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陈文运所料,傅良佐督湘的明令一发表,立即招致湖南和西南各省的反对。他们认为傅良佐虽然是湘籍,但自幼便随父随宦在外,无论过去的出生之地,还是现在的做事方式,都只能被归入北人之列,不符合“湘人治湘”的要求。
陆荣廷出面给冯国璋发来一份电报,要求收回成命,并主张划湖南为南北军的缓冲地带,继续维持湖南现状。
冯国璋由于已同意段祺瑞派傅良佐督湘,故而难以作答,只得把陆荣廷的这份电报交给段祺瑞。段祺瑞以国务院名义答复陆荣廷,把更换湘督说成是“为事择人”,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1917年8月下旬,傅良佐以“衣锦归乡”的姿态,辞别段冯,离京前往湖南就职。
段祺瑞在发表任命时,曾表示傅良佐虽督湘,但不带北军入湘。可是面对各界如此强烈的反对,如果真的让傅良佐一个光杆司令入湘,段祺瑞自己也不放心,为此他在傅良佐赴任的同时,就派了两个师的北洋军开往湖南。
谭延闿内心不是不想抵抗,但原本答应援湘的桂滇军还没行动,北军已经大兵压境。至于湘军,只有两个装备较差的师,而且谭延闿还只能控制其中的半数,自然无法抵御北军。
在此情况下,谭延闿只得放弃抵抗。有人问他是否愿意留任省长,谭延闿说:“当惯了婆婆,如何能做媳妇?”
傅良佐到长沙后,谭延闿一俟办完交接手续,马上借口回籍省亲,离开长沙到上海去了。
谭延闿绝非俗辈,当年曾与谭嗣同等人并称为“湖湘三公子”。离职之前,他在与西南各省加强联络的同时,派原零陵镇守使望云亭赴京迎接傅良佐,望云亭的职务则由刘建藩署理。
谭延闿的举动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对北京政府的服从,其实暗藏机锋——望云亭是段祺瑞留在湖南的一个内线,把他调走乃为调虎离山之计;继任的刘建藩参加过“二次革命”,让他镇守零陵,无异于埋下了一颗反对傅良佐的定时炸弹。
傅良佐在就职的第四天也发现了谭延闿所布的这着棋,于是下令撤换刘建藩。刘建藩早有准备,不仅拒绝从命,而且通电全国,宣布独立。
消息传到长沙,傅良佐立刻慌了手脚,一面宣布长沙戒严,一面派兵前往讨伐。不料派去的本省军队全是软脚蟹,没几下就纷纷溃败。
傅良佐再命随其南下的那两个北洋师出战。北洋军久经沙场,炮火又相当猛烈,非刘建藩等所指挥的湘南军队所能抵御。在湖南地方的屡次请求下,10月中旬,西南方面组织湘、粤、桂联军,分路向北洋军发起反攻,湖南问题迅速演变为南北战争。
与南北战争相伴随的,是第二次府院之争的正式浮出水面。自傅良佐督湘事件以后,冯段就产生了隔阂,而且从此一天天地加深。
段冯本来当面接触的机会就不多,这时候越发少了。难得有一次,冯国璋突然打电话给段祺瑞,请他到府里来谈谈。段祺瑞接了电话说:“一定是四哥想打麻将了!”说完便高高兴兴地带了两百元现钞赶去总统府。
段祺瑞喜欢打麻将,但一般都在晚上下班之后。这次他上班也要打麻将当然不是纯粹为了玩,而是希望利用打麻将的机会重新加强二人的私人联系,冲淡彼此感情上的不愉快。
可是冯国璋在和他谈完公事之后,却并没有谈到打麻将的话。段祺瑞也不便提出,只得乘兴而去,败兴而归。
冯国璋本人其实不爱打麻将了,他也知道段祺瑞的癖好,但就是不肯迎合对方打上那么几圈。这也使得段祺瑞不能不怀疑“四哥”是在摆他的总统架子。
后来又有一次,段祺瑞主动去拜访冯国璋。当时恰巧府内有一处木桥坏了,段祺瑞的汽车无法通过。有了打麻将的尴尬经历,段祺瑞自然而然地认为冯国璋仍在故意摆阵势,不准备和他见面,于是当即就命令车夫掉转车头,愤然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