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本不姓李,姓许。其祖先在明末时期,为避战乱从江西湖口迁来安徽合肥定居。他的七世祖许慎,过继到李姓人家为子,从此这一支许氏族人,就世世代代改姓李了。
其家累世耕读,一边读书一边种田。有个说法是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种田。在中国历史上,举凡耕读之家,既能够于书本中汲取思想智慧,又具有踏实苦干的农家特色,出人才的概率很高。中国绝大多数有成就的知识分子,都是出自这一阶层。
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是他人生的精神导师。李文安自小就跟随父亲李殿华种田,闲暇读书,先中举人,再中进士,官至刑部督捕司郎中。可以说,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典范,是旧时代中国人成功的理想标杆,其对李鸿章的影响不可谓不深远。
李鸿章的母亲也姓李,史料上记载说:李氏秉性淑慎,教子有方。她曾对孩子们说:吾教诸子发愤读书,皆嶷嶷有立,岂有贫哉?
这位令人尊敬的女人,给丈夫生下了六个儿子,两个女儿。六个儿子分别是长子李瀚章、次子李鸿章、三子李鹤章、四子李蕴章、五子李凤章、六子李昭庆。这六个儿子,长子李瀚章和次子李鸿章,成为晚清帝国举足轻重的高官。三子李鹤章和六子李昭庆,成为李鸿章的得力助手。四子李蕴章因为幼时瞎了一只眼,留在老家读书并修府志。五子李凤章另辟蹊径,转入商界经营房地产,发了大财。
关于李鸿章的个性与幼年品格,曾国藩曾从李鸿章的父亲李文安那里,听到过“金鱼事件”:
李鸿章幼时,家里养的金鱼,生下了许多小鱼。李文安很高兴,就指着金鱼说:鲤鱼跳龙门,吉兆也,这次金鱼生了多少小鱼,今年家族中就有多少子弟能够中秀才。说完这句缺乏逻辑支持的话,李文安又指着金鱼念叨家里哪个孩子能高中,几乎每个行将参加科举考试的孩子的名字都被提到,听得所有人心花怒放。
次日,李文安又来看金鱼,惊愕地发现所有的金鱼全都死掉了。当时李文安大怒,立即追查。李鸿章却坦然承认,金鱼都是他给弄死的,因为父亲提这个高中,说那个有出息,偏偏就是不提他,所以这些金鱼都该死!
这件事成了分析李鸿章个性的一个重要依据,为史家所津津乐道。但是,由于这份史料中没有提到当李文安发现此事之后是如何教育李鸿章的,李鸿章当时的心境又是如何,后续资料的缺失导致了由此引出的结论严重失真。
最能体现李鸿章性格的,当属“风筝事件”:
有一天,李鸿章和大哥李瀚章、三弟李鹤章三人跑出去放风筝,这是兄弟三人最喜欢的游戏,不料突然刮起一阵风,风筝一个倒栽葱,扎到了路边的池塘里。李鸿章跑过去,想把风筝捞出来,可是池塘中间倒了棵树,风筝挂在枯树枝上,李鸿章用力拉,也拉不下来,情急之下,他扑通一声,跳进了池塘里。
落水之后,就听李鸿章咕嘟咕嘟灌起水来。李瀚章和李鹤章吓坏了,急忙跑到远处喊叫救人。乡人赶来,将李鸿章从池塘里捞出来,父亲李文安又急又气,搂住他骂道:你明明不会水,为什么要往池塘里跳呢?不想乡人说:不对,这孩子会点儿水,我们捞他的时候,他一直在水面上仰漂着,如果他不会水的话,早就沉到水底淹死了。
李文安很惊讶,就问儿子:你什么时候会的水?
李鸿章回答:我是在湖边的时候,听到渔民教他们家的孩子说,人落水中,只要不慌不乱,慢慢呼气,就能够漂起来。渔民还说,淹死折腾的,活着老实的。所以我跳到水里之后,就往后一仰,随意漂着,所以才没有淹到。
听了儿子的话,李文安默然不语,从此知道这个儿子胆大而沉静,临危而不乱,若是加以调教,定是干大事的材料。于是李文安开始苦思调教之法,并耐心等待着调教儿子的机会,终于被他等到了“蛐蛐儿事件”的发生。
所谓蛐蛐儿事件,是李鸿章的爷爷李殿华惹出来的祸事。这老头儿一生读书,自己没读明白,儿子李文安却高中皇榜,入京为官。而孙子们一个个又都显得比儿子更聪明,更有出息。于是李殿华认为自己的人生很有成就,就开心地带着孙子们玩起了斗蛐蛐儿。
从此李鸿章沉溺在斗蛐蛐儿之中,学业的事撂在了一边。李文安见此大喜,立即板起长长的驴脸,拎起锄头,喝令李鸿章跟他出门。
出了门,就见满地的坟头。李文安喝道:跪下!
李鸿章跪倒在坟头前,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要拎锄头出来,会不会突然一锄头打死他。因为害怕,他头也不敢抬,就听父亲喝问道:你身边高高隆起的土包,是什么?
李鸿章:……是坟头。
李文安:你喜欢住在坟头边儿上吗?
李鸿章不明所以,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连连翻白眼。
就听父亲以沉痛的语气说道:儿子,你可知道,咱们家为什么会住在坟头边儿上,与鬼为邻呢?
李鸿章:……不知道。
李文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即大吼道:那是因为,咱们家这一脉,从你爷爷往上,没有一个人高中皇榜,没有一个人考中功名,所以才被人瞧不起,分到了与坟地相连的地方。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李鸿章听不懂,又不敢明说,只好假装听懂了,听父亲教训一番。然后李文安带他回家吃饭。
可是没想到,李文安早已准备了一个完美的教育方案,单等着“蛐蛐儿事件”类似事情爆发之后,便施展出来,激发儿子上进的动力。按照这个教育方案,坟头边儿的现场说法,只是第一阶段,后面还有痛说革命家史的第二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