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镇统制官吴凤岭有一天接到徐树铮写去的一封信。信中说段祺瑞在合肥老家的家人要置地产,尚缺数百元,欲先向吴凤岭挪借,数月后即还。
吴凤岭和徐树铮是同乡,与段祺瑞交情也不错,接信后当即给徐树铮寄了五百元。
稍后,直隶藩台邀请段祺瑞、吴凤岭赴宴。段、吴二人聊天时,吴凤岭向段祺瑞问起购买土地的事,段祺瑞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哪有这回事啊?
段祺瑞祖籍江西,生于安徽六安,后随家迁居合肥,等他出了名,人们便称他为“段合肥”。“段合肥”自幼在军营中长大,且青少年时期即只身离开合肥,久居外地,在合肥无片瓦寸地,他自己也从无广置田产的念头。
听吴凤岭道完事情原委,段祺瑞只好如实相告:“购地我当不知,借款更无所闻。这样吧,等我回去问了树铮再说。”
段祺瑞回来后找徐树铮当面询问。徐树铮倒也不隐瞒,说明他想把妻子送到东京留学,迫于手头拮据,所以临时就编了这么一个理由,以向吴凤岭挪借,本来想在攒够薪水后归还,不料却让段祺瑞提前知道了。
徐树铮借款这件事本不算大,但编的理由实在让段祺瑞有些恼火,为此他狠狠地训斥了徐树铮一番。徐树铮自知理亏,被训得面红耳赤,俯首无言。
不过通过这件事,段祺瑞终于明白了徐树铮的个人打算,即暂时不愿做官,而希望到日本去学习军事。他认为这是件好事,应予以成全,于是就对徐树铮说:“你如果真想去东京留学,我代你办官费。”
能够官费留学,也就意味着省去了原来所有的麻烦,徐树铮既高兴又感激,哪有不愿意之理?
就这样,徐树铮以官费派出的名义前往日本。到日本后,他也很给段祺瑞争气,先是考入东京振武学校,接着又考进了日本士官学校,在日本前后住了三年。
徐树铮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日本已经在日俄战争中获胜,这使他进一步体会到向日本学习的重要性。至于怎样向日本学习,他的认识是除了掌握其军事、学术外,还应熟悉日本的文化。
徐树铮在军校课堂上十分用功,但是每逢假日便到处游览,而且把其中的很多时间都消耗在娼寮酒馆里。跟他的很多中国同学不同,他玩乐不是目的,目的是接触当地的风俗、人情、语言。
徐树铮天资聪颖,时间不长就学会了说一口漂亮的日语,而且能运用自如,为同学们所远远不及。当时的中国人已经被日本人瞧不起,如果光听说话,那些艺伎、酌妇们是不容易认出徐树铮是中国人的,但他不仅不隐瞒自己的中国人身份,还以此为傲。
每逢喝到酒酣耳热,徐树铮就会大声嚷道:“酒,是我们中国大禹造的。在中国历史上,出现过有名的酒仙——刘伶。中国的大诗人陶渊明、李太白都是能喝酒的。太白斗酒诗百篇,能喝酒才能赋诗。魏武帝横槊赋诗,曾道‘对酒当歌’呢!”
嚷完之后,他又继续向这些让他自豪的中国酒仙致敬,然后举杯痛饮。徐树铮会唱昆剧,喝得高兴了,有时还会旁若无人地咿咿唔唔地哼上一段。
他这种狂气豪情,不仅令陪酒的日本女人失色,也常常让他的同学们为之侧目。有一天,徐树铮和同学宋子扬等人在一家料理店喝酒,店里有个艺伎很能喝,据说是海量。徐树铮听了说:“酒,是中国发明的。说起喝酒,谁也喝不过中国人!”
他吵着要和这个艺伎赌酒,而且举杯便饮,艺伎才喝了一杯,他早已两三杯下肚,不久便喝得酩酊大醉。宋子扬等人见状,只好雇辆人力车把他送回下宿(即租住的公寓)。
回到下宿,徐树铮仍不承认自己喝醉了酒,也不肯让人搀扶,就自己趔趔趄趄地上了楼梯。上是能上,只是走两步却要退一步,还没走上几级,就失足滚下了楼梯。
宋子扬等人赶紧上前查看,躺在地板上的徐树铮已经鼾声大作,呼呼睡去,而且怎么推都推不醒。无奈之下,大家不得不像拖死猪一样把他拖到房内睡下。
第二天,醒过来的徐树铮还有些头晕,但仍然又硬撑着跑进昨晚那家料理店,并且和那位艺伎接着赌酒,直到痛饮一场之后,方才罢休。
徐树铮是士官七期的学生,上面有六期,下面有八期,这三期学生的留日日期相差不远,平时经常来往。在三期士官生中,要论大言不惭、狂妄过人,只有八期的杨宇霆可与徐树铮媲美,二人特别气味相投,日后都成了民国军政界赫赫有名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