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1 关于正文部分章节的补充说明及趣闻逸事 第六章 如何解决你的电子邮件瘾或短信瘾?

奥斯卡·王尔德说过:“我从不把后天的事提前到明天做。”他好像欣然接受并认同拖沓对他生活的影响,不过我们大多数人发现即时满足的诱惑非常强烈,我们计划要节食减肥、增加储蓄、打扫房屋等,但是我们周密的计划在即时满足的诱惑面前常常一触即溃。

如果我们不能自我控制,有时候便会把需要立即做的事情一再拖延。但是,我们缺乏自制力还表现在另一方面,对有些应该放一放的事情我们却不厌其烦地费心处理——比如说,着魔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电子邮箱里的邮件或手机短信。

无休止地检查邮件的危险在电影《七磅》的情节中是致命的,威尔·史密斯扮演的角色一边开车,一边在手机上检查邮件,车子突然转向,迎头撞上了一辆旅行车,造成他妻子和另外6个人的死亡。虽然这是电影,但现实中人们一边开车,一边毫无节制地查阅手机短信的现象却非常普遍,只是很多人恐怕不愿意承认罢了(诚实点儿,这样做过的请举手)。

我希望你还没有对电子邮件或手机短信成瘾到如此地步,但是,我们中有太多人已经对它产生了不健康的依恋。澳大利亚最近的一份报告发现,工人们每星期平均花费14.5个小时(也就是两个多工作日)检查、阅读、整理、删除、回复电子邮件和短信。再加上不断增加的社交网络、新闻,人们花费在虚拟互动以及信息管理上的时间很可能又涨了一倍。

我本人也是如此,对电子邮件有一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绪。一方面,我可以利用它与我的同事,以及世界各地的朋友及时交流,它不像邮局信件那样慢得像蜗牛爬,也不受打电话的各种限制。(现在打电话是否太晚了?奥克兰当地时间现在到底是几点?)另一方面,我每天都会收到数以百计的邮件,包括很多我不感兴趣的东西(论坛公告、会议记录等)。不管你喜欢与否,如雪花一般飘来的邮件不期而至,会不断分散你的精力,让你无法安心做事。

为了摆脱这一干扰,我曾经决定白天不开邮箱,但很快发现这行不通。别人期待我和大家一样(随时收发邮件),把它作为唯一的交流手段。由于我没有定时检查邮件,有时直到赶到会场才知道会议已经取消,或者改了时间、地点。我只好认输,现在我查邮件更勤了,一边检查一边把邮件分类:垃圾邮件和无关紧要的邮件随手删掉,将来可能有用或者不必立即回复的邮件暂时存在一起,需要立即回复的邮件归到一类等。

过去,邮局快递每天到办公室来一两次,送来几封信、几份备忘录。现在,电子邮件可不是这样,它一天到晚,从不间断。我的一天常常是这样的:我着手做某一件事,逐步深入状态;后来在某一个难点上卡住了,就决定休息一小会儿,换换脑子,检查一下邮件;20分钟后,我回到原来的工作中,但刚才我是从哪里停下的,考虑的是什么,却记不起来了。等我重新厘清思路,好长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了,脑子专注的要点也模糊起来。原来休息5分钟就可以搞定的问题,现在花很长时间也解决不了。可悲的是,问题还不只这些。登录智能手机——这是更大的时间陷阱。不久前,我就买了这样一个可爱又容易引人分心的新奇玩意儿——iPhone(苹果手机),无论是在排队等候结账,还是在走向公司的路上,或者是在乘电梯、听别人讲课时(我还没学会我讲课时怎么收邮件),甚至在等红绿灯时,它都能让我实时检查邮件。说实话,智能手机显然把我的邮件瘾提高到了一个更高的水平,一天到晚,我几乎每隔几分钟就要检查一次邮件(商界人士对这类玩意儿引人上瘾的特性颇有体会:他们经常把黑莓手机称作“可卡因快克莓”)。

