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2年3月,徐志摩由剑桥大学皇家学院的特别生转为正式研究生。皇家学院给他的评价相当高:“持智守礼,放眼世界。”虽然如此,他在剑桥大学并没有完成什么研究计划,也没有取得博士学位,连学术论文都没有写一篇。这年8月,他突然决定回国。
由特别生转为正式生,在皇家学院继续学下去,纵然不太努力,一年内拿到博士该不是什么难事。当年哥伦比亚大学的博士学位,就轻易地扔掉了,这次剑桥大学皇家学院的博士学位,也就这么毫不珍惜地扔掉了。
徐志摩曾说过,他这一生的周折,大都寻得出感情的线索。张幼仪走了,徐志摩再也没有了羁绊;林徽音走了,一直杳无音信,却给了他无边的牵念、美妙的幻想,他有了一颗空寂泣血的心。从此,这颗心被一份“深刻的忧郁占定”。在孤寂痛苦中,康桥成了他心灵的慰藉。
在《吸烟与文化(牛津)》中,徐志摩回忆了他在康桥的生活。他认为,牛津是世界上名声压倒人的一个学府。牛津的秘密是它的导师制。导师的秘密,根据利卡克教授所说的,是“对准了他的徒弟们抽烟”。在牛津或康桥要找一个不吸烟的学生是很费事的,更不用说找一个不吸烟先生了。
怪不得有人就说,原来英国学生就会吃烟,就会懒惰。臭绅士的架子!难怪我们这年头背上刺刺的老大不舒服,原来我们中间也来了几个烟臭薰出来的破绅士!
这年头说话可得谨慎些。提起英国就犯嫌疑。贵族主义!帝国主义!走狗!挖个坑活埋了他!
实际上事情可不能这么简单。侵略、压迫、诅咒是一回事,别的事可不跟着走。至少我们得承认英国,就它本身来说,是一个站得住的国家,英国人是有出息的民族。英国人过着有组织的生活,英国存在着有活气的文化。我们也得承认牛津或是康桥至少是一个令人十分羡慕的学府,它们孕育了英国的文化生活。多少伟大的政治家、学者、诗人、艺术家、科学家,是这两个学府的产儿——烟味儿给薰出来的。
徐志摩说他也被称为在英国念过两年书,大部分的时间在康桥。但严格地说,他还是不够资格的。当初他并不是像他的朋友温源宁似的出了大洋正式去请教薰烟的。他则只是个烤小半熟的白薯,离着焦味儿透香还正远哪。但他在康桥的日子可真是享福,恐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蜜甜的机会了。他不敢说康桥给了他多少学问或是教会了他什么。他也不敢说一个人受了康桥的洗礼,就会脱凡胎、换仙骨。他敢说的只是——就他个人而言,“我的眼是康桥教我睁的,我的求知欲是康桥给我拨动的,我的自我的意识是康桥给我胚胎的。”徐志摩在美国呆了两年,在英国也算是两年。在美国他忙的是上课、听讲、写考卷、啃橡皮糖、看电影、赌咒,而在康桥他忙的是散步、划船、骑自行车、抽烟、闲谈、吃五点钟茶牛油烤饼、看闲书。他认为如果说他到美国的时候是一个不含糊的草包,他离开自由女神的时候也还是那样原封没有动;但如果说他在美国的时候还不曾通窍,他在康桥的日子至少明白了自己原先只是一肚子糊涂。这之间的差别不能说是小吧。
