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皇帝惩办广西文武大臣的谕旨,由军机处拟妥,铃盖了军机印信,由兵部飞马递到桂林。周天爵革去广西巡抚,由邹鸣鹤继任,向荣拔去三眼花翎,交部议处。钦差大臣李星沅已于四月十二日病故,免议。正当桂林城中人心惶惶,惟恐太平军前来攻城时,太平军却在象州中平、百丈一带扼险据守,按兵不动,坐以待困。太平军这番难以理解的战略失误,帮了清军的大忙,将官们个个松了口气。太平军眼看军火粮食一天天的消耗,补给困难,不能再死守下去了。当他们得悉清廷下了决心,派遣首席军机大臣赛尚阿带了援军来广西督师,早晚将要发起总攻,便决定突围转移。此时清军正由北西南三个方向朝太平军步步紧逼,唯一退路是向东经武宣东乡回到紫荆山和金田老区,于是当赛尚阿六月初四日抵达桂林那一天的夜间,太平军开始突围,萧朝贵与韦昌辉殿后,不断击退向荣和乌兰泰部清兵的尾追,石达开率罗大纲为前锋,击溃桂平团练的堵截,当场击毙桂平劣绅王作新,进入了紫荆山区。浔州府地域好比一个大田字,浔江拦腰一束,若以金田村为中心,画成四个方块,浔江以北左上方块为武宣县城及紫荆山区,右上方块为江口,新墟及花洲,鹏化两个山区,也包括浔江北岸的平南县城,下面两个方块,左为贵县,右为桂平县。如今太平军转来转去,又回到西至武宣东乡东至金田、江圩和花洲、鹏化山区的老根据地来了。
赛尚阿在桂林接到前线关于太平军又回到金田老区的战报,笑向军务帮办巴清德道:“逆贼大概知道老夫亲临桂林,所以吓得赶快收拾起破烂逃窜了!”
巴清德道:“这几个毛贼,能成什么大事?都是前任大臣平庸无能,才让他们猖狂一时,中堂大驾一到,他们便只有逃命的份了。”
趁前线局势暂时平静,赛尚阿召集重要将领向荣、乌兰泰等人及新到的都统巴清德,副都统达阿洪及长瑞、长寿等四总兵,在桂林举行军事会议,在座的将官几乎清一色是满蒙族人。那时候清廷自皇帝以下,一则以为汉族将领作战不力,二则不愿重用汉人带兵——这是清代开国以来的祖训。议事厅中高悬了金光闪闪的御赐“遏必隆刀”,使每个进厅的将军,不论怎么桀傲不驯,亦不免肃然陡生一股寒意。
议事开始之后,赛尚阿严厉地瞅了一眼原在广西的几员旧将,训斥道:“此番逆贼在象州顽抗一个多月,弹尽粮竭,狼狈东窜,如果当时众将通力配合,及时堵截,必可置贼人于死地,一鼓而歼灭。却不料追堵不力,纵令贼人从容转移,尔等深受皇恩,位至提镇,不觉得有愧于心吗?”
向荣、乌兰泰等瞥一眼堂上高悬的“遏必隆刀”,俯首不语。他们明白,这个时候若有谁不服训斥,出口顶撞,很可能就拿这把刀来杀一儆百。赛尚阿本来很满意“会匪”在他到来时退兵东撤,给了他很大的面子,也解除了对于桂林的威胁,让他可以给皇上立刻递送一道战局松动的奏折,定能使皇上感到宽慰。开场白吓唬几句,不过是官场上一套惯用的手法,施一番下马威罢了。于是咳嗽一声,缓和了口气说道:“这件事由本大臣担待下来,不予追究了。望尔等体会皇上忧国忧民的圣意,出死力打好下一仗。幸赖皇恩浩荡,我们现在兵多了,兵力两万多人,比贼人多了一倍还不止,兵饷也多了,再打不好仗,就无颜以对皇上了。因此,我要求——。”
说到这里,赛尚阿停住口,严厉地注视众将,将军们知道钦差大臣要下命令了,唰地起立静听。赛尚阿继续道:“我下令,以都统巴清德协同向荣一军七千余人为西路军攻打紫荆山,占领整个山区,以副都统达阿洪协同乌兰泰一军一万余人为东路军,攻打江口思旺和花洲、鹏化一线贼军,与西路军会师于金田、新墟,务必全歼逆贼,不令逃逸。这一仗,要求三个月内完成,届时老夫将专案保举有功人员,不但开复原有处分,还将加官授爵,可是,”赛尚阿又重重地咳了一声,厉声道,“若有作战不力,贻误军情的,亦将严厉惩办,决不容情。”赛尚阿挥手命众人坐下,说道:“大家说说,这个仗怎么打法,三个月平贼有信心吗?”