我认为电子邮件成瘾与行为心理学家B. F. 斯金纳所谓的“强化程式”之间存在某种关联——斯金纳用这一词组描述行为(在他的案例中,饥饿的老鼠在斯金纳实验箱里压动杠杆)与奖励(食物丸)之间的关系。详细来说,斯金纳测试了固定比率强化程式与可变比率强化程式的不同。在固定比率强化程式一组,老鼠每压动杠杆达到一定次数——比如100次,就可以得到一次食物(拿人类做同样的比较,一个二手车销售经理每卖出10辆车就可以得到1000美元奖金)。在可变比率强化程式一组,老鼠每次得到食物所需压动杠杆的次数是任意变化的。有时它压动10次就可以得到食物,而有时它要压上200次(同样,二手车销售经理要卖出不确定的n辆车以后才能得到1000美元奖金)。

因此,在可变比率强化程式下,什么时候得到奖励是不可预期的。从表面上看,人们可能认为固定比率强化程式有更大的激励作用和奖励效果,因为老鼠(或者二手车销售经理)可以学会预测工作的奖励。结果与此相反,斯金纳发现,实际上可变比率强化程式的激励作用更大。最有说服力的结果是,一旦停止奖励,固定比率强化程式一组的老鼠几乎马上就会停止压杠杆,而可变比率强化程式一组的老鼠还会继续压很长的一段时间。

可变比率强化程式在激励人类时,也会起到难以置信的作用。这就是赌博和彩票背后的魔力(更准确地说,是“黑色魔力”)。如果你玩老虎机,事先知道这台机器的中奖概率是每输9次赢一次,你玩多少次都是如此,你还会觉得有意思吗?可能一点儿也不会!事实上,赌博的乐趣也恰恰在此,人们不知道大奖什么时候出现,因此会一直玩下去。

食物丸、老虎机与电子邮件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仔细想一下,就会发现电子邮件与赌博其实非常相像。最相像之处是,垃圾邮件就等于拉下老虎机杠杆没中奖,但是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收到一封有用的邮件。我们意外收到的邮件(食物丸)使我们兴奋不已,我们就上了瘾,不断地检查邮件,希望出现更多的意外惊喜。我们不断地压杠杆,一次不行再压一次,直到再次中奖。

这一解释使我更好地认识了我的电子邮件瘾,更重要的是,它提示出了几种摆脱斯金纳实验箱和可变比率强化程式的方法。我发现最有用的方法之一是关闭电子邮件的自动接收功能。我仍然可以接收邮件,但这样电脑就不能随时提示我又收到新邮件了(我心里会想,这其中肯定有我需要的和需要我处理的)。还有,我们还可以利用电脑的功能对收到的邮件设定不同颜色和声音。例如,我将那些抄送我的邮件设定为灰色,存入一个“稍后处理”的文件夹里。同样,如果邮件来自重要的人和单位,需要我立即处理(包括我妻子、学生、系里的同事等),我就将它设定为一种特别好听的提示音。当然,这一系列过滤设置得花费点儿时间,但一旦费点儿事把它设定好,我就减少了奖励的不可预期性,使强化程式更加固定,在最大程度上改善我的生活。至于看到iPhone就忍不住去马上检查邮件的问题,我还在想办法解决。

错误的生活决策是我们生命中的“头号杀手”

几年前,我从美国国家公共电台听了记者对德拉尼姐妹的采访,姐妹俩一个活了104岁,一个活了102岁。我现在仍然记得采访的一部分。她们说自己长寿的秘诀之一是一辈子没有结婚,否则的话,她们早就被丈夫“累死”了。这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我本人无法证实这一点(事实证明,结婚对男人更有利)。记不清是姐姐还是妹妹说,另外一个秘诀是不去医院。这好像也有道理,理由如下:如果你身体健康就无须去医院,而且你不去医院,就不可能从医院病人那里受到传染。

