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初年,沧州有一个叫张美的节度使,是一个大能人,把沧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有一日,赵匡胤收到了一位沧州老大爷冲破重重关卡递上来的御状。老大爷讲张美不但逼迫他最小的女儿做自己的小老婆,而且还索取百姓银两一批,这可是“逼婚”和“受贿”双重罪名。赵匡胤略一沉吟,然后便运用起了他惯有的政治手法。
他问老大爷:张美没到沧州时,百姓生活如何?答:不行,日子苦啊!又问:张美到任后情况怎样?老大爷想了想,答:很不错,他来后,不仅天下太平,而且五谷丰登。
赵匡胤笑着说:这就对了。张美的贡献非比寻常,我要依法杀了他当然简单不过,但你们沧州百姓以后的日子怎么办?他抢去了你的女儿,不是什么大事情,但我会给他一些教训;他索取的银两我让他如数奉还,你看怎样?我们不能因小失大啊!
皇帝发话,老大爷哪敢不听,于是乖乖地撤了诉。
之后,赵匡胤又把张美的妈妈召进宫,对她讲了张美的事。张母赶紧叩头谢罪。赵匡胤又说:我给你儿子一笔银两,够他花的,告诉他,想要钱,找我,至于良家女儿,要好生相待才是。
张美知道这件事后,又是恐惧又是羞耻又是感激,立即改了毛病。说来有趣,从此后,张美更加用心治理沧州,沧州也是一年比一年好,十年之后,百姓亲切地称之为“沧州张氏”。
作为领导者,首先要对人才有敏锐的、全面的识别力。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秀外而慧中,当然最好。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也不在少数;相反,面目丑陋、笨嘴拙舌,却忠心耿耿、非常能干的也大有人在。
而在用人上,不一定非要进行惩罚,有时,几句话甚至一些小举动就能起到震慑的作用。
1933年6月下旬,特务团方靖接到陈诚的通知,陈诚通知他说:“总司令要召见你,这是件好事啊!你准备准备,马上去南昌行营晋谒。”
方靖立即找到蒋介石的侍卫参谋,此人是方靖的同学,他把见蒋介石的要诀一一告诉方靖,方靖认真地做了准备。
方靖虽然有了充分准备,但是当他去“陆海空军总司令南昌行营”的时候,还是紧张得如履薄冰,不免战战兢兢。侍从副官引方靖走进客厅,随后方靖急忙脱下军帽,用左手把将军帽抱在胸前,立正屏息——这是蒋军下级见上级的标准姿势。
大约五六分钟后,蒋介石从里面缓缓踱出,这天他穿着蓝色纺绸长衫,光着秃头,脚下一双圆口布鞋,走起路来摇摇摆摆,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这与方靖过去在黄埔军校所见的蒋校长和在军前所见的蒋总司令的形象截然不同。那时他身着戎装,常戴一副白手套,挺胸昂首,走起路来一双马靴敲得地面嗵嗵作响,一口浙江话,快得像疯狂扫射的机枪,非江浙人很难听懂。
方靖赶紧向前迈一步,两脚一并,碰得皮靴后跟“啪”的一响,以僵硬的,却是标准的军人姿势行了个鞠躬礼。
蒋介石含着微笑,鼻孔里哼出“唔、唔”声,走过去坐在一张沙发上。他并不急于问话,却用一双深陷的眼睛把方靖从上到下看了一番,看得方靖心里直发毛。
“听说你作战负了伤,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蒋介石终于开始了问话,声调慢而长,与他在军前训话的腔调完全两样,“有什么感想啊?”
在蒋介石出现的刹那,方靖也有不可自持之感,但是当蒋介石落座后,他突然把心一横:“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怕有什么用!”迅速冷静下来,而且思维突然十分敏捷。蒋介石第一问,他抓住了关键在于“感想”,于是沉着应对:“败军之将,不当钩座下问。部下现在已完全恢复了健康。此次战败,有负钧座期望,十分惭愧。因此,部下特向钧座请命:愿再赴前线,誓与‘共匪’决战,以雪前耻,以赎前愆!”
