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配给段祺瑞第二军的部队,有的驻扎于济南,有的先前被派往滦州参加秋操。接到改编命令后,各部才开始向目的地信阳集结。当段祺瑞到达信阳时,这些部队仅有一小部分到达,大部分尚在行军途中。
信阳城位于河南南部,毗邻湖北,正是袁世凯所说的“进可取武汉,退可左右京师”的军事重地。不过段祺瑞刚到时,信阳正处于一片混乱之中,前有残兵不断退却下来,后有部队等着组编,大家各自为政,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哄抢物资和寻衅滋事的事件更是比比皆是。
有一天傍晚,段祺瑞在城内办完公,骑着马返回司令部驻地。途中有人前来报告,说车站刚到的一批士兵为了争抢物资,不但动手打架,而且还开了枪。
段祺瑞立即带着卫队把出事现场包围起来,将肇事士兵和带兵的管带全部抓了起来。盛怒之下,他拿起马鞭对着士兵们就是一顿猛抽,最后连鞭子上都沾了血,那名管带也被重责四十军棍,打到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等气消得差不多了,段祺瑞便把肇事士兵交给幕僚徐树铮处理,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徐树铮随后的处理方式竟然让他也有瞠目结舌之感。
徐树铮绰号“小诸葛”,段祺瑞的家人背后则都称他为小徐。段祺瑞幕僚众多,但要论对段所起的影响和作用,谁都超不过这个小徐,也可以说段大半生的功业都离不开“小诸葛”的倾力襄助。
徐树铮与段祺瑞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甚至连同乡都算不上。他是安徽萧县人,在私塾读书时就表现出过人的才智,据说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而且还是秀才中成绩最好的廪生。按照规定,廪生可以食廪,也就是享受由国家按月发给粮食的待遇。
其后因为父亲去世,徐家倒了顶梁柱,境况便开始恶化起来。十八岁时,徐树铮因为穷得实在念不起书,不得不背井离乡,到济南去投奔内兄,想找一份工作借以糊口。
可是他的内兄也没有什么关系和门路。徐树铮在济南住了一段日子,情急生智,当下便草拟了一份国家大计条陈,准备呈送时任山东巡抚的袁世凯,希望能够得到袁的赏识。
自古至今,一个普通平民要给封疆大吏写信,渠道都不会那么通畅。小徐是个有心人,他探知候补道齐彦儒是袁世凯的亲戚,如果上呈袁世凯的文件封面能署上个齐彦儒的名字,各级办事人员就不敢拖延或积压。
让齐彦儒署个名,相对而言要容易得多。这种方式很灵,袁世凯果真很快就看到了徐树铮的条陈。条陈内容是当时社会上最流行的富国强兵之类,不过徐的观点和康梁变法维新那一套又有所区别,它更接近于张之洞提倡的“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道理总是那么一点道理,徐树铮的文章也没有什么特别独到的见解,不过作为一篇政论文已经属于上乘之作,起码“言之有故,持之成理”。
袁世凯虽是武人,但也有一定的旧学功底,至少能分出文章之高下优劣。当时一般的维新文章都喜欢堆砌一些新名词,读起来佶屈聱牙。徐文则不是如此,它全部采用了桐城派的古文笔法,行文抑扬顿挫,脉络分明。这说明作者具备相当的社会洞察力和古文功底,不然不可能将这些时事理论融会贯通,而且还能用桐城派的文笔表达出来。
袁世凯一边看一边点头赞许,随后便安排自己的幕僚朱忠琪接见徐树铮。朱忠琪和徐树铮谈过话后,同样对徐树铮赞赏不已,他对袁世凯说:“这个青年人是萧县的一个秀才,食了廪(廪生),平素关心时事。他对我侃侃而谈,所谈都颇能洞中时弊,似乎中西学都有根柢,是个值得提拔的人才。”
说罢,朱忠琪还将徐树铮带来的几本诗词文章交给袁世凯。袁世凯随手接过,翻阅了其中的几首诗词,感到徐树铮确实颇有才华,于是就命朱忠琪把他留在衙门里,等待机会再行安插。
就这样,徐树铮仅仅因为一个条陈就受知于袁世凯,成为其入幕之宾,并从此开始了他传奇般的幕僚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