有野心,不如云山淡泊名利,只能委屈云山了。两人又商量发布一道檄文,号召普天下士民,聚到太平天国旗下,推翻满清政府,他们拟了一份草稿,那便是《奉天讨胡檄》。
御前会议开头进行得很顺利,先论功行赏,杨秀清为左辅正军师,封东王,萧朝贵为右弼又正军师,封西王;冯云山为前导副军师,封南王,韦昌辉为后护又副军师,封北王;石达开为翼王,羽翼天朝。后来非结盟的功臣中,胡以晃最先封了豫王,秦日纲封了燕王,以后愈封愈多。然而初封五王始终位在诸王之上,他们的族中兄弟都被尊为“国宗”,如石祥祯称为石国宗,韦俊称为韦国宗,杨辅清称为杨国宗。
御前会议又定了官制,军师和主将之下设丞相、检点、指挥、将军、总制、监军、军帅、师帅、旅帅、卒长、两司马等十一级。胡以晃、黄玉昆、蒙得恩,林凤祥,秦日纲等都做了殿前检点、指挥和将军,罗大纲虽然勇而有功,东王嫌他不听话,只给他做了个监军,黄宣娇也当上了指挥。又读了《奉天讨胡檄》,说明太平天国“创建义旗,扫除妖孽,廓清中夏,”的宗旨,鼓动汉族民众共击清军,“务期肃清胡氛,同享太平之乐。”杨秀清等也无意见。接下去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却忽然争吵了起来。并且惊动了“天父降凡”,最后议事结束时,除了天王本已称万岁,又决定了东王称九千岁,西王八千岁,南王七千岁,北王六千岁,翼王五千岁。诸王从议事厅散出时,秀全面如死灰,神情震颤,几乎认不得回到“内宫”的门径。因为九千岁去万岁仅仅一步之隔,不等进了天京,他已感到秀清威势的熏逼,他的日子不好过了。秀清阴鸷傲慢,朝贵心满意足,云山心情沉重,韦正则面含微笑,小心侍奉秀清出了天王行宫。达开忧郁地和朝贵并肩出来,朝贵拍拍他的肩膀,咧开大嘴笑道:“宣娇听你的话,你先劝劝她,嫁给我西王八千岁,还嫌亏待了她吗?”
达开冷冷地说道:“五哥今非昔比,做一个西王妃当然光采,就看宣娇肯不肯了。”
“不怕她不肯!”朝贵猛一挥手,大踏步转身走了。
达开回到家中,宣娇正和春娥在宽敞的大厅中忙忙碌碌,那里集中了城内几家裁缝铺子七八名裁缝,为首领们缝制袍服,达开兼管圣库,春娥进城无事就揽下了这份差事。她们瞧见达开神情凝重,猜想又发生了什么令人不快的事情,急忙迎了出来。达开道:“亚春,关照裁缝,停下手,先缝王服,等着穿哩。”
“封王了吗?”两人惊喜地问,“七哥,你封了什么王?”
达开带他们进内院,边走边叹道:“封王了,我封的是翼王,他们是东西南北王。”
“这不很好吗,”宣娇道,“大概杨萧两个人排在前边了吧?”
“不错,而且四哥封了九千岁,五哥八千岁,我也是五千岁了。”
“哎呀,七哥是五千岁了,比千岁还多了四千岁哩!”春娥惊喜道。
进了上房东屋,宣娇埋怨道:“杨秀清这个人封了九千岁还得了吗?是谁的主意?怎不阻止?”
达开解去裹头的黑布,坐下来又叹息道:“谁的主意?当然是四哥的主意,二哥坚决不同意,三哥也不赞成,说道:‘古来封王只称千岁,没有多加的,明朝大太监魏忠贤把持朝政,人称九千岁,那是他那一伙同党吹捧他,甚至称他九千九百九十岁,却并非官家所封,不足为训,’五哥嘻嘻哈哈,倒是无所谓,我也说:‘历代王爵称千岁,已成定例,我们反对满清,要连一切繁文褥节都反掉,不能反而定得更加繁琐复杂了。’”
“奇怪!”宣娇道,“你们都反对,怎么还是依了他呢?”