在《我所知道的康桥》文中,徐志摩说他这一生的周折,大都寻得出感情的线索。不论别的,单说求学。他到英国是为要从罗素。罗素到中国时,徐志摩已经在美国了。罗素那不确的死耗传到的时候,徐志摩不仅伤心欲绝,还做了悼诗。他“那不确的死耗”是:1921年3月14日,罗素应邀到保定的育德中学讲演,其他人穿着外套都冷得发抖,罗素却拒绝穿外套,要显示他的绅士风度,结果着了凉,患上了急性肺炎。送进医院,整整两周胡言乱语,昏迷不醒。当时中国的各大报纸每天都报道他的病情,日本一家报纸甚至报道他已经不幸病逝,还有人匆匆发了讣告。由于主治医师医术高明,又有抗肺炎血清的及时提供,罗素才幸免一死,于3月29日脱离危险状态并开始好转。
罗素没有死,徐志摩自然特别高兴。他就摆脱了哥伦比亚大学博士头衔的诱惑,买船票过大西洋,想跟这位20世纪的伏尔泰认真地念一点书。谁知一到英国才知道事情变样了,罗素被康桥除名了。罗素回到英国后就在伦敦住下,夫妻俩靠卖文为生。因此徐志摩从罗素的心愿也就无着落了。
徐志摩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里混了半年,正觉得烦闷想换路走人的时候,认识了狄更生。徐志摩早就景仰他的作品《一个中国人通信》与《一个现代聚餐谈话》了。徐志摩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伦敦国际联盟协会上,那天林长民演说,狄更生做主席;第二次是在林长民的寓所里吃茶,狄更生也在。以后徐志摩就常到狄更生的家里去。皇家学院的院友的狄更生看出徐志摩的烦闷,就劝他到康桥去上学。徐志摩就写信去问了两个学院,回信都说学额早满了,随后狄更生就推荐徐志摩到皇家学院。学院给他一个特别生的资格,随意选科听讲。从此黑方巾、黑披袍的风光也被徐志摩沾着了。
起初徐志摩在离康桥六英里的沙士顿租了几间小屋住下,同居的有张幼仪与郭虞裳。每天一早他坐街车(有时自行车)上学,晚上回家来。虽然这样的生活过了一个春天,但他在康桥还只是个陌生人,谁都不认识。康桥的生活,完全不曾尝着。他知道的只是一个图书馆、几个课室和两三个吃便宜饭的茶食铺子。狄更生常在伦敦或大陆,所以也不常见他。那年的秋季(1921年八九月间)徐志摩一个人回到了康桥,整整有一学年。那时他才有机会接近真正的康桥生活,同时也慢慢的“发见”了康桥。他从未有过比这更大的愉快。
“单独”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它是任何发现的首要条件。在徐志摩看来,要发现朋友的真,得有与朋友单独相处的机会;要发现一个地方,得有单独去玩的机会;要发现自己的真,也得给自己一个单独的机会。可是,人这一辈子太匆忙,太没有单独的机会。徐志摩承认,他对他的本乡都没有什么了解。康桥,对他来说,算是有相当交情的了;再次的也许就只有翡冷翠了。啊,那些清晨,那些黄昏,徐志摩一个人发痴似的在康桥!绝对的单独。
康桥的灵性全在一条河——康河上。康河,在徐志摩的眼中是全世界最秀丽的一条水。有一个村子叫格兰骞斯德,那里有一个果子园,徐志摩会躺在累累的桃李树下吃茶,花果会掉入他的茶杯中,小雀子会到他的桌子上来啄食。这是别有一番天地的上游。下游是从骞斯德顿下去,河面展开,那是春夏间竞舟的场所。上下河分界处有一个水流湍急的小水坝。在那里,徐志摩听星光下的水声,听邻近小村的晚钟声,听河畔倦牛的刍草声。这是他康桥经历中最神秘的一种,大自然的优美、宁静、协调,在这星光与波光的默契中不期然地没入了他的性灵。