向荣、乌兰泰等领教过太平军的勇敢顽强。从紫荆山到花洲,群山险峻,易守难攻,若要全歼,谈何容易。而且派了巴清德和达阿洪来军中,名为协助,实是夺权。因此心中不悦,微微冷笑,默默不语。达阿洪蔑视地睃了他们一眼,昂然禀道:“回中堂的话,逆贼已如强弩之末,秋天的蚱蜢,挨不了几天了。如今中堂亲临广西督师,有兵有饷,何愁逆贼不平!我看三个月是绰绰有余了。可是能不能做到就要看士气了。士气高不高,则全看带兵的肯不肯真心打仗,带兵官首先把精神振作起来,舍生忘死,同心协力,还会再让逆贼轻易地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吗?”
这番话明明是冲着向荣、乌兰泰他们说的,八旗都统、副都统是皇家的心腹,向来瞧不起统带汉兵的绿营提督、总兵。广西提督向荣虽则气红了脸,却尽量忍耐着不曾发作。乌兰泰也是副都统,他可不买达阿洪的帐,顿时翻了脸冷笑道:“既然达副都统说有人放走了逆贼,想必有凭有据,就请中堂派员彻查。查实了,就赏他一刀遏必隆,若是查不实,这个诬告的罪名可也是不小的吧?”
达阿洪也怒道:“这还用查吗?各人心里有数。”
巴清德较为稳重,忙解劝道:“今日用心剿贼,可不要伤了和气。”
赛尚阿也觉得达阿洪太鲁莽,将帅之间未出兵就先有了嫌隙,到了战伤之上岂不互相牵制误了大事。于是用温和的口气说道:“老夫说过往事不究,又谈它作甚。今日你们共同讨贼,就好比同舟共济,若在船上齐心协力,必可稳渡彼岸。若在船上吵吵闹闹,可就麻烦了。军事会议就此结束,望各自回去部署进兵,老夫当静候诸君捷报。”
高悬在头颈上遏必隆刀的威胁,加官封爵的许愿,新旧将领之间的排挤竞争,使得桂林军事会议之后回到紫荆山和江口墟一线的清军将官面目一新,旧将向荣、乌兰泰等拼命争一口气,新将达阿洪等则想处处显出高人一等,因此这一回的战争不像过去那样围而不攻,而是真刀真枪拼性命干起来了。偏是太平军在屡次突围转移之后,军心涣散,斗志低沉,又加以凭藉山坳的天险,以为清军插翅难度,因此守卫紫荆山的兵力不足,被巴清德和向荣部队从西口双髻山攻入紫荆山区。此时太平军各军主将杨秀清、萧朝贵、韦昌辉、石达开率领主力在东线防御清军乌兰泰部的进攻,他们以为紫荆山天险,万无一失,将家属、辎重安置在山中各村,由冯云山和宣娇陪了天王洪秀全驻守山中,万万不料清军从双髻山攻了进来。幸亏巴清德妒忌向荣立功,以“切勿冒险深入”为借口,阻止他迅速继续进兵,才使山中太平军有了撤退的时间。当时云山召来宣娇说道:“双髻山丢失,山中守不住了,快传齐女兵护送家属撤出风门坳去吧。”
宣娇悲愤交加,怒道:“我军盲目行动,不断突围转移,又不断受困。病伤多,又无粮食医药,盐也没有,火药也没有,家属中老弱多,饿死了多少人,又病死了多少人了!我大嫂也病死了,七哥的儿子荣科也发烧了,我真不知四哥带的什么兵!这回去新墟见了他,一定要和他理论,问他奔来奔去还有个尽头没有?”