她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我因为烧伤第一次住院,输血时感染上了肝炎。无论什么时候,染上肝炎都绝对不是好事,对那时的我来说更无疑是雪上加霜。肝炎增加了我手术的风险,耽误了我的治疗,我的身体对很大一部分的移植皮肤产生了排斥反应。后来肝炎勉强得到抑制,但依然时好时坏,而且对我的身体机能造成巨大破坏,因而延长了伤口痊愈时间。

这是1985年的事,我的肝炎类型还没有最终确诊;医生只能确定它既不是甲型也不是乙型,到底是什么类型还是个谜,他们只好称之为非甲非乙型肝炎。1993年,我在读研究生的时候,肝炎又复发了,我到学生医疗中心检查,医生说我患的是丙型肝炎,这是不久前才从现存类型中分离鉴别出来的一种新型肝炎。对我来说,这是好消息。首先,我终于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其次,有一种处于实验阶段的新疗法(干扰素疗法),看起来很有希望。面对肝纤维症和肝硬化的危险,以及丙型肝炎可能引起的早死,尽管新药实验有风险,但两害相权取其轻,对我来说,志愿参加该药的实验研究明显利大于弊。

干扰素最初由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批准用于毛细胞白血病(该病还没有其他有效疗法),就像其他癌症治疗方法一样,干扰素疗法实施起来是特别令人难受的。第一个疗程要求自我注射干扰素,每周三次。医生警告我每次注射后会出现发烧、恶心、头疼,还有呕吐的副作用。他们说的一点儿也不错。以后的6个月里,每周的一、三、五,下课后回到宿舍,我就从药品橱里取出注射器,打开冰箱,按规定剂量抽入干扰素,再把针头扎进大腿。然后我就躺进大吊床,这是我那间阁楼一般的学生宿舍中唯一好玩的家具,躺在上面我可以正对电视机屏幕。我在下面可以随手拿到一个桶,因为过一会儿我准会呕吐,呕吐过后,就是发烧、全身发抖,接着就是头疼。再过一阵,我就睡着了,醒来后全身疼痛,和感冒的症状差不多。到了第二天中午,我觉得好一些了,然后去上课。

我和其他接受干扰素治疗的病人共同面临的一个基本问题是,延迟满足和自我控制。每到打针那一天,我都面临一次交换权衡:给自己注射,难受上16个小时(负面即时效果);从长远来看,我的病有希望痊愈(正面长远效果)。6个月的疗程期满,医生告诉我,我是志愿实验病人中唯一自始至终严格按规定坚持到底的。其他人都跳过了多次注射,这毫不奇怪,因为完全按规定做确实太难了(事实上,不能严格遵从治疗方案治疗,是一个非常普遍的问题)。

我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我真的有钢铁一般的意志吗?不是。我和其他人一样,在自我控制上也有非常多的困难,但我有个诀窍。我设法控制住其他方面的欲望,尽最大努力使自己能够忍受干扰素注射的痛苦。具体来说,我的办法就是看电影。

我酷爱看电影。如果有时间,我会天天看。在得知自己可能出现的副作用以后,我就下定决心,注射之前不看电影,等到打完针,能看多少就看多少,一直看到我睡着。

每到打针的那一天,我就先去上学路上的那家音像店,挑几部我喜欢的电影录像带。我把录像带放在书包里,急切盼望放学后放给自己看。于是,打完针以后,在开始颤抖和头疼之前,我立刻把录像带放进录像机,一下子跳进吊床躺好,把身体调整到最佳观看角度,再检查一下桶放好了没有,接着按一下遥控器的播放键——小小电影节开始了!这样,我就把前面的注射与后来欣赏一部好电影的体验作为奖励联系起来了。一个小时以后,注射的副作用才开始发作,录像带给我的好心情才有所减弱。