康河的精华则是其两岸蜚声寰宇的学院建筑群。自上而下,康河轻盈地穿过培姆布罗克学院、圣凯瑟琳学院、皇家学院、克莱亚学院、三一学院、圣约翰学院、麦德兰学院。最令人流连忘返的是克莱亚学院与皇家学院的毗连处,克莱亚的秀丽紧邻着皇家教堂的宏伟。世界其他各地都有更美更庄严的建筑,例如巴黎莱茵河的罗浮宫一带,威尼斯的利阿尔多大桥的两岸,翡冷翠的维基乌大桥的四周;但康桥的河岸自有它的风致,那种脱尽尘埃的清澈秀逸的意境可以说是超出了书画而化生了音乐的神韵。再没有比这一群建筑更和谐更匀称的了!论画,可比的也许只有柯罗笔下的田野;论音乐,可比的也许只有肖邦手下的夜曲。就连这也不能给你依稀的印象,它给你的美感简直是神灵性的一种。
假如你站在皇家学院桥边的那棵大椈树下眺望,右侧面,隔着一大块浅草坪,是徐志摩他们的校友居。它的年代并不久远,但掩不住它的妩媚。它那苍白的石壁上春夏间满缀着鲜艳的蔷薇,这些蔷薇在和风中轻轻摇颤。再向左移是教堂,森林似的尖阁,永远直指着天空;更左是克莱亚,啊!那不可信的玲珑的方庭,谁说这不是圣克莱亚的化身,哪一块石头上不闪耀着她圣洁的精神?在克莱亚后背隐约可辨的是康桥最负盛名的三一学院,它那临河的图书楼上有拜伦神采惊人的雕像。
河身的两岸都是四季常青的、最葱翠的草坪。从校友居的楼上望去,对岸草场上,不论早晚,都有数十匹黄牛与白马,胫蹄没在恣蔓的草丛中,从容地在嚼食着。零星的黄花在风中飘荡,应和着它们尾鬃的扫拂。桥的两端有斜倚的垂柳与椈荫护住。水清澈见底,深不足四尺,匀匀的长着长条的水草。这岸边的草坪又是徐志摩的爱宠。清晨或傍晚,他常去这天然的织锦上坐卧。有时读书,有时看水;有时仰卧着看天空的行云,有时反扑着搂抱大地的温软。
但河上的风流还不止两岸的秀丽。你得买船去玩。船不止一种:有普通的双桨划船,有轻快的薄皮舟,有最别致的长形撑篙船。还有一种是别处不常有的:约有二丈长、三尺宽,需要站直在船梢上用长竿撑着走的。这撑是一种技术。徐志摩自叹自己手脚不灵,始终没有学会。最初尝试的时候,容易把船身横在河中,东颠西撞,非常狼狈。英国人是不轻易开口笑人的,但是他们会不出声地皱眉!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划船畅游的情致因自称笨拙莽撞的外行的徐志摩给破坏了。他真的始终没有学会,但每次都不服气地跑去租船再试的时候,有一个白胡子的船家往往奚落他说:“先生,这撑船费劲,天热累人,还是拿个薄皮舟溜溜吧!”他哪里听得进去,长篙子一点就把船撑了出去,结果还是出尽洋相,把苗条的河身拦腰斩断。
站在桥上看人家撑船,却是那样的毫不费劲,那样的悠闲惬意!尤其在周末的时候,有几个娴熟的女郎,一身缟素,裙裾在风前翩翩地飘着,戴一顶宽边的薄纱帽,帽影在水草间颤动。她们出桥洞时姿态优雅,随手拿起一根长竿,只轻轻的、不经心地往波心里一点,身子微微一蹲,船身便波的转出了桥影,翠条鱼似的向前滑了去。她们那敏捷、那闲暇、那轻盈,真是让人羡慕。
在初夏阳光渐暖的时候,买一支小船,划到桥边树阴下躺着念书或做梦,那是很惬意的事情。槐花香在水面上飘浮,鱼群的游动声回荡在耳边。或是在初秋的黄昏,踏着新月的寒光,划船往上游僻静处去。爱热闹的少年们携着他们的女友,船沿上放着东洋彩纸灯,船里铺着软垫子,也划向人迹罕至的地方独享清雅——谁不爱听那水底的音乐在宁静的河上描写梦意与春光!