云山劝道:“时事如此,不要责怪了,且先度过了目前的局势再说。”
云山又吩咐将士护送天王和辎重撤出紫荆山,但在东山口留下一部份兵力,阻止清军突破风门坳与乌兰泰会师。
宣娇将家属暂时安顿在金田村、匹马赶来新墟见石达开。达开既管打仗,又兼管圣库,凡是打仗缴获的军械器物,和行军途中从各地财主富户家中取得的粮食钱财,一概交到圣库来。军中所需一切钱财物资,亦由圣库供给,所以十分烦忙。幸亏由黄玉昆总其成,达开不过挂个名罢了。但是军中缺粮缺盐缺硝缺药,圣库不能解决,都找到达开头上来。达开屡次劝告秀清改变战略,跳出山区,以免处处受困。秀清不听,却说:“广西本来多山,在山里扼险据守,还可以抗御住妖兵的攻击,到了山外平原,无险可守,众寡不敌,不是等着挨打吗?”
宣娇好不容易在新墟一座大庄院里见到达开,老丈人玉昆正在向女婿诉苦:“往日还有胆大的商贩贪图重利,翻山越岭偷运盐硝粮食接济,虽然为数不多,究竟不无小补。如今四面被困,一概断源了,每天有出无入,支持不了几时了。将士们天天拍桌瞪眼吵闹,如何是好?”达开愤愤地说道:“只有跳出山区去才有活路,可是四哥不听!”
这时宣娇推门进来,喘吁吁地喊道:“四哥不听就造他的反!”
达开喜道:“宣妹,听说双髻山丢了,正担心你们的下落,都撤出来了吧?”
宣娇道:“撤是撤出来了,都安顿在金田村,可是牺牲也够大的了。病死的,饿死的,光是我们赐谷村就有几十口人,那帮村也有十来个人。我家大嫂死了,荣科也病了,发高烧尽说胡话,春妹愁坏了。新墟是个大镇,一定有好医好药,你快找个医生,带上药去金田村看看,迟了恐怕也不行了。”
达开叹道:“幸亏我们几次突围转移途中,家属不曾遭到妖兵的突击,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孩子病了,只能让他病吧。他若命大,自能抗了过去。若是抗不过去,只能随他了。起义以来,几乎每天死人,我不能只顾自己的孩子!”
宣娇道:“七哥,你怎么变得这般铁石心肠了,家属中生病的孩子多着哩,将来他们长大了,不都是我们太平天国赤胆忠心的后代!你带了医生和药去,不光救荣科、也救别的孩子,你能忍心坐视不救吗?”
达开立刻命人去镇上找请医生,他和宣娇骑了马先去金田。途中,宣娇道:“七哥,自从大嫂死后,侄儿们交给了堂婶们照顾,我无依无靠,和春娥妹子住在一起,我现在真正是你们家的人了。”
达开苦笑道:“如今天天打仗,一家人也不能团聚,要等打进了县城,才能住在一起,那才真是一家人了。”
宣娇道:“不是说男归男行,女归女行,夫妻也不能住在一起吗?”
“那是怕有些意志不坚的士兵带了家眷逃跑,所以暂时把他们隔开,我们当主将的不受此限。就是士兵们将来连打胜仗,夺了一些大城市,军心稳固了,也可以取消这个规定。”
他们进了金田村,洪、冯、韦、石几家眷属都住在韦庄,门口有女兵把守。两人下马进门,宣娇将达开引到春娥房中,只见荣科平卧在床上,额上覆了冷手巾,不时手足抽动,春娥坐在床前暗暗垂泪,见达开进屋,那泪珠儿顿如泉水般涌将出来,猛扑到达开身前,抓住他呜咽道:“达哥,快想办法救救荣儿吧,他不行了。许多孩子都是像他这样发高烧抽筋,不几天就过去了。”
达开心中酸楚,抚摩着春娥的肩头道:“亚春,不要急,我们太平天国所致力的是反清救国的大事业。目标虽大,力量却有限,以少击众,不能没有牺牲。愿天父天兄保佑先逝者进入天堂,我们活着的人举起先烈的旗帜继续战斗下去,把生死看得淡些吧,不要只想到一家一户亲人的生离死别,要想到我们终于举起了真正的反清起义的大旗,没有个人的牺牲,哪有反清事业的成功!”
