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这个词从20世纪开始出现,在时尚和社会背景的推动下,一直沿用到了现在,在原有意思的基础上被历史丰富了更多深层次的意义。时尚设计师迈克·高仕重新定义了轻奢化的魅力,他以广告和精品唤醒了电影场景和红地毯、游猎、游艇和私人飞机的魅力。香奈儿5号香水展示了女演员奥黛丽·塔图在东方列车上遇到了神秘的陌生人。迪奥真我香水的数字广告模特格蕾丝·凯莉、玛琳·黛德丽以及玛丽莲·梦露的形象都被放在时装秀场的背景上,而当代女星查理兹·塞隆则作为主体模特出镜。2011年,英国航空公司的品牌重塑视频重新唤起了飞行员的魅力,这则视频以航空事业的史诗般发展作为主线,从双翼飞机到协和式飞机再到如今。当然,每一个典型的例子都仿佛在诉说红地毯的魅力,从而证实“旧好莱坞的魅力”。
其实,这就暗示了魅力是一种特殊的风格:立体剪裁和闪闪发光、红唇和整齐的发型。然而,正如我们所见,魅力并不是一种风格。它是由想象力和传播的无限混合而产生的。新的形式取代了旧的形式,也可能是新的形式融入了旧的形式中,从而反映出了全新的环境变化和全新的憧憬。斯嘉丽·约翰逊为酩悦香槟(Moet & Chandon)代言拍摄了一组妩媚写真,也在漫威超级英雄电影中扮演了打败坏人的性感女郎。第一个角色已经有了百年的历史,而第二个则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初的《复仇者联盟》的电视节目中,成为了20世纪90年代末最具魅力的女性代表。
动作女英雄的力量和大胆的雄心——当然还有性感,这在前女权主义时代都是很难想象的。她独立,拥有在千钧一发时的果决,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去保护的柔弱女子。她表现出了一种潇洒的气质和自我控制的勇气。她拥有适合自己的武器,经过了严格的训练,偶尔还会获得有如神助的力量,她全身上下都承载着魅力的元素(在2005年上映的《史密斯夫妇》中,布拉德·皮特与安吉丽娜·朱莉扮演了一对特工从相遇到相恋,发现目标就是对方后发生的一系列荒诞离奇而又搞笑的故事,两人实力相当不相伯仲,而最终他们也证明了自己的坚不可摧,让爱吹响了胜利的号角)。动作女主角并不会激发男主角对她的崇拜、保护欲或者纵容;相反,男主角们会希望加入到她的阵营,成为她的合作伙伴或者队友,成为她坚实的后盾,并用自己的英雄气质来打动她。与此同时,女英雄的时髦大气和优雅(还有她的肌肉线条)与那些日趋肥胖和久坐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身上有着观众们所没有的东西,或者至少就目前来说,是他们所渴望的。
当我们了解到这一特征后,我们就可以探测到魅力的新形式,即使这种新形式是在旧形式的基础上演化而来的。在2007年菲姬新歌《魅力》的音乐录影带中,她身着一件金色的裙子,喝着香槟;穿着毛领大衣从私人飞机上走下来;在20世纪30年代的胶片电影《魅力》中的明星戴着钻石饰品,穿着白色的晚礼服。她回忆起年少时的梦想,“我在全球音乐电视台里出现”,而这种万人迷的梦想如今已经成为现实。
这是一段充满了渴望的记忆。即使当各种演出带着财富与名声将她包围,这首歌让她的流行明星生活失去了魅力的光辉。当听到“人们在我的耳中”时,她独自一人坐在飞机上,菲姬猛地将她的手机丢到了客舱里,将香槟杯从桌子上推了下去。她在歌里唱着“路途漫长,这工业社会冰冷”。之后,音乐录影带里转向了一个传统的魅力场景,以一种不同的方式来进行潜暗示。我们在这个场景中看到了一位慈爱的父亲,他的脸有一大半在阴影中,正在耐心地告诉自己练习芭蕾舞的女儿想成为一个明星的艰辛。我们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究竟说了什么,我们只能看到他在表达自己的观点,给女儿带来支持和明智的建议。“我的父亲告诉我,”菲姬在歌曲的最后唱道,“他让他的女儿知道这些。”这是个幸运的女儿,能有这样的一位父亲。对于家庭的渴望,尤其是对父爱的渴望,并不是20世纪的魅力通常情况下会强调的。然而,在这首歌里,父亲与女儿的形象却将整个故事推向了高潮。父亲的爱,让明星的光环闪耀。