住惯了城市的人是不容易察觉出气候的变迁。看见树叶飞落,知道是秋天;看见树叶嫩绿,知道是春天;天冷了就装炉子,天热了就拆炉子;脱下棉袍,换上夹袍;脱下夹袍,穿上单袍。不过如此罢了。天上星斗的消息,地下泥土的消息,空中风吹的消息,都不关他们的事。忙忙碌碌,紧紧张张,谁有闲情逸致关注星星的移转、花草的消长、风云的变幻?只是抱怨生活的无聊、枯燥、郁闷、痛苦,有谁承认做人是快乐?又有谁不在诅咒人生?
但生活的不满意大部分是自取的。徐志摩认为“我是一个生命的信仰者”,他相信生活不是大多数人仅仅从自身经验推断出的那样暗惨。引起这种情绪的原因在于“忘本”。人是自然的产物,就好比枝头的花与鸟是自然的产物。但不幸的是,人是文明人。人入世深一天,离自然就远一天。离开了泥土的花草,离开了水的鱼能快乐吗?能生存吗?从大自然中,人取得了生命;从大自然中,人也要取得继续的养料。哪一株婆娑的大树没有盘错的根深入在无尽的土地里?因此,人是永远不能独立的。拥有幸福的是永远不离开母亲抚育的孩子,拥有健康的是永远接近自然的人们。不必一定要与麋鹿做伴,不必一定要回桃花源去,只要不曾忘记了自然。在青草里打几个滚,到海水里洗几次澡,到高处去看几次朝霞与晚照——肩上的负担就轻了。
这种豁达的态度,这种生活的自信,是康桥给予徐志摩的。“我这一辈子就只那一春,说也可怜,算是不曾虚度。就只那一春,我的生活是自然的,是真愉快的(虽则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时期)!”他那时有的是闲暇,有的是自由,有的是绝对独处的机会。说也奇怪,竟像是第一次,他辨认了星月的亮,草的青,花的香,流水的殷勤。他怎能忘记那初春的凝眸?曾经有多少个早晨,他独自冒着乍暖还寒的凉意,到薄霜铺地的林子里闲步——为听鸟语,为盼朝阳,为寻找泥土里渐次苏醒的花草,为体会最微细最神妙的春信。啊,那是新来的画眉在那边零落的青枝上初试它的鸣声!啊,这是第一朵小雪球花挣破半冻的地面!啊,这不是新来的潮润沾上了寂寞的柳条?
静极了,这清晨水溶溶的大道,只有远处牛奶车的铃声,点辍着四周的沉默。顺着这条大道走去,走到尽头,再转入林子里的小径,往烟雾浓密处走去,头顶是透着曙光的榆阴。再往前走去,走尽这林子,就是平坦的原野,望见了村舍,望见了初青的麦田,更远处的三两个小山掩住了一条通道。天边是雾茫茫的,尖尖的黑影是近村的教堂。听,那晓钟的和缓的清音。这一带是英国中部的平原,地形像是海里的轻波,默沉沉的起伏;山岭是望不见的,有的是常青的草原与肥沃的田野。从小山上望去,康桥只是一带茂林,拥戴着几处娉婷的尖阁。妩媚的康河也望不见踪迹,只能循着那锦带似的林木想象那一流清浅。村舍与树林是这地盘上的棋子,有村舍处有佳荫,有佳荫处有村舍。早起是看炊烟的时刻:朝雾渐渐的升起,揭开了灰苍苍的天幕(最好是微雾后的光景),远近的炊烟,成丝的、成缕的、成卷的、轻快的、迟重的、浓灰的、淡青的、惨白的,在寂静的朝气里渐渐的升腾,渐渐的不见了。初春的天气里朝阳是难得见到的。但它出来时是起早的人们莫大的愉快。顷刻间田野的颜色变深了,一层轻纱似的金粉镀上了这草、这树、这通道、这庄舍;顷刻间四周弥漫着清晨富丽的温柔;顷刻间你的心怀也分润了白天诞生的光荣。“春”!这胜利的晴空仿佛在你的耳边私语。“春”!你那快活的灵魂也仿佛在那里回响。