春娥把眼泪擦在达开蓝布短挂前襟褂、哽咽道:“这个道理我怎不懂,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不行了,那比揪我的心还疼!”
宣娇嗔怪道:“七哥也真是,见了面不说请了医生来了,却噜噜苏苏讲一番大道理。春妹,你放心吧,七哥已差人去找医生,很快就能带了药来了。”
春娥这才转忧为喜,埋怨道:“达哥聪明一世,懵懂一时,还不快去看看自己的儿子。”
达开含着疚意上前,俯首注视着昏迷消瘦、不住抽动手足的儿子,取下湿巾,摸摸额头和太阳穴依然滚烫滚烫,他贴着憔损的小脸蛋轻轻唤了两声,并无知觉,不禁心酸叹道:“孩子,你忍着些,熬过了这一关吧。”
春娥接过湿巾、浸在脸盆中搓了一把,绞干了,递给达开又给孩子敷了上去。等到达开由宣娇陪同去探望了别家病孩归来,医生已经带了药囊来了,宣娇急忙和达开进了韦庄,领医生来为荣儿诊治,不料还未踏进卧房,便听见春娥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叫:“天啊,荣儿去了!”
达开心惊神骇,热泪上涌,刚欲迈步进屋,又兀然止住,长叹一声,向惊呆了的宣娇说道:“我不进去了,看了心里难过。死者草草掩埋,生者望你慰解,战事在身,顾不得许多了。”
达开转身急步离去,犹听见春娥的悲嚎和宣娇的痛心呼喊:“苦命的荣儿!”
八月初二日,向荣所部清军又攻占了紫荆山风门坳,与乌兰泰军完成了对新墟太平军总部合围的态势。捷报传到京中,清廷上下一片乐观气氛,皇帝奕詝兴高采烈,提笔赋诗,寄到广西嘉奖三军。
太平军在强敌压境之下,处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艰难,看来又到了必须突围的时候了。这大半年来,都在不断的转移突围之中度过,转来转去,山穷水尽又回到了金田誓师的原地,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军心涣散,士气不振,看不到有什么可以挽救太平军命运的奇方妙策。见了这等浓重的悲观情绪,天王在新墟背后的莫村下旨,教导将士:“千万莫慌”,坚信天父天兄力量,一定会灭绝妖魔。萧朝贵代天兄发话,严厉批评部份将士“各为私,不忠心。”杨秀清也扮天父下凡安定众心,号召将士“有志顶天报国,遵令奋勇诛妖”。可是将士们已经不信天父天兄这一套假话了,杨秀清的威信降到了最低点,军中上层酝酿着向秀清权威挑战的一股巨大的暗流,只待公然爆发出来。
在清军步步紧逼下,太平军于八月十六日深夜,趁月色皎朗,漫山银辉迷朦,开始又一次的突围。他们翻过大山向龙,奔向鹏化、花洲一路,不料在思旺附近的官村岭被向荣部队追上。幸亏接连两天大雨,向军追得匆忙,来不及携带帐篷雨具,枪炮火药火绳都打湿了,难以作战。雨刚停,朝贵、云山与达开率领三四千人分三路向清军猛扑,前后夹攻,向荣大败而逃。太平军侥幸摆脱了向军的追击,火速攀越险山恶岭,来到靠近大同江边的穷僻小村大旺墟,这里东与梧州府的藤县,北与平乐府的永安州(今蒙山县)为界,大同江下游与濛江相汇可通浔江。太平军万人分散在各个村落觅食,总部设在大旺墟一家小地主的宅院中,一无粮食,二有追兵,必须立即决定全军向那个方向进发。
生死攸关的军事会议,在院中北屋客堂中沉闷的进行。屋中一张八仙桌,几把靠椅,洪秀全居中面南,其余结盟五兄弟围桌坐了。只听见杨秀清独断的声音:“现在没有第二条路可走,只有沿着大同江水路进入浔江,或者东向西江去梧州、广东,或者西向平南、桂平去贵县。”
朝贵咕噜道:“四哥好没主意,广东妖兵远远胜过广西,去广东不是自找苦吃?至于去贵县,兜来兜去,还是跳不出个浔州府,我都厌烦了。况且沿路须经平南、桂平,处处有团练,处处有妖兵拦截。大江之上遭到阻拦,妖兵夹岸一开炮,死路一条,这个计划行不得。”
