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直奉战争,北京政权由直奉共同挟持变成了直系一家独霸,而曹、吴根本就不把徐世昌这个总统放在眼里。
欲用曹、吴,竟为曹、吴所用,这是徐世昌在使用“借力打力”之计前,打破脑袋都想不到的,不由得“废然自伤,有拒虎进狼之叹”。为了与直系求得彼此相安,他特地让人带话给曹锟:“自此以后,公欲如何便如何,我无成见。”
可惜事到如今,有没有成见都不重要了,人家甚至都不想再让你发表任何意见。曹锟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总统梦”,他表面答应徐世昌的请求,暗地里却以徐世昌是“安福国会”所选总统,所以是非法总统为由,对其进行逼宫。
一天之内,曹锟的部下三次发电报到总统府,问徐世昌走没走,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一直问到问死你的劲头。
徐世昌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儿,知道不走不成了。他发出请柬,遍邀各国公使来吃饭,席间从容自若,神情与平日无异。吃完饭,他悄悄告诉一同赴宴的汪大燮:“我将去位,车站已经备好车了。”汪大燮愕然,随即便一个个地跟公使们打招呼,请他们送总统登车。
直奉战争结束后不到两个月,徐世昌就以通电辞职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命,此后便退隐天津租界以书画自娱。
想想政治权力这东西也真是够可怕的。任职总统之前,徐世昌与段祺瑞的关系,虽然比不上冯国璋与段祺瑞那么亲密,但也算是很多年的老友,要不然段祺瑞不会全力推举他上台。至于他和徐树铮,若没这档子事,也仍然会成为诗酒唱和的一对忘年交。可就因为要保住总统的权位,徐世昌与老朋友、小朋友全部反目成仇,并结结实实地坑了他们一把。
如果这样能够真正达到目的,倒也罢了,悲哀的是,临到头来,还被别人窝窝囊囊地赶下了台。更悲哀的是,即便已经同是天涯沦落人,徐世昌、段祺瑞仍旧不相往来。段祺瑞病死上海后,其灵柩经过天津。徐世昌就在天津家中,然而既未往吊,也没有派人到北平致祭,对段来了个“生不见面,死不吊祭”。
虽然段祺瑞曾恨恨地说过,要是徐世昌死在他前面,不会流一滴眼泪,也不会写挽联,但依段的性格及一贯的做事方式来说,这么说不过是气话,他应该不会真的这么做。负责护送段祺瑞灵柩的魏宗瀚为此感慨地说:“若徐先死,段必不如是。徐之逊段者如此。”
从来觉得悲哀的不过都是局外人,局内的可没有一个肯主动申请离开。早在直奉失和时,段祺瑞即派段芝贵到东北联络张作霖,又派徐树铮到南方交好孙中山,从而初步结成了共同反直的三角同盟。
经过直皖战争,皖系一蹶不振,连皖督倪嗣冲都被解职,到天津做了寓公,皖系势力仅剩下浙江督军卢永祥一根独苗。当时上海在卢永祥的直辖范围之内,也是段派嫡系残余的唯一根据地。
卢永祥是山东人,清末时曾为段祺瑞旧部。他性格耿介,与段祺瑞颇多相似之处,平生也最为崇拜段祺瑞,堪称老段的超级粉丝。曹锟虽说也做过卢永祥的上级,但卢永祥极鄙视曹锟的为人,所以即便在直系势力已如日中天的情况下,仍拒绝合作。早在直奉战前,他就已通电宣布浙江省自治,不接受北京政府的控制。
吴佩孚原为卢永祥的部下,他曾派代表持亲笔函秘密到杭州谒见卢永祥要求合作,并以副总统之位相诱。卢永祥不为所动,他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子玉(吴佩孚的字)到现在还记得我?”最后连信也没有回,只是对那名代表说:“请转达子玉,保全我的人格。”
就地域势力而言,孙中山、段祺瑞、张作霖三角同盟实际就是粤、浙、奉的三角同盟。在这个同盟中,段系的曾毓隽、吴光新在奉天活动,徐树铮则往返于上海、杭州,为卢永祥出谋划策、整顿军队。
由于段派势力已形同瓦解,卢永祥颇有独木难支之势。于是在直奉战争结束后,徐树铮又秘密潜入福建,打算策动福建督军李厚基独立,以与浙江相呼应。
李厚基系由段祺瑞一手提拔,又是徐树铮的表兄,徐树铮认为策动应该不成问题。不料李厚基却不敢以一隅之地与直系相抗,他不仅一口回绝,而且还怕徐树铮久留福建会给他惹来是非,准备即日将其礼送出境。
徐树铮费尽唇舌,也不能打动李厚基,最后急了,对李厚基说:“别看我徐某现在没有一兵一卒,但是我管教你在福建待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