陪伴着河上的风光,等待着春来的消息。关心石头上的苔痕,关心衰草里的鲜花,关心水流的缓急,关心水草的滋长,关心天上的云霞,关心新来的鸟语。怯怯的小雪球是探春的信使,铃兰与香草是欢喜的初声。窈窕的莲馨,玲珑的石水仙,爱热闹的雏菊,耐辛苦的蒲公英——这时候春光已是烂漫在人间,不需殷勤问讯。
瑰丽的春放。这是野游的时期。徒步是挺愉快的,但骑自行车何尝不是一种更大的愉悦?在康桥骑车非常普遍,妇人、稚子、老翁共同享受着这双轮舞的快乐。任选一个方向,任上一条通道,顺着那带草味的和风,骑车放轮远去。那道上有随地可休憩的清阴与美草,有锦绣似的草原,有巧啭的鸣禽。那乡间到处是可亲的稚子和不嫌远客的乡人。有酪浆与嫩薯供你饱餐,有夺目的果鲜恣你品尝。有供你解渴润肺的苹果酒、姜酒,还有浓烈的黑啤,这半天的逍遥便成了性灵的补剂。或带一卷书,走十里路,选一块清静地,读书,看天,听鸟;倦了,和身到草绵绵处寻梦去——还能想象比这更适情更适性的消遣吗?
陆放翁有一联诗句:“传呼快马迎新月,却上轻舆趁晚凉。”这是做地方官的风流。在康桥时的徐志摩,虽没有马骑,没有轿子坐,却自有风流。他常常在夕阳西下时,骑车迎着天边扁大的日头直追,他不是夸父,日头是追不上的,但却尝到了晚景的温存。那些风流的情景让他刻骨铭心。登山或临海看夕阳是有一番情致,但辽阔的天际或平地上的晚霞也别有一番风味。徐志摩会手扶村庄的篱笆,隔着一望无际的麦浪,看西天的变幻。有一次,他看到一大群羊正冲着一条宽广的大道放草归来,仿若浮游的白莲花,偌大的一片涵盖着绿色古原的瑰丽的晚霞,在它们身后放射着万缕的金辉,天上却是乌青青的,只剩这不可逼视的威光中的一条大路,一群生物,一幅绝妙而神奇的画。他心头顿时感应着一股神异的呼唤,对着这冉冉渐翳的金光,情不自禁地跪下了。还有一次更是永志不忘的奇景,那是在一大片望不到头的草原,满天遍野的艳红的罂粟在青草里婷婷袅袅像是万盏的金灯,阳光从褐色云端倾斜过来,幻化一种异样的紫色,通体透明,不可逼视。霎那间,徐志摩迷失在这种奇观中了。
“康桥,谁知我这思乡的隐忧?也不想别的,我只要那晚钟撼动的黄昏,没遮拦的田野,独自斜倚在软草里,看第一个大星在天边出现!”
剑桥的风情,孤独的岁月,凄清的痛苦,激发了徐志摩心中的诗情。“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对大自然的热爱,徐志摩从大自然中发现了性灵;对自由与理想的钟情,徐志摩毕生追求个性解放,绣他理想生命的鲜花;对爱情的渴望和绝望,这么多的情丝徐志摩怎能割断。忧郁和苦闷,不可得又无比幻想得到,徐志摩的心灵溢出了诗句。欧风美雨,交往名流,引发了他的诗心。于是,徐志摩吹着了一阵奇异的风,也许照着了什么奇异的月色,从此徐志摩的思想就倾向于分行的抒写。他的诗情像山洪暴发,不分方向的乱冲,仿佛生命受了一种伟大力量的震撼,什么半成熟的未成熟的意念,都在他指顾间散作缤纷的花雨。就这样,徐志摩开始了他的诗人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