太阳镜、飞机和大步向前的女人:这些风格和场景都被誉为是20世纪“魅力”当仁不让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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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发现魅力指向了关于他们是谁以及他们发现在生活中缺少了什么的问题。在20世纪30年代的电影中,离婚是带有异国风情的,也是极富魅力的。婚姻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生的承诺,但有些婚姻还是会成为无情的监牢,所以“坐火车去里诺”,那是一个容易离婚的地方,为人们提供了一个逃避现实的幻想。1934年,金格尔·罗杰斯出演《柳暗花明》(当然跟今天我们所指的完全不同)。就像喜欢穿着晚礼服,用银具调制鸡尾酒,离婚也是虚构作品中富人最鲜明的特征之一。如今,离婚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四分之一的美国儿童生活在没有父亲的单亲家庭中,因此,父爱就变得极具魅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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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有很多渴望是永恒的,其他的则是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产生的。在某些情况下,底层的欲望已经发生了改变,以至于魅力的一些当代构建对于很多早期的受众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以2011年的一则广告为例:一位美丽的女子赤脚坐在热带沼泽湖的一艘小木船上,身边是漂浮的睡莲叶片和丛生的蔓草。她的裤角简单地卷起,略低于膝盖,她的一头秀发随着微风吹向了一侧。她似乎是独自一人陷入了沉思,整张图片上充满了孤独的意味。而在这位女子的旁边,则是一只挎在肩上的褐色大号手袋,与那艘木船的颜色相称——她所需要的,就变成了一只适合她的挎包。
我们再回到托尼·弗里赛尔1947年创作的那幅画像上来,恬静的女孩穿着网球服,但是环境却与她的打扮并不搭调——不是度假胜地,而是杂草丛生的沼泽。很难想象20世纪中期的受众会觉得这样的一幅图很吸引人。尽管她很美丽,但是这个女子的穿着却太过单调,过于森女或者说过于居家,而背景的设置也太过简单而遥远,会让人想起1951年上映的电影《非洲皇后》或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太平洋战区的艰辛与污垢。这张照片会让人们想起困难和疾病。那时的人们看到的会是照片中的元素,而不是这张照片的魅力所在。
然而,在如今富裕的西方人看来,这个由安妮·莱博维茨为路易威登拍摄的广告中,在柬埔寨的安吉丽娜·朱莉,代表了一种全新的魅力,一种复古的时尚。不再是对速度的向往,而是一种静态地完美呈现;不再是炫耀性消费的狂潮,而是一种优雅与简单;不再是城市的喧嚣,而是一种自然的纯粹;不再是即时通信,而是一种与世隔绝。这种魅力是针对那些物质需求已经得到满足的受众而言的,他们会开始想象从现代生活的繁复中逃离所带来的愉悦。在这里,我们不会被蚊子困扰,没有泥泞,没有登革热,有的只是宁静,自给自足和富饶的自然之美。它其中所承载的愿景,会激发人们对于瑜伽冥想和有机蔬菜的渴望,会让人们计划去度假,让人们渴望有改善环境的政策。“一个单程旅行会改变我们日常生活的单调”,这则广告的标语这样写道。这张照片和标语暗示了一种通过逃离而带来的改变——更加富足,更加有意义的生活让脱离复杂的现代文明这一需求成为可能。这只包成了这种体验中的一个实用的配件。通过这则呼吁启程旅行的标语,整幅图片表现出的是一个安静的目的地。