这种安排帮助我的大脑在注射与电影之间建立起紧密的联系,弱化了注射与发烧、颤抖,以及呕吐的关联。这样,我就能够把治疗坚持下来。

在这6个月的治疗过程中,干扰素似乎在起作用,我的肝功能有了很大改善。不幸的是,第一个疗程结束的几个星期后,肝炎再次复发,我不得不开始一个强度更大的疗程。这一次要用一年时间,不仅要使用干扰素,还有一种叫作利巴韦林的口服药。为了强制自己按照要求接受治疗,我和从前一样,再次使用了注射—电影—吊床程式(由于健忘,我这次有幸把上一个干扰素疗程看过的几部电影又欣赏了一遍)。

但是,在这次治疗期间,我还必须到各个大学参加面试,找一份助教的工作。我需要去14个城市,在旅馆过夜、给学术团体做报告,还要与教授和系主任进行一对一的面试。为了避免向未来的同事谈及我正在使用干扰素和利巴韦林的事情,我坚持做一种非常特别的日程安排。我一般会在面试的头一天很早就到达目的地,晚上不参加主人的欢迎晚餐,第二天才去学校,这些我都需要找出借口搪塞过去。我得先到旅馆住下,从随身带来的冷藏盒里取出注射器,给自己打针,再打开旅馆的电视机看几部电影。第二天,我得设法把见面时间推后几个小时,等我感觉好些了,再打起精神参加面试(有时这种安排管用,但有时副作用还没过去,我也只好勉强去面试)。幸运的是,一轮面谈下来,还真的有了意想不到的好消息。我不但得到了一份工作,而且这段时间的注射、口服联合治疗把我肝脏里的肝炎病毒也清除了。此后,我的肝炎就没有复发过。

我从干扰素治疗中得到的经验具有普遍意义:如果某一特定的预期行为将导致即时的负面结果(惩罚),那么这一行为将很难推进,即使最终结果(在我的这一个案例中为增进健康)的预期价值很高也不例外。归根结底,延迟满足这一问题的难点就在这里。毫无疑问,我们都知道经常锻炼、多吃蔬菜对健康有好处,即便我们无法像德拉尼姐妹那么长寿;但是,因为很难在我们的意识里保持一幅我们未来健康状况的生动画面,我们还是会忍不住伸手去拿甜甜圈。

为了克服人类易于犯错误的各种倾向,我认为寻求一些诀窍,用即时、有力、正面的强化因素与那些我们为了长远目标采取的、并非如此愉悦的步骤相匹配,这样做非常有用。就我来说,在副作用出现之前,先开始看电影,这帮助我抑制了治疗过程中的不适感。实际上,我把一切安排得恰到好处。刚打完针,我就按下开始(播放)键。假如当时副作用在先,按键在后,我未必能在那场漫长的拔河比赛中取得完全胜利。谁能说得准呢?假如我等到副作用出现后再开始放电影,我就可能建立一种负面关联,结果现在我可能就不那么喜欢看电影了。

我在杜克大学的一个同事——拉尔夫·基尼,最近在论文中写道,美国的“头号杀手”不是癌症或者心脏病,也不是吸烟或者肥胖。“头号杀手”是我们错误的生活决策——不能明智抉择从而克服自毁的行为。拉尔夫推算,造成我们当中大约1/2人早逝的原因,就是生活方式的决策错误。似乎这还没有计算我们做出这些致命决策的概率仍在以惊人的速度上升。

我猜测,再过几十年,真正能够提高我们平均寿命预期和生活质量的,与其说是医疗技术的进步,不如说是人们生活方式决策的改善。既然不注重长远利益是人类的自然倾向,我们就更应该特别仔细地研究一下那些一再重复出错的案例,尽力找出矫正补救这些问题的措施(对一个体重超标的电影迷来说,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一边在跑步机上运动,一边看电影)。诀窍是针对每一个问题找出合适的行为矫正法。把我们喜欢的事物与不喜欢的,但对我们有好处的事物关联匹配,我们有可能用最终结果来控制欲望,从而解决我们日常生活中的自我控制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