达开叹道:“有什么办法呢,你忘了他有天父降凡这一招吗?他见大家激烈反对,忽然一阵哈欠,天父附身,喊道:‘秀全吾儿过来听旨!’二哥气得满面通红,只得从御案前走过来跪在四哥面前,我们哪里还坐得住,也都一个个跪下‘天父’道:‘秀全,尔坐江山、谁的功劳最大?’二哥只得说:‘清胞功劳最大,朝胞,云胞也好。’‘天父’又道:‘既然知道秀清功劳大,为什么不封九千岁?’二哥叹了口气,回头望望三哥,三哥示意他答应下来,二哥只得道:‘遵天父吩咐。’谁知四哥还不罢休,又用‘天父’口气问道:‘既然秀清封了九千岁,高出众弟兄之上,分封诸王不该都受东王节制吗?’
“五哥在旁跳了起来道:‘不行、四哥太欺侮人了,大家一般弟兄,谁该受谁节制?就为了四哥一个人专断,才打了那么多败仗!’四哥又用‘天父’口气说道:‘朝贵不听话,是想自己打自己屁股吗?’二哥没奈何,只得说道:‘悉遵天父旨意吧。’‘天父’这才回天。四哥睁开眼来装模作样连忙扶起二哥,说道:‘刚才天父降身了吗?说了些什么,小弟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封王诏旨上就这样定了下来:‘以上诸王俱受东王节制。’”达开说到这里,悲怆的大声道,“宣妹,想不到我石达开毁家献身,参加拜上帝会反清起义,却遇上了这样可悲的场面,刚才看到二哥跪在装神弄鬼的杨秀清面前,我恨不曾带刀,否则手刃这厮,为太平天国除一大害!”春娥着急道:“七哥,你可不能这样鲁莽,那可坏了大事。”宣娇道:“难怪七哥,当时我若是在旁边,也会火冒万丈,手痒痒的要把杨秀清干了的。”
达开望着宣娇,忽然犹豫道:“宣娇,今天议事时也谈到了你,天王授你为女兵指挥,是仅次于丞相,检点的大官,大概也相当于三品了。”
宣娇道:“我不想做官,给我当丞相也不希罕。”
达开道:“宣妹,你不要难过,真的要让你当王妃哩!”
“是萧朝贵那小子吧?”宣娇跳起来道,“我不干!”
达开叹口气道:“这回恐怕你顶不住了。进了永安城,五哥急想娶妻成家,缠住二哥定要娶你,二哥答应了,四哥也插一手,他们谈好了,先由四哥认你做妹子,将黄宣娇改名为杨宣娇,再由二哥把杨宣娇认作胞妹,改名洪宣娇,然后嫁给五哥,于是三人都联成亲戚了。”
宣娇大怒道:“天下有这等荒唐的事,背着本人,三方面自己做交易,五哥固然如愿以偿,二哥也想利用我趁此拉扰五哥对付四哥,四哥则也利用我拉拢五哥,哈哈,三个大男人,都想从一个女人身上得到好处。好啊、好啊,让他们全都做梦去吧,我就是不答应,看他们怎么奈何我!”说罢大哭着,奔回对屋自己卧房中去了。
达开默默垂首叹息,春娥道:“宣姐怪可怜的,孤苦伶仃,无人为她作主。当初在那帮村时,我就察觉她恋着你,曾经劝你也娶了她,我们姐妹和睦相处,有何不可,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多着哩。偏是你书呆子气,说与我从小恩爱,不能委屈了我,又说宣姐是个有才能的奇女子,也不能委屈她,说怎么也不肯。当时若是和宣姐拜过堂,生米煮成熟饭,五哥和二哥,四哥也就不会在宣姐身上打主意了。现在你看怎么才能帮宣姐一把,终身大事,本人不愿,还能蛮不讲理的非嫁不可吗?”
