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在纽约洛克菲勒中心的时代公司总部,巴菲特拜访了它的总裁J.里查德。门罗。伯克希尔拥有时代公司4%的股权,巴菲特和门罗也常在一起讨论新闻媒体。而现在他们都知道,有谣传说时代公司要被接管了。
巴菲特认为自己可以帮这家杂志巨人保持独立。“我想要个白衣骑士吗?”他问。这是80年代的说法,他在提出交易。门罗说:
沃伦本可成为我们最大的股东的,而且他也同意决不脱手。他本可成为我们的一员。可当我把这个意见带到董事会时,他们问:“沃伦。巴菲特是谁?”
时代这样的公司可能以为自己是有免疫力的。“情况还没到最糟的时候,我们还不至于夜不成寐。”门罗写道。可不久公司就发现自己什么都有了,就是没有免疫力。瓦那通信公司出了一个刻薄的价格要兼并它,那样时代公司的平衡表就得重写了。时代可能会成为一个反面教材,告诉人们在兼并的年代自我毁灭的经营会造成什么后果。事后门罗对巴菲特的提议感慨道:“我们没抓住它真是大错特错。”
门罗和其他人都会发现,戏剧性的变化随时随地都会发生。10年前在第一波士顿的一家不起眼的公司里,有四个人策划兼并和购买,现在就会有一家拥有110人的公司落入圈套。现在的兼并步伐加快了。1975年华尔街的交易量为120亿美元,1984年为1220亿。投资银行家一直被认为是最沉稳的人,现在则招来许多嫉妒和憎恨的目光。他们年轻、富有、穿着整齐而且喜欢用军事术语来作比喻。这吓坏了美国上了年纪的总裁们。
一个世纪来,华尔街应企业当事人的申请提供资金。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华尔街上的中间人掌握了主动权。美国则只为他们提供弹药。杰克塞。奔汉首先开始用大宗债券恶意操纵股市猛跌,投资者只有接受他的叫价,不管有多高。从这点看,80年代与过去的投机时期是多么类似。实际上,原来提倡迅速转手市场理论的弗雷德。卡尔摇身一变成了第一总裁,劲头十足地推销起杰克塞的大额债券来。
当然,华尔街的投机并不陌生,对兼并热也很熟悉。但华尔街的结构变了。500家公司现被如养老基金会和信托基金会这样的职业股东所控制。它们的叫价一向很高,左右着市场。过去,主要股东对某家公司 (至少是好公司)的承诺能有力地防止它被接管,现在这种承诺支持不了半杯茶的功夫。
钱皮恩国际集团总裁安吉。塞尔抱怨他的股东变动如此频繁,他都不知道他们是谁了。
巴菲特的观点也变了。他曾站在股东的角度来看待这条街,现在步入中年,他的观点也与公司总裁们——如迪克。门罗和安吉。塞尔一致了。他提防股市操纵者,提防他们会给董事会带来的危害,小心翼翼地对待接管风带来的价格猛涨。再一次,他觉得华尔街投机时期一样走得太远了。可他这次不想洗手不干,他很想做几笔大买卖。
他是在1985年2月26日开始玩这种大游戏的。在华盛顿的那几天他接到了汤姆。墨菲的电话,他是大都会公司的主席,也是巴菲特的朋友。
“伙计,你可能不会相信,”默菲开场了,“我刚买下了美国广播公司。
你快点来教教我怎么付账。“
托马斯。R.默菲与巴菲特一样,他父亲也是政治家,是布鲁克林的法官。
他曾把汤姆介绍给托马斯。杜伊和阿尔。史密斯这样的客人。默菲的童年过得很愉快,他去乡间避暑,到俱乐部打高尔夫球;再后来进了哈佛商校。他的同班同学吉姆。伯克(后来成了约翰逊&约翰逊的董事长)认为默菲是天生搞政治的料。他高个,秃顶,和蔼可亲,自然不做作,招呼别人时总爱称“伙计”。他辞去利弗兄弟公司的职位后,在哈德森谷广播公司找到一份年薪1万的工作,管理奥尔班尼市一濒临破产的超高频电视台。