听了方靖慷慨激昂的回答,蒋介石不由又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唔,唔,黄埔学生应有这种精神!”少顷,他又慢条斯理地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啦?…你的家乡情况还好吧?”“过去读书读到什么程度啊?”等等。
方靖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蒋介石,一方面是军人礼节所必需;另一方面也是在观察蒋介石的神色。他发现蒋介石在问话时眼角流露出狡黠神色,便猜到在这“问家常”的闲话后边,隐藏着尖锐的问题。因此丝毫不敢松懈注意力,随时准备回答。
果然“图穷匕首见”——尖锐的问题在聊家常的掩护下突然提出来了:“你既然读过3年旧制中学,算是个读书人了。这很好……很好……唔——这个,这个……这个,这个……你平时爱看什么书啊?”说罢撩起长衫,把一条腿跷起,而且不住地摆动,好像他的提问是很随便的。
蒋介石绝无口吃的毛病,但是在谈话的时候,为了思考措词,他常用一连串“这个、这个”来掩盖其内心活动。
这一尖锐问题,倒使方靖暗暗好笑:“钧座,钧座,你要是知道你的侍从参谋早已把你的习惯告诉了我,你就不会这样洋洋自得,大概会暴跳如雷哩。”
“报告钧座,部下在旧制中学读书的时候,是十分注意道德教育的,所以平时无看闲书的习惯。部下在督训部队之余,只常拜读《剿匪手本》及《曾胡治兵语录》,有时也读《孙子兵法》等书。”
蒋介石放下翘起的腿,似乎很有兴趣地说:“噢!这倒蛮有意思的,我也常翻这些书。这个、这个……你把这两本书的内容讲给我听听,好吗?……”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经同学指点后,方靖还真的找来这两本书,从头到尾读了两遍,并且把要点默记在心。所以,他能对答如流:什么《剿匪手本》中搜索、警戒、通讯、联络、侦察、窥视等六项原则,《曾胡治兵语录》的中庸之道,以及礼义廉耻、忠孝仁爱,信义和平、四维八德,都讲得滔滔不绝。蒋介石一面听,一面观察方靖的神色。
正当方靖以为难关过去,可以平安结束这次召见时,蒋介石又谈起另一件事——也是这次召见的主要原因,把方靖吓了一跳:“唔……这个,这个……这个你现在的特务团,有1 200名士兵吧?他们都是11师在草苔冈失败后,被‘共匪’俘虏又释放回来的。”说到这里,他霍然起立,脸色突变,骤然杀气腾腾:“这是很可耻的!我认为应该在他们的脸上刺一个‘耻’字,一律遣散,概不录用!”方靖听了,惊得几乎忘情狂叫。幸好在瞬间停顿后,他的语气又变了:“皆因陈诚总指挥再三请求宽免,我才饶恕了他们:我今找你来,是想知道这些士兵都有什么想法?”
方靖先答了个“是”字,挤出几秒钟来考虑措词。因为他知道,现在自己回答的每一个字,都关系着1 200名官兵今后的命运。“报告钧座,这些士兵最初情绪较低……”话音刚出口,他就看到蒋介石那双深陷的眼睛里闪了一下火苗,不禁打了个寒噤,赶紧补充说:“不过自部下到职后,加紧训练,加强教育,便逐渐恢复了朝气。他们现在已经明白:身为军人,不战则已,战则应抱必死决心,既不成功,又不成仁,是最可耻的!”
蒋介石听了方靖这一段补充的话,不住地频频点头,脸色逐渐缓和:“唔,唔,你讲下去,讲下去!”
蒋介石目不转睛地盯着方靖,好像要从他的神色间判断真伪。
“靠不住吧?——我看只不过是说说的吧?”
方靖听出蒋介石的语气里,包含着渴望他重以真实的意味,于是赶紧迎合:“部下是钧座的学生,不敢有半句虚言。”
蒋介石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你还要使他们懂得:共产主义不适合中国的国情,只有国父的三民主义才能救中国!”他坐回原位,又翘起一条腿,显然又有了信心:“在黄埔军校,你想必是孙文主义学会的积极分子,跟共产党的青年军人学会斗争过吧?你把当时的情况跟他们讲讲,他们就会明白了。”
方靖只得诺诺连声,心中却暗暗叫苦:“我经历过的‘斗争’,如何说得出口啊!”他指的是潮州分校召开北伐军大捷庆祝会及党代表的江东琴到职时他们捣乱喊口号的事。
“好吧,你回去好好干,继续进剿。”方靖答了个“是”字,退后一步,再次碰响了靴跟,致礼告退,蒋介石派侍从副官给方靖进去“特支费”大洋600元。数日后,方靖便被委任52师156旅长。
说蒋介石疑神疑鬼也好,说其色厉内荏也好,不管怎样,他这个敲山镇虎的手段,的确令下属心惊肉跳,不知不觉之中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