类似其他的魅力形式,这则广告中包含的令人回味的意义便是:相信。它丝毫没有展现贫困地区的艰难和局限,隐匿了让朱莉环球旅行中起到重要作用的科技、便捷和财富。它甚至还隐藏了关于现代旅行的基本常识——一般来说,到柬埔寨的沼泽地旅行的外国人不会背着路易威登的包。他们通常会购买专门的速干户外服装,以保护他们免受昆虫叮咬和太阳暴晒的困扰,他们也会携带由类似弹道尼龙等高科技材料制成的背包。高档皮具是针对不常旅行的受众的——那些渴望平和、“真正”的生活的人,但事实上,他们却很少会去尝试这样的生活。路易威登的柬埔寨之旅就像是拉尔夫·劳伦的非洲之旅一样,通过一个神秘的世界来激发人们的情感共鸣。
对于很多像时尚博主索兰娜·康奈尔这样热衷于复古艺术的年轻人来说,那些数十年前的老式衣服充满了魅力,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们代表了一种节俭和独立的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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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了解到魅力如何产生作用之后,我们可以看到某一个事物可能对某些受众而言丝毫不起作用,但是却会成为另一些人眼中的魅力所在。例如,复古时尚对很多年轻发烧友来说就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索兰娜·康奈尔是一位拥有众多粉丝的复古时尚博主,对20世纪40年代的风格尤为偏爱,她回忆到,有一次她穿着一件复古衣服走在大街上,身后的一位老妇对她的朋友说:“哦,看,她好可怜啊,居然还要穿着奶奶传下来的衣服。”那些经过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女性,对时尚的新衣服有着强烈的渴求,并且极度希望从供给的短缺和束缚中逃离。对她们而言,新,意味着质量和进步。老式的衣服绝对不可能有魅力。
而对于像康奈尔这样的年轻发烧友来说,则恰恰相反,那些数十年前的旧衣服真的是有着无限魅力,因为这些衣服上带着勤俭和独立的愿望。“我真的非常喜欢修补和自己制作战争时期的服装,因为我可以在这些旧衣服的基础上加入自己的创意。”康奈尔表示。她形容穿着这些旧衣服就如同“对现代社会消极面的对抗”,包括“缺乏关怀,过度炫耀自己的服装和时尚,没有礼貌,不良饮食习惯,还有对于质量和数量的过分看重”。
对于这类人来说,物质的富足并不像在20世纪40年代看来那么具有吸引力。物质上的满足,在他们看来无关紧要也不痛不痒,反而像一种坚持与制约。“复古”的魅力便提供了一种脱离同质化的方式,正如路易威登的广告所表现得那样:简约、和谐和意义。穿数十年前的衣服并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怀旧——复古爱好者很快就指出了过去的这种错误,尤其是对于女性的态度上,很多服饰的款式就是从社会公平角度出发而设计的——这是一种更为深远的抵达理想的方式。康奈尔明确地将复古与逃离主义绑在一起,“很多复古爱好者都有着很多不同形式的幻想、想象和逃离……梦幻般的电视节目与电影、漫画书籍,以及很多可以从现代社会中逃离的方式”。但是,她也承认,这些老式的衣服需要“无尽的修补”。
这种渴望让容器商店(The Container Store)得以出现,那些整洁的过道两侧摆放着诱人的盒子、衣柜、办公用品和抽屉,这是美国最具魅力的零售商之一。其“整洁的、色彩斑斓的过道,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会将那些凌乱的商店打击得溃不成军”,商业评论作家凯尔·斯多克认为。其关键的吸引力是精心设计的产品丰富度,包括整齐排列的盒子、外套衣架、厨房用具,这些货品的摆放都是按照颜色、纹理和材质排列的。“在一个紧张而忙碌的世界里,我想它一下子就让人进入了一个有体系的、整洁而清新的空间之中”,27岁的粉丝李·阿瑟顿表示,这里让她觉得“我也变得有体系化了”。
