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知张勋真的复辟了,黎元洪惊慌失措,对自己没有采纳张国淦的建议感到十分后悔。复辟开始后的第一天,他就派总统府秘书长夏寿康赴津,再次问计于张国淦。
张国淦对夏寿康说,为今之计,只有一面发表通电,请南京的冯国璋代行大总统职权,一面免去李经羲国务总理一职,复任段祺瑞,并责成其出师讨逆,恢复共和。
“如用我言,则段为总统(黎元洪)所任命,段之成功,即总统之成功。”怕黎元洪仍旧犹豫不决,张国淦又特地挑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即就算黎元洪不任命段祺瑞,段祺瑞也一定会自动自发地出师讨逆,到时“民国中断者为总统,恢复民国者为段,总统将何以自处?何以对国人?”
夏寿康回京后,将张国淦的建议报告给黎元洪。黎元洪思前想后,别无他法,也只好照此办理。
张国淦非常了解段祺瑞。早在张勋宣布复辟之前,就有人透露消息给段祺瑞,说张勋看样子准备把中华民国的牌子拿掉,请前清小皇帝重登宝座。为免督军团假戏真做,策应张勋复辟,段祺瑞急忙派徐树铮到蚌埠探询安徽督军倪嗣冲的态度,倪嗣冲不敢造次,很快复电表示决不参与复辟活动。
尽管得到了倪嗣冲的保证,段祺瑞仍忧心忡忡,那些天他始终眉头紧皱,面色阴沉。平时老段在家里就喜欢板着一张脸,轻易不见笑容,这样一来,更透出一股阴森森的模样。家人们知道他的性格脾气,都躲得远远的,怕惹老爷子不高兴。
当复辟的消息传至天津,段祺瑞勃然色变,当即派人把这一消息通知同在天津的梁启超,并邀梁启超前来晤谈。
梁启超一到段公馆,就对段祺瑞进言:“总理能起兵讨贼,我跟你一道去。不然的话,总理就随我亡命日本。”段祺瑞慨然应道:“我决心已定,任公(梁启超号任公)从我!”
随着张勋复辟的事实得到确证,段祺瑞反而镇静下来。家人们虽然听不到他和梁启超秘密商量的内容,也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可是都发现老爷子紧皱的眉头已经松开,连日来阴沉的面容也变得开朗起来。
随张勋进京的“辫子军”只有十个营,一共五千人。不明内幕的人可能会认为以段祺瑞北洋系领袖的身份,挟雷霆万钧之力,要打败这五千人应如狮子搏兔般容易。段祺瑞在得到消息后也未表现出一点惊慌之色,甚至在与梁启超的晤谈过程中还能做到谈笑从容,但是实际上他对前景并不乐观。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段祺瑞手中并没有多少可调之兵。张勋复辟之初,驻防京津附近及直隶省内的军队倒是不少,但其中多数将领或已列名于张勋的复辟通电,或态度暧昧,或尚在观望。
陈光远是京畿握有兵力最多者,共统辖两个师,且装备优于其他军队。可也正因为他举足轻重,所以张勋到京后就和他拉得很紧,而陈光远名为军人,实际是个滑头的官僚政客,见张勋势大,便表示对张勋唯命是从。复辟开场当天,陈光远就在南苑驻军区域挂起了龙旗,段祺瑞当然不能再调用他。
不同于冯国璋、张作霖等地方实力派,段祺瑞长期在中央,隶属于他的嫡系部队不多,能直接听从他调遣的更少。当时距北京较近的部队,如保定曹锟的第三师、马厂李长泰的第八师,平时与段祺瑞都不太接近,不是一道命令就可以动员的。
经过一番仔细斟酌,段祺瑞决定以李长泰部为讨逆军的基本力量。首选李长泰,不仅是因为马厂在天津郊区,联系起来比较方便,更重要的是李长泰的政治倾向与段祺瑞较为接近,曾通电指责过张勋的复辟行为,用段祺瑞的话说是“此人忠厚,与各方面都不甚往来”。
另外,第八师的一名炮兵团长和一名步兵营长系亲兄弟,二人曾在段家当差多年,并均由段祺瑞一手提拔。这兄弟俩在离开段家后,还常到段公馆以当差的身份伺候段。段祺瑞具有较为丰富的带兵指挥经验,他知道在人事方面,怎样让自己从下到上都具有一定把握。
段祺瑞派傅良佐到马厂征询李长泰的意见。不料到了这个时候,“忠厚”之人也变得不“忠厚”了,提出各种条件。傅良佐先许诺李长泰功成之后即晋升官职,可是李长泰却提出“高官厚禄必须二者得兼”,换言之,即官要升,钱也要拿。
段祺瑞虽不满于这位李师长利心太重,已接近于要挟,但紧急情况下也只好从权,遂让傅良佐转告李长泰,只要对方兴兵讨逆,就给他的第八师加一个月恩饷。
光一个月的饷还是不能满足李长泰的胃口,因为这件事,后来还多出了一个段子:“师长要现金难为老段。”
傅良佐等人只好另行设法。他们打听到李长泰惧内,最怕太太,于是就暗中送钱给李太太,先把李长泰的枕边人给说服了。在太太的命令下,李长泰果然乖乖听话。傅良佐遂由马厂赶回向段祺瑞报告:“李师长欢迎总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