达开也顺势道:“我们金田誓师,是要驱逐满清,恢复中华。不应只在浔州府穷山窝里,和妖兵捉迷藏打来打去,又回到了原地,白白牺牲了许多兄弟,动摇了大伙儿的信心和士气,起义大半年,总在被围困之中,缺粮,缺盐,缺军械弹药,兵员也越打越少了,至今仍不过一万来人,这个局面不能再拖延下去了。我赞成五哥的意见,不去广东,也不去贵县,应该避实击虚,另外打开一番局面,一步步逼近满清大妖头的老窝,这样才能壮我声势。广招天下有志反清的血性男儿人我军中,练成一支十万、数十万的兵马,横扫几千里,才是我们的目标。”
秀清瞪了达开一眼,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且说说怎样打开局面。”
达开道:“从大旺墟向东不远,大同江边有一座市镇,名叫大黎,是藤县管辖,从那里抄山路可去永安州。沿路必无守兵,得了永安再往北不远就是广西省城桂林了。我们一路招兵,一路北上,到达桂林时可有二三万人马。省城可攻则攻,不可攻则再挥师北上,进入湖南湖北,到了武汉我们至少可有十万人。那时顺江而下,可取南京,等到平定江南,巩固了后方,然后挥师北伐,直捣满清心脏,这才使我们太平军英雄志士们有了用武之地。”
达开这番话听得秀全、云山频频点头,昌辉觑了秀清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说道:“七弟之言,甚有见解,四哥不妨斟酌。”
秀清恼道:“七弟、你怎么知道从大黎可取永安?”
朝贵代答道:“是听罗大纲说的,他在永安州境内活动过许多年,山川地理熟悉得很,他的话不会错。”
云山道:“古人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妨把罗大纲找来,听他说说可有道理。”
达开出堂屋向东厢喊了声:“大纲!”罗大纲探首出来,达开向他招了招手,大纲明白必是商谈奔袭永安的事,便兴冲冲大踏步过来,随达开进屋。
云山问道:“大纲、你以为有把握轻取永安州吗?”
“当然有把握!”大纲叉手瞪眼吹胡子道,“这条道我罗大纲闭了眼不知走了多少回。那山虽险,在我看来不过抬腿就过去了。荒山野岭,少见人烟,大军过去,谁来阻挡?永安城中驻兵极少,到了城南平坝上的黄村,离城就不过四十里地了。近了城,只消在城门外一阵咋呼,当官的就都跑了,谁也不来守城,往年我就是这样拿下永安州的。嘿嘿,今番我充先锋,若不得永安城,割下我的脑袋当尿壶!”
秀清皱眉道:“罗大纲,现在妖兵处处堵截尾追,还能容你像过去那样从从容容地翻山过岭,还不是半路上就把你追堵上了。退一步,就算你占了永安,能守得住吗?那里靠近省城,妖头蛇魔不会又调重兵来围攻?那时候,既不能北上桂林,又无别的地方可去。穷山沟养不活我们这么多将士和家属,还是去西江下广东为好!”
朝贵道:“下广东不如去永安!”
达开也道:“应该去永安!”
秀清瞪眼道:“我决定了,不去永安!罗大纲,你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朝贵道:“四哥,这一回事关太平天国存亡,可不容你一个人作主了,我们各走各的路吧,你去广东,我去永安!”
达开也站起来道:“我随五哥去永安。”
秀清拍桌道:“你们忘了当初金田结盟是怎么说的,怎么半途就变了心了?”
朝贵道:“这不是变心,这是因为不能跟了你把太平军都断送了。”
秀全慌忙解劝道:“兄弟之间,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可以各走各的路!”
云山道:“也好,我看两方面意见都可实行。不妨请五弟、七弟带领罗大纲、秦日纲等部三千人为北路军攻打永安州,其余各部为南路军随二哥去南边。看哪一条路顺当,先得手,再合成一路。至于家属辎重,也可分成南北两路随军同行。”秀全、朝贵、达开、昌辉都说:“先分后合,这个主意好,就照这么办吧!”
秀清无奈,只得勉强道:“好吧,我们就从这里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