这是厂家有意呈现出的一种平静的感觉。“在这里,有禅宗里常说的让一切各归各位的感觉,”容器商店联合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基普·廷戴尔表示。然而,禅宗的隐喻形式里,并不否定诱惑的存在,只是不是物质的欲望而已。容器商店肯定了物质所带来的乐趣。货架上满是具有感官刺激性色彩和图案的商品,在看到这些商品之前,你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购买欲。你无须放弃任何东西来寻找平和,这里的商品似乎都带着这样的标签。事实上,在这里购买那些精巧、可爱、有质感或者美丽的新鲜事物,你的购物体验会非常好。容器商店在这个富足的时代出售的,其实就是一种魅力。
如果对于平静和更有纪律性的生活的渴望引发了复古服饰的魅力,那么对于机会的向往则为另一种对象注入了承诺。“我住在海湾地区,”记者亚历克西斯·马德里加尔写道:“相比底特律来说当然是魅力无限。”底特律?对大部分人来说,那个美丽、繁荣而又充满活力的海湾地区似乎比冰冷、发展停滞而又破败的底特律有魅力得多。然而,海湾地区拥挤、大兴土木而且生活成本极高。底特律人,尤其是年轻人渴望一些生活成本低又足够开放,可以给人们更多经济机会,追寻梦想而不用付出太多代价的地方——一种在之前由加利福尼亚所代表的地方。
底特律人的希望同样也是那些想要重塑城市环境,构建不激进的民主政治的居民们所渴望的。“底特律,”马德里加尔观察到,“是一个海湾地区理想的城市,在那里数以百万计的人已经脱离了生计问题,而渴望得到重建与重新设计。”而当他亲自探访底特律的时候,马德里加尔发现这种想法真的是纸上谈兵,让人非常失望。“底特律到处都是废弃的建筑——感觉他们在不断折腾——实在是让身在西海岸的人难以预测。”他写道。这种城市的魅力对底特律来说是一种假象,并不像硅谷与旧金山一样。
在经历了数代普遍化的魅力之后,我们探究到很多魅力其实是一种幻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可以不受其诱惑,或者说那就并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由于公众与媒体已经开始变得不再被动,我们可以看到一种更为明智的魅力力量在滋长,正如我们在第1章所引用的,设计师艾萨克·米兹拉希认为,大家已经“开始快乐地去面对魅力的操控”。菲姬的《魅力》音乐录影带其实代表了我们的一种观点,揭示了一位流行明星的生活挫折,即使在外人看来这种生活似乎相当光鲜。当我们开始识破魅力的假象,我们往往会采用一种幽默的方式来自嘲,同时也会沉浸在魅力所带来的乐趣之中。这很类似于“乌托邦式模仿”,超级英雄系列漫画早已运用纯熟,让读者在发笑的同时也保留其情感上的满足。乌托邦式模仿不会让受众丢失对现实的认知,更重要的是,充分暴露自己的弱点与渴望:这些虚构的情节其实道出了事实。这并不奇怪,这些经常会出现在魅力群体之中,从易装皇后到《星际迷航》的粉丝,他们逃避现实的快乐尤其受到了主流的嘲弄。理智的魅力是深情和感恩,而不是具有破坏性的。它的目的不是消灭魅力,而是通过承认魅力的虚假性来让魅力长存。
热石按摩取代了裘皮大衣成为女人味的魅力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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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具有双重性的观点已经成为主流。这种观点,比其他的观点更具有普遍性,为很多塑造这类角色的电影注入了生命,例如《王牌大贱谍》中的笑点,《霹雳娇娃》冒险嬉闹,以及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它也在广告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例如宝洁旗下的Old Spice品牌广受欢迎的广告“男人味,你可以有”的营销活动。“我们并不是说这款沐浴露可以让你的男人闻起来像一个浪漫的拥有百万资产的喷气式飞机飞行员,但是我们会给你这样的暗示。”