达开道:“我们这个拜上帝会,说是入会弟妹人人平等,其实等级森严,比满清官场还厉害,满清皇子都叫‘阿哥’,大阿哥,二阿哥,没有封王称千岁的,我们却弄出八千岁,九千岁来,还天父天兄降身,叫天王跪在臣下面前!自古权臣当道,如王莽、曹操,对于亡国之君逼宫篡位,尚且顾全体面,遮人耳目,哪有堂而皇之叫帝王公然跪在臣下面前的?还未开国,就出现了亡国之兆,岂不叫人痛心。宣娇的事,他们三人商量好了,还容我插嘴?好在五哥这个人心直口快,心眼儿比四哥好,嫁过去未必受苦,你过去劝劝她勉强应承了吧。”
春娥迟疑道:“我拿什么话来劝她?还不如你自己过去吧,她就要出嫁了,做了西王妃,难得见到面,更不可能私地里说说知心话儿了。七哥,你还不趁这个最后的机会过去和宣姐作一番长谈,也算是话别吧。”
这几年,达开对宣娇内心深深爱恋,外表竭力克制,心情矛盾,常常陷入痛苦之中。今天议事厅中,忽然作了宣娇下嫁西王的决定,从理智上,他认为这个结局对于宣娇来说并不坏,但从感情上,不但宣娇一时不能接受,他也陡觉失落了至珍至爱的心上人,心中空空荡荡,恍恍惚惚,悔恨,惆怅,而又无可如何。他向宣娇转述天王的决定时,表面冷静,其实心中隐隐作痛,痛处似在滴滴淌血,他还要在春娥和宣娇面前隐瞒这份痛苦。现在春娥把往事说穿了,他感激妻子的宽宏大量,体贴入微。他歉意地站了起来,穿过中间客堂,推开紧团的西屋,又轻轻掩上了门,回身过来站到宣娇床前。宣娇犹伏在床上哀哀啜泣,听见进门的脚步声,知是达开进屋,哭得更凶了。达开长叹一声,坐到床沿上,抚摩着宣娇抽泣颤动的肩头,劝道:“宣妹,不要哭伤了身子,还是冷静下来想想吧。”
宣娇一骨碌坐了起来,哭着道:“你冷静,你是天下少有的冷君子!我的心中一蓬火,烧得红红旺旺,偏是碰上你这颗冰冷冰冷的心,害得我如今无路可走。当初若是你答应娶了我,何致于有今天!”
达开握住宣娇的手,叹道:“是我辜负了你,可是我也有苦衷,希望你原谅!”
“我不原谅,我不原谅,我一辈子不会原谅你!”宣娇捶打着达开宽厚的肩背,猛然把达开扳过身来,面对面抱紧了,说道:“七哥,我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不是嫁,就是死,不会再和你一起了。让我们最后亲亲吧,再没有机会了!”
她狂吻着达开宽阔的脸庞,用手抚摩他的浓眉,他的微耸的颧骨,他那象征坚忍不拔的方方的下巴,说道:“我喜欢,我喜欢你的一切,你的胸怀,你的志向!”她又把手伸向衣里抚摩他那坚实的胸脯,迷朦着泪眼说道:“七哥,答应我最后亲一亲吧。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要把我最珍贵的先献给你。我本来想守着你,直到最后,可是现在不可能了。”
达开怀着歉意任宣娇周身抚摩,他也感到有些恍恍惚惚,被宣娇火样的热情所陶醉了,然而素来尊重礼教大节的达开迅速清醒了过来,他不能趁宣娇一时感情冲动而玷污她一生名节。这不但伤害了心爱的宣娇,也伤害了结盟的义兄。他徐徐推开宣娇,说道:“宣娇,留下个清清白白的好印象,让将来慢慢回味吧。否则,会为了今日的鲁莽而后悔终身。”
“不会,我决不后悔!”宣娇又搂紧了达开喊道。
忽听得屋外有人喊道:“天王驾到!”
两人吃了一惊,同时抽回了手,宣娇怒道;“二哥又是来逼嫁的,我不理他!”于是又面朝里躺下去了。
达开迅速扣好衣上钮子,匆匆开门出来。春娥也已从对屋出来,悄悄问道:“劝过了吗?”达开叹口气,摇了摇头。两人匆匆迎出二门,见天王穿着便服和南王走了进来,两人下跪见礼,秀全扶起了他们问道;“宣娇怎么样,答应了吗?”
“劝是劝过了,她哭得很伤心,还不肯哩,二哥三哥再去劝劝吧。”
进了内院,春娥轻轻在西屋门口喊道:“宣姐,二哥、三哥看你来了。”里边没有声音,春娥推开门,瞧见宣娇仍然侧身朝里床躺着。秀全、云山进屋,春娥掩上门与达开退到东屋等候,达开叹道:“二哥亲临劝嫁,宣妹恐怕只能依从了。”
过了好长一会,秀全、云山开门出来,重又带上了门,达开夫妇迎出屋来问道:“答应了吗?”
秀全点点头,云山附耳道:“宣娇没有答应,但也不再反对,算是默认了。赶快为五弟准备成亲的排场吧。”
他们二人走后,西屋又传出来宣娇绝望的嘤嘤哭声。三天后,一顶花轿把改姓为洪宣娇的新娘从翼王府“娘家”抬到东王府转了一圈,再去天王府转了一转,然后抬向西王府,从此洪宣娇就成了西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