哈德森谷这个小公司的节目连退休了的老修女都爱看。1957年它设法买下另一家电视台后,开始向社会集资,股价72美分。几年后默菲搬到纽约,住进一个用褐石建造的办公室,任命丹尼尔。伯克 (吉姆的弟弟)为他的副手。他们紧密合作,默菲负责制定战略和交易,强硬的伯克负责具体管理。
这家公司现在叫做大都会公司,已逐渐发展成一个广播、有线电视和出版业的帝国。但它的风格却与规模很不相称。默菲和伯克有着巨大的财富,他们的办公室却十分简朴。大都会公司没有自己的大楼也没有社会雇员。默菲十分节俭,有一次粉刷奥尔班尼的总部时,他只让刷朝着大街的两面墙,对着哈德逊河的那两面不用刷。他和伯克的共同智慧再加上节俭的作风,使大都会公司一直获利非浅。
巴菲特是在70年代早期认识默菲的,他知道不愿在总部浪费一点颜料的人正是他这样的人。1977年代表伯克希尔买下了大都会公司3%的股票,但在股市上经营一段时间后又卖掉了——后来巴菲特说他这么决定 “真是疯了”。同时默菲和伯克开始每作大决定时都先与巴菲特商量。有一次华特。安纳伯格准备卖掉他的出版帝国中的《电视导报》和《瑞辛。富日报》,巴菲特说:“默菲,我们各出一半买下它怎么样?”他到比佛利山见安纳伯格,开价10亿美元,但被拒绝了。他们不得以而求其次买下了斯维森奶昔公司,就像两个被10亿美元烧得烫手的人。巴菲特仍然希望成为默菲的伙伴,他说默菲和伯克这两个搭档是全美最成功的。
巴菲特对美国广播公司(ABC)的兴趣也不止一两天了。60年代后期,ABC已同意转手给国际电话电信公司,但司法部不同意。这桩生意流产时,巴菲特正在太平洋股票交易所。他对芒格的助手说:“要知道, ABC的命运完全掌握在股票交易者手中,每个人都有控制它的机会。我手头要有这笔钱就好了。”70年代他买下了ABC的一部分,1984年又买了一部分,当他接到默菲的电话时,他已拥有ABC2.5%的股权。
默菲对ABC也同样感兴趣。它的地方电视台是摇钱树,全国电视网更是价值连城。1984年后半年,联邦通讯委员会想兼并ABC成为唯一一家电视机构的意图已是路人皆知。默菲马上拜访了莱昂纳多。H.戈登森——79岁高龄的ABC的创始人和总裁。他们在纽约的ABC大楼会面。“莱昂纳多,”他说,“我不想被你从39层扔下去,可我有个想法。”戈登森没有把他踢下去,因为他知道ABC已被一群玩股的人咬上了,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会把他用毕生心血营造的公司拆成碎片。如果他到了非卖不可的地方,默菲当然是最好的人选,至少他可保持公司的完整。
两天后巴菲特就和默菲与伯克在纽约会面了。
巴菲特的措辞很谨慎:“想想它可能会给你们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
默菲和伯克马上就明白了。虽然大都会公司拥有像《妇女时装日报》和《堪萨斯之星》这样的报纸,圈外的人对它知之甚少;默菲和伯克也像隐士一样
不为人所知。现在默菲这位虔诚的天主教徒 (他爱在上班途中去圣百奇克大教堂)要和坐着超长高级轿车的电视网经理们共事了。
默菲认为巴菲特的第一个念头是“个人公式”。他要继续前进。
巴菲特担心还有个默菲和伯克都不曾想到的问题:如果大都会公司买了ABC,华尔街的食物链会把它自己也卷进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伙计?”默菲问。
“你最好有头900磅重的大猩猩,”巴菲特说,“一个拥有大量股票的人,是不会不顾价格高低随便卖出的。”显然,这个人必须富有、忠诚。
“你愿当大猩猩吗,伙计?”
