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佛同意,还不能够一锤定音,因为秉政的是格鲁派喇嘛。涉及他们的权利,必须还要讨价还价,且不说时间会拖得很长,就算最终达成协议,也极可能是一个喇嘛版的“六十三条”。
巴特玛多尔济是个城府极深的老狐狸,他能这么爽快地把消息告诉徐树铮,本身也有施缓兵之计的目的。徐树铮将计就计,对巴特玛多尔济说今晚就和他一起去与活佛面商撤治的办法。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徐树铮还担保这一定会是一个春风拂面似的谈话过程,“决不令活佛有失体面,或喇嘛王公有何不均”。
巴特玛多尔济称谢而去,临行时又再三让徐树铮保密,说待撤治成功后再发布消息,告诉他人云云。
这一分别,二人在心里都偷偷地笑了。巴特玛多尔济笑,是以为自己既借徐树铮之手排挤了黑派王公,又落得一个册封亲王的好事。徐树铮笑,则是因为他可以擒贼先擒王,沿着这一突破口实施穷追猛打了。
1919年11月14日,徐树铮风风火火地闯入巴特玛多尔济的寓所,要对方履行约定,和他一道去敦促活佛率众请求撤治,并且要求把具体撤治的条例完全简化,一切详细办法待撤治完成后再另行商定。
徐树铮的这一说法与“春风拂面”已经完全不同,就是一个霸王硬上弓的做派。巴特玛多尔济见势不好,只得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加以推诿。
徐树铮顿时变了脸,他声色俱厉,放出了“祸蒙之罪,不在活佛而在喇嘛”这样的狠话,接着又恶狠狠地表示他可以将撤治的日期再宽限一天,但事情必须在第二天晚上解决,否则就不用谈了——他会马上逮捕活佛,巴特玛多尔济本人也别想跑,“执事虽老,亦当随行”。
巴特玛多尔济哪里料得到白天态度还温婉亲切、彬彬有礼的这位汉家大将会突然变脸,而且变得如此彻底冷酷,当场被惊得目瞪口呆。在徐树铮的逼迫下,第二天他赶紧召集喇嘛王公全体会议,决定先由自治政府的各部部长在自请撤治的呈文上签名盖印,然后再让活佛率众向北京政府送上呈文。
王公们仗着与陈毅有交情,托陈毅来央求徐树铮,答应日内一定把事情办妥,请他当晚不要再苦苦相逼。徐树铮缓了口气,说如果这样的话,今晚就算了,但一定要从速办理,不得再迟延。
会议还没结束,巴特玛多尔济就匆匆忙忙地要赶回寓所。众人问他为何如此匆忙,他可怜巴巴地回答说,昨天“徐公”(徐树铮)限定今晚六点和他碰面,不敢不早点在家里等着。
徐树铮见到巴特玛多尔济后,又换了一副脸孔,还因昨天晚上的态度向巴特玛多尔济道了歉。
徐树铮对外蒙古人的“狂暴”举动令陈毅都不太适应,觉得太过分,还是应该采用怀柔政策为好。徐树铮给他的回答是:只有非常之人,才能立非常之功,也才能做出非常之举。
陈毅听后颇不以为然,但交涉权既然已经被徐树铮夺了过去,他觉得多说也无益。
11月16日晚,徐树铮邀陈毅小聚。二人放量痛饮,徐树铮的酒量很厉害,把陈毅灌得酩酊大醉,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徐树铮告诉他,活佛哲布尊丹巴已经在给中央政府的呈文上签了字。
陈毅听了大吃一惊。原来徐树铮唯恐夜长梦多,等不及让活佛再考虑考虑。就在他和陈毅举杯痛饮的同一时间,他办了一桌“鸿门宴”,令参谋将哲布尊丹巴等人请来吃饭,席间就有言在先:活佛不在呈文上签字,今晚谁也不能走!
对撤治而言,这是最关键的一天,陈毅和王公交涉了十多个月而未果的撤治问题,就在这一天以极其干净利落或者说“霸道”的方式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