这个营销活动的负责人表示。Old Spice的广告中将浪漫的意向集于一体,游艇、钻石和白马——“你在游艇上与你的男人在一起,他闻起来特别有男人味”——相机镜头也集中在了赤裸胸肌的以赛亚·穆斯塔法身上,用他有磁性的低沉的声音和超自然的风度表现了这一场景。正如多瑟瑰(Dos Equis)啤酒广告中提到的“世上最有趣的男人”,Old Spice的幽默营销让我们享受到魅力的同时也打破了其过度的局限。由于Old Spice的广告中除了男人的气味之外,并没有承诺会改变其他什么,这则广告在技术上讲是真实的。他们的吹毛求疵使得这则广告更加有趣。
Old Spice是一个面向大众市场的品牌,其广告采用了既包含了魅力又充满幽默感的方式呈现。这些图像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它们在这种背景下表现出来的假象是显而易见的。这则广告可能对于20世纪30年代的人来说并不能被理解,但是只要看到了视频人们就会明白应该如何对这个广告进行诠释。
而对于经营品牌来说,表现理智的魅力更是一件棘手的事情。太过于普通的幽默会显得低俗,而微妙的暗示则可能会造成误解。以杜嘉班纳The One品牌香水的线上视频为例,斯嘉丽·约翰逊扮演了一名“耍大牌”的明星。在她做发型和化妆的时候,对着照相机的闪光灯摆起了造型,约翰逊回答了一位不知名的记者的问题。
“音乐给我带来了灵感。艺术为我带来了灵感。风也为我带来了灵感。”
“啊,我对我身体最满意的部分?”她歪着头,耸耸肩。“我喜欢我的嘴唇。用来亲吻的嘴唇,在说所有以‘M’开头的单词时的嘴唇。”
这不是一则讽刺性的香水广告。那太明显了。它展示的并不是一个名人接受采访时面无表情的样子,而是给了观众一张后台通行证,并假设受访者了解这些程式化的流程之后,以一种取悦的态度与观众进行交流。约翰逊美丽妖娆,她的迷人发型和流连的明眸上的眼线仿佛是玛丽莲·梦露和年轻的索菲亚·罗兰的化身。这是一部复杂化的乌托邦式模仿的作品,如果你没有抓到其中的笑点,那么就请直接欣赏它的魅力就好了。
而问题随着那些看到了广告中的愚昧却没有抓到精髓的观众而来。“这个广告烂死了。”知名博主克里斯·格林豪认为,他抱怨的是约翰逊的“俗气和臭美”。《广告周刊》的艾玛·巴兹廉针对这则香水广告写道:“似乎总是在模仿的边缘。”但是她并没有意识到这则广告事实上早就超越了模仿的边界。“所有的香水广告,包括这一部,问题都在于其核心是荒谬的,”她写道,“但是它们同样也带有幻想,试图去体现气味的迷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则广告似乎也是一种经典、奢华的魅力理念。”她的观点已经非常接近了。但是她错失了21世纪对于魅力的理性化重塑:人们希望借助媒介的选择来实现自己的逃离与改变,这才是魅力的最新呈现。
与魅力类似,幽默也取决于受众。我们习惯于去接受一部分人没有办法抓到笑点,但是我们往往会假设魅力的形式是普遍的,因为在整个20世纪里,大多数人都很容易就能够辨认出魅力。有些人可能并不认可格蕾丝·凯利、玛丽莲·梦露以及伊丽莎白·泰勒的魅力,但是在大众审美下,这些人便成了魅力的代表。同理,飞机、摩天大厦以及其他代表了现代化和“未来”的标志也是如此。文化共识早已隐藏于普遍认可的魅力之后。无论是个人还是大众市场的反应都不是评判魅力的标杆,因为零散的受众越多,对于魅力的评判就越难预测。
魅力的特异性、亚文化或者无法辨识的形式一直存在。然而,如今这些边缘形式往往会与主流难以区分。因此,路易威登的“核心价值”广告或者杜嘉班纳不露痕迹的模仿,其目的就在于通过新的魅力形式来向成熟的精英群体出售老牌奢侈品。无论是新的魅力范本还是旧时的魅力都没有边缘化,但也不是完全的主流。纪录片导演摩根·斯普尔洛克指出,那些极客的动漫在如今看起来似乎为每个人都提供了一些思考。“我们的意思是,如果我现在带着我的母亲去看动漫,那么她会在其中找到一些她喜欢的东西,”他说道,“这其中就有‘欢乐合唱团’(音乐电视节目),这是怎么做到的呢?因为有些诉求可以让局外人在其中找到他们的同类人,而如今可能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有可能成为局外人。例如我妈妈,就是一个局外人。”