巴菲特后来说,直到那时他才想到自己的作用。可当时他还能想到别的大猩猩吗?伯克认为其实他自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默菲刚一建议他就举出了两个障碍。
大都会公司在布法罗有家地方电视台。如果伯克希尔成了它的股东,按照FCC的法律,电视台与《布法罗新闻报》不能并存。巴菲特说他不能卖掉报纸。“我把毕生精力都投进去了。”他强调说。于是默菲同意卖掉电视台。
第二件事更棘手。还是由于FCC的法律,他不能同时参加《华盛顿邮报》和大都会公司的董事会。他对《邮报》情有独钟,与格雷厄姆一家的交情也非同一般。因此得慎重考虑。
他们分手了。巴菲特飞回了奥马哈,左思右想之后,他认为不当《邮报》的董事但仍持有它的股票,他与《邮报》的关系不会改变。
算好之后,当天晚上巴菲特给默菲打了个电话。他提议由伯克希尔以每股172.50美元的价格买300万股大都会公司,这是当时的市场价,(原先只有72美分。)默菲立即同意了。就是说巴菲特将以5亿美元买下大都会公司18%的股票,是他最近与B夫人交易额的8倍,也是他第一次在传媒业的投资 (《华盛顿邮报》)的50倍。大都会公司则靠伯克希尔输的血来买ABC.(巴菲特的朋友比尔。瑞恩取代了他在《邮报》的董事职位。大都会公司要想兼并就得卖掉其有线电视系统。按巴菲特的提议,它卖给了《邮报》。)
可是与ABC的谈判遇上了麻烦。负责电视网的是在第一波士顿的副总裁布鲁斯。沃莎太。这位头发散乱的矮胖银行家想要再高点儿的价格。当卖方时他是很精明的。大都会公司出的第一个价是每股 110美元;由于沃莎太的讨价还价,默菲和伯克很不情愿地把价格提到118美元——是ABC最近市场价的两倍。沃莎太还是贪心不足。3月12日,默菲脚步沉重地来到第三大街斯卡登。阿普斯雷特的摩天大楼告诉ABC的律师约瑟夫。弗朗,大都会公司准备放弃了。可弗朗不让他走,他说情况还有救。
那天下午,双方在斯卡登再次谈判。对方是一群80年代的知名人物:弗朗50年代就开始玩小股票了,现在每一次兼并都离不开他。他的朋友,防守专家现在代表大都会公司与他交涉——他们是兼并场上的老对手了。沃莎太则带来了ABC的一群银行家。(由于巴菲特和芒格的反对,大都会公司没有投资银行。)双方展开了冗长的交涉。
但谈判主要是在两个人之间进行的:巴菲特对沃莎太。麦克。马拉迪,ABC的财务主任对这两人的对比感到吃惊:一个来自中西部,温柔,土气;一个出生于布鲁克林,更年轻,开朗自信。沃莎太发现与巴菲特谈判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他开开玩笑,使气氛显得很轻松。但双方的差距还有1亿美元。沃莎太的语气强硬起来了,他强调除了收现钱外,还得保证ABC的股东
有购买大都会公司股票的权力。换句话说,沃莎太希望有保持公司部分股份的权利。“我们想,如果巴菲特如此精明——他买为什么我们就卖呢?”沃莎太回忆说,“我们不愿同意。”
巴菲特完全不同意。他说的不多,大意是他也讨厌卖股票,他在年度报告中一直批评这种做法,这都成了伯克希尔的习惯了。沃莎太反驳说ABC的股东仍有权得到点利益。他带着ABC的人离开了房间,谈判进入了死胡同。
当他们回来时,巴菲特说:“我想将来我会后悔的。”他宣布沃莎太可以获得这个权力。ABC一方愣住了。现在双方得算算这个权利值多少钱了。
