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控制论学者,诺伯特·维纳,曾经殚精竭虑地要说明反馈控制的巨大力量。他当时脑子里想的就是简单的冲水马桶型的反馈。他注意到,不断地一点点地把系统刚刚实现的微弱的信息(“水平面还在下降”)注入系统,在某种意义上引领了整个系统。维纳总结说,这种力量,是时间平移的一项功能。在1954年,他这样写到:“反馈是控制系统的一种方式,它把系统过去的运行结果重新输入系统,从而完成对系统的控制。”
感知现实的传感器里没有悬念。除了此时此地,还需要知道什么与现在有关的别的东西吗?显然,关注当前对系统来说是值得的,因为它几乎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可是,为什么还要在已经过去的和无法改变的东西上消耗资源呢?为什么要为了当下的控制而袭扰过去呢?
一个系统——不管是有机体、企业、公司、还是计算机程序——之所以花费精力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反馈到现在,是因为这是系统在应对未来时比较经济的做法。因为,要想预见未来,你就必须了解过去。沿着反馈回路不断冲击的过去,给未来提供信息,并控制着未来。
不过,对于一个系统来说,时间平移还有另一条通往未来的途径。身体中的感觉器官,那些能够拾得几英里之外的声波和光波信息的感觉器官,其功能有如对当下进行衡量的仪表,而且更像是对未来进行衡量的量具。地理位置遥远的事件,从实用的角度来说,是来自未来的事件。一个正在靠近的捕猎者的图像,现在就变成了关于未来的信息。而远处的一声咆哮,则很快就变成一只扑到跟前的动物;闻到一股盐味,表明潮汐马上要变化。所以说,一个动物的眼睛就是把发生在时/空远处的信息“前馈”到位于此处/现在的身体中。
有些哲学家认为,生命能够起源于一个笼罩着空气和水这两种介质的行星上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情,因为水和空气,在绝大多数光谱下都具有令人惊讶的透明度。清洁、透明的环境,使得器官能够接收来自“远处”(未来)的含有丰富数据的信号,并对来自有机体的信号进行预处理。因此,眼睛、耳朵和鼻子都是能够窥视时间的预测机制。
根据这个概念,完全浑浊的水和空气可能会通过阻止远处事件的信息传至现在而抑制预测机制的发展。生存在浑浊世界中的有机体,无论是在空间上还是在时间上,都会受到束缚;它们会缺乏空间去发展适应性反应。而适应,就其核心而言,要求对未来感知。在一个变化的环境中,不管这环境是浑浊还是清澈,能够预测未来的系统都更可能存续下去。迈克尔·康拉德写道:“归根结底,适应性,就是利用信息来应付环境的不确定性。”格雷戈里·贝特森则用电报文体简洁地说:“适应就是以万变求不变。”一个系统(根据定义是不变的)适应(变化)的目的就是为了存续(不变)。火烈鸟改变自己就是为了继续生存。
如此来说,那些被卡在当下动弹不得的系统,更常受到变化的奇袭而死去。因此,一个透明的环境,会奖励预测机制的进化,因为预测机制把生命力赋予复杂性。复杂系统之所以能够存活下来,因为它们具有进行预测的能力,而一种透明的介质,则能够帮助它们进行预测。相反,浑浊却会完全阻碍复杂的活系统的预测、适应以及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