当每一个人都是局外人的时候,结果会带来那些通常被遗漏、丢失或者(正如杜嘉班纳的视频广告)被不属于目标受众的批判家误解的魅力激增。老太太会对着年轻的复古爱好者摇头。电影评论家永远不会痛斥喜剧演员的荒诞演出,也不会批判弗雷德和金格尔音乐剧中的情境,但我们知道他们明白那些超级英雄是可笑的:“满身肌肉的粗暴反社会者”的存在只是用来证明“夸大了的、具有攻击性的动作场面”。
图为Jay-Z的演唱会现场:“当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你!”这位嘻哈巨星的愿望正如文中所讲到的,来自小学六年级老师家里未来厨房自动制冰机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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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那些旧形式魅力的当代化身——在无数的嘻哈风格视频中出现的黄金、钻石、白兰地、香槟和豪车,以一种赤裸裸的形式抨击着经济安全。“你问那些说唱歌手为什么总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就像问弥尔顿为什么总是会被冠以天堂军队一样。因为夸耀是种正式的史诗形态。”小说家扎迪·史密斯在评论说唱出身的歌王Jay-Z时说道。这种正式的惯例回答了一个情感需求:“当他们在某些文化解读方面获得成功时,他们只需要正确地去欣赏即可。”嘻哈文化兴起在街坊之间,奢侈品对于评论家而言似乎还明显是一种代表了遥远理想的东西,正如它们在20世纪30年代的电影观众眼中的那样。
Jay-Z的渴望缘起于拜访自己六年级的老师家,尤其是看到了她家里的冰箱上的制冰机。按钮式控制,通过神秘的机械化机制和轻松的转化,将愿望转化为现实,这其实是数十年前未来厨房魅力的缩影——对于一个小男孩来说这个魅力依然不减。“你只需要按一下那个按钮,水就会结成冰。我当时对这个神奇的东西感到非常惊讶,”他回忆道,“我当时就想,我也想要一个。”这些奢侈品,大大小小的东西,会成为通往遥远地方的桥梁。它们代表了一种幸福的生活,也代表了一种权力和尊重。如果你只看到了那些物质,你就会错失其中的魅力所在。
2006年,小说家萨尔曼·拉什迪接受《明镜》的采访时,谈到了恐怖主义根源的问题。在作为一名反恐专家接受关于理念的提问之后,拉什迪提出了多种可能性:“一种被误解的使命”,一种“从众心理”,一种变成“历史人物”的渴望,一种导向暴力的吸引力,以及——一种让采访者惊讶的动机——魅力。
问:你说恐怖主义是种魅力,你是认真的吗?
答:是的。恐怖主义具有魅力——当然不仅仅是如此。我确信,像自杀式袭击之类的死亡对于很多人来说,会带来一种莫名的迷恋。很多人受到了一些疯狂行为的具有魔力的形象误导。对于自杀式袭击者的想象让他们以为这是一种具有英雄主义光环的行为,而事实让他意识到自杀其实毫无意义,所以他就只好取他人性命了。
对于那些认为魅力是电影明星和服装设计师才具有的人而言,把恐怖主义当作一种魅力的观点其实很奇怪。但是,如果你仔细阅读了本书的前几章,那么你就一定不会觉得奇怪了。不同于采访拉什迪的人,拉什迪懂得魅力作为一种魔力和非语言修辞形式的深层含义(请注意他提到的迷恋与魔力这样的修辞)。
通过魅力激发恐怖行为的观点,拉什迪提醒了我们这种行为的发生并不能简单地归咎于愤怒或者仇恨,而是源自想象——魅力并不只是愉悦的,也是具有一定说服力的。它同样也是一种执着,不断由新环境中的新受众产生新的形式。圣战恐怖主义包括了魅力的两种古老形式,尚武与宗教,还有名人的现代魅力。它带来了一系列的欲望:追求纯粹和意义,与神交汇,历史意义,关注与名气,归属感,甚至(追求)财富与美人。圣战的最终目的体现了乌托邦的迷人气息,而恐怖袭击的阴谋则让人们想起了电影中的抢劫画面,带着秘密与复杂的计划,让每一个团队成员都变成了最重要的存在,其目的是骗过当局并犯罪。不难想象,这些都可能对一个无聊、自闭又容易受人影响的人产生吸引力。