沃莎太他们开始用计算机处理一大堆数据;大都会公司则由巴菲特来算。他只是心算了一下。
巴菲特已经省下了一笔银行投资费用,沃莎太省得更多。芒格对此不大感兴趣,巴菲特则不同。他对ABC的期望高了一点——他想成为最大的股东。
他预言得不错,后来他的确后悔了。
巴菲特给大都会公司的价格是利润的16倍,这在格雷厄姆眼中是高不可攀的。他向《商业周刊》承认:“本对这个决定也不赞成。”巴菲特把赌注押在默菲和伯克能从ABC的电视台榨出油水,增加利润上。可事实上他没机会了。股票不断上涨,伯克希尔要发展,巴菲特要大的投资;小投资是毫无效果的。除了石油外,与ABC35亿美元的交易是有史以来最大的兼并。
这个纪录并没能保持多久。紧跟着又发生几起交易,许多都是不怀好意的。投资银行也放弃了传统的方法,效仿起过去的委托人来。企业也从小沙丁鱼长成了大鲸鱼。华尔街成了战场。
套利者也获得了相当的荣誉。他们把自己看作小大人物,至少是小股东。
巴菲特做了这笔大生意的同一星期里,《时代》杂志的封面上登出了T.玻姆。比根斯的照片,他称自己是“根深蒂固”的企业家的对头。像他这样的报业企业家没什么明确的目的,他不能买下企业后再进行改造。他只是买下足够的股票,使企业维持不下而被兼并——然后自己从中谋利。
兼并方的总裁也不高尚。许多总裁 (用股东的钱)来贿赂套利者,让他们离开,然后自己好安心工作。甚至一些大公司,如沃尔特。迪斯尼 (被桑尔。斯坦伯格敲榨),也被迫多付了一笔钱。还有些公司如菲利浦石油公司被卡尔。伊坎盯上了,他们想尽办法让自己显得不起眼,于是大举借债,使自己的平衡表里显得一团糟,免得真的被那伙坏蛋弄糟了。
这种奇怪的游戏为巴菲特提供了一个机会。他听到好几个总裁说自己已是四面楚歌。于是他突然产生个念头,想让伯克希尔当一下托儿所阿姨,因为它的老板素有稳定和不乱指挥的声誉。不用融资它就可以采取行动,因为一个绝望的总裁如果既不愿被套利者牵着走也不想采取贿赂这种自杀行为,他很可能会走第三条路——把公司卖给巴菲特。这么想着,巴菲特在他的报告中常常提到伯克希尔是个避风港:“对合适的行业和合适的人,我们这儿是个安全的家。”
1985年秋天,机会来了。斯科特&费兹是俄亥俄州一家无名气但不小的联合企业,其业务范围从世界百科全书到柯比真空吸尘器不等。它在华尔街一直默默无闻,直到1984年,董事长拉尔夫。格比想以每股50美元的价格买下它的控股权。这个价格,只比市场价高5美元。投机商出价53美元,以为这已是最高价了。两周后,投机商伊万。波亚斯基叫价60美元。这个魔鬼已靠与杰克塞的联系发了一笔横财。当然人们不知道,波亚斯基是玩了非法
的股票秘诀,(他会因此蹲班房的。)这只是华尔街暴发户现象的一个缩影。
长着大脑袋小身材的施亚讨厌为波亚斯基干,但波亚斯基坚持要400万美元的“放弃费”。施亚拒绝了——而问题很棘手。波亚斯基现在捏着他7%的股票,可能会卖给另一个买主。
施亚又凑了一笔钱,出价62美元,可计划失败了。更糟的是,这么一来股票就跑到像波亚斯基这样的短期投资商手中去了。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把公司卖掉。施亚现在能做的就是抢在他们前头找到一位买主。他有幸于1985年夏天得知利尔兄弟——哥哥斯蒂芬,34岁;弟弟朱歇尔,29岁——掌握着6%的股票。这弟兄俩是新一代投机者的代表,他们的股票不多而债权不少,就这样他们已购买了一串小公司。现在施亚说服他们控股权有着无尽的威力。于是兄弟俩也关注起斯科特&费兹的前景来。拉尔夫。施亚真是撞上80年代了。