正如我们在本书中看到的,魅力可以服务于多种目的:个体与集体;个人、社会、商业或者政治。魅力的故事其实就是人类欲望与文化表现形式的故事。正如其他形式的言论和艺术,魅力可以体现好的想法也可以承载坏的。它可以激发提升现有生活品质的行动也会激发具有破坏性的行为。其意义和效应取决于受众。但是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那就是魅力注定是不平凡的。
即使是在最浅显和有趣的形式下,魅力也会显露出内心的真相。它暴露了我们的弱点,对于我们自身而言,或者是对于世界而言的弱点。我们会感到孤独,感到沮丧或者失望;我们渴望友情,渴望有意义的工作,渴望真正的爱情。我们是具有社会属性和生物属性的动物。我们希望自己被看到,被赏识,希望自己变得富足而强大,希望自己变成不会感知到疼痛的英雄,下一刻就变得更加美丽。我们渴望自己被异性喜欢,并成为独一无二的存在。魅力不需要谦卑和谦逊,不需要自我否定或者一味地顺从。魅力是具有野心的,需要自我参与。而最重要的是,魅力揭示了我们想要拥有而并不具有的东西。这表明,我们并不能完全满足于生活当下的模样。魅力可以带来愉悦,但是同样也会令人不安。
久经世故的人常常会自欺,认为他们是现实主义者而不会受到外界影响。“真相不会在梦境中出现”,历史学家罗莎琳得·威廉姆斯在《梦想世界》中提到,她针对知识分子对于19世纪商业化销售的影响力做了研究。尽管这个作品中充斥着批判,但是这本书也反映出了威廉姆斯自己的乌托邦憧憬。她对于通过实现收入平等和完善的法律来实现社会和谐以及个人幸福有着自己的憧憬。暂且不论细节,这个梦想就像很多百货商场的陈列一样具有虚幻性和选择性。知识分子的工作之一就是提醒我们那些隐藏在背后的东西来识破魅力。然而,知识分子也无法免除魅力的影响。他们只是有自己的憧憬,从而会形成自己的魅力构图,包括在很多情况下对于生活的无意义的幻想。
威廉姆斯自己也承认,“消费的梦想世界可能依赖于幻想,但是大众的偏好,是一种社会的现实,你无法逃避”。要理解魅力不过是浮于假象从而迷失真实的心理——还有它所揭示的现实世界的可能性。虽然魅力会带来改变的承诺在某些情况下是错误的也是有破坏性的,而在另一些情况下,它也是具有积极意义的。美国梦中任何一个不具有讽刺意义的呼唤都是在魅力中的一次历练,梦想有时候可能是虚无缥缈的,国家也许会由此变得更好。当作为一种指导而不是一种不可能实现的完美目标时,魅力可以引导受众走向更美好、更让人满意的生活——就如同魅力在詹姆斯·博斯韦尔、理查德·努特拉、西蒙·多南、奥普拉·温弗瑞还有麦克拉·德普林斯身上起到的作用,或者对于20世纪30年代英国工薪阶层的家庭主妇,以及20世纪50年代Ebony的读者,魅力都起到了积极的作用。20世纪的现代性为我们提供了更大的机构、效率、创新和刺激,这着实带来了“无聊的常规化”的变革。但是,当然,现代生活同样伴随着自身问题的出现,一旦我们习惯了“未来”,那么它就不再显得那么光鲜亮丽,它成为现实生活的一部分之后,魅力的新形式也随之产生,进而得到更多人的广泛认可。
在一个充斥着多样性的文化中,从根本上认识魅力可能需要一种情感认知上的飞跃。我们可以感谢那些由纽约的天际线、红地毯时刻或者广阔道路上飞驰的跑车所带来的渴望,而对魅力更全面的理论则会让我们的认知更加深刻而长远。它让我们认识到当一个女孩看到公主或者一个年轻人看到海军时,脑海中会浮现怎样的想象;为什么一位忙碌的母亲会渴望拥有一个中央厨房而另一个人希望去海岛度假;《星际迷航》的粉丝与乔丹系列球鞋的粉丝会因为其中什么样的魅力而不能自拔;风力涡轮机和嘻哈风格的装饰会引发情感共鸣;甚至可以感受到圣战的恐怖分子和奥巴马2008年竞选活动的激情。每一个魅力对象对于其受众都具有某种吸引力,很多受众之间甚至都是陌生人。然而,了解了魅力,并不能消除其所有的神秘性,但是却给了我们一个起点来更好地理解其神秘性。
魅力的力量:米凯拉·德普林斯,曾经在塞拉利昂孤儿院被称为“魔鬼之子”的女孩,如今已经是一名专业的芭蕾舞演员了,就像当初激励她的舞者形象一样充满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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