巴菲特也在觊觎斯科特&费兹——他也买了不少股票。该公司现在的资金利润很高,而且世界百科也正是巴菲特渴望的出版业。 (他从小就读过它的出版物。)看到施亚在报纸上猛登广告后,巴菲特认为时机到了。10月份他发出了一封短信:“我们现拥有25万股。我们对贵公司印象一直很好,并不会做不友好的交易。如果您有意寻求买主,请给我打电话。”
对施亚来说,这是天堂来的福音。他同意在芝加哥与巴菲特和芒格会面。
他们一起共进晚餐。第三天早上,即10月23日,巴菲特开价每股60美元,现金支付。施亚提出了两个要求:1.这是实盘;2.没有“放弃费”。正式交易中这种要求是对投资银行提的,但巴菲特没有投资银行。他只是耸了耸肩膀,让施亚起草合同去。一个星期后,巴菲特以3亿1千5百万美元买下了又一棵摇钱树。
巴菲特的现金是从另一宗交易中来的。那也是在10月:菲利浦。莫里斯高价购买了通用食品。作为最大的股东,伯克希尔从中赚了3亿3200万美元。
“我并不高兴。”巴菲特唱歌般地说。他的股票又创纪录了,每股2600美元。
那个月《福布斯》的10亿富翁排名中就有巴菲特的大名,同时还有山姆。瓦尔顿、罗丝。贝罗特和哈利。哈姆斯利。
接管别的公司明显地给巴菲特增加了财富。但尽管他赢利颇丰,他还算不上这个交易时代的代表。与代表人物罗纳德。O.贝罗曼相比,他还是显得与这个时代不相称。
这两人的购买欲都很强,对公司的判断也很敏锐。作为投资者,他们的品质也很相像。贝罗曼运用技巧较少,他是以钱铺路。他目光长远,但从本质上讲也是个金融家而不是管理人。有一次接受《福布斯》的采访时他说,他一个星期要读十份年度报告。
另一方面,咄咄逼人的贝罗曼不做不太友好的交易;巴菲特则不然。贝罗曼只对控股权有兴趣,这一点也与巴菲特不同。他们的最大区别是,巴菲特只以公共公司的股东身分参加交易,而大多数的交易人则是靠内部渠道(如各种收费)赚钱的。
贝罗曼就是靠把《电子色彩》、《迈克安德鲁斯》和《福布斯》的其他股东排除在外的方法给自己带来巨大财富的。他的开价十分不公平,而且每次交易总得打官司。巴菲特同意作为控方 (他的朋友比尔。瑞恩)的专家证明贝罗曼有罪。比尔拥有MacAndrews和《福布斯》的部分股票。当时参与诉讼的一位律师说,巴菲特说贝罗曼在“敲榨股东”,贝罗曼坚决否认。最后
官司了结了,避免了一场可能发生的有趣的冲突。
在巴菲特买下斯科特&费兹的同时,贝罗曼又发明了一条华尔街的游戏规则——一旦使用就能致某家独立的公司于死地。科尼。布朗奇在《猎者舞会》上评论说,贝罗曼对拉弗龙的进攻就像阶级战争一样。这家化妆品公司的贵族经理麦克。博格里斯认为叼着雪茄的贝罗曼和它的杰克塞资本家是“开当铺”的。他粗鲁地拒绝了,说这家公司不准备出售。贝罗曼反击说博格里斯是典型的企业废物。 (博格里斯在巴黎有座房子,还有管家,贝罗曼称它为博格里斯城堡。)正常情况下这场战争显得很奇怪。贝罗曼的王牌的价值只有1亿4500万美元,拉弗龙则值10亿美元。可是由于贝罗曼通过大额债券融资,他反而占了优势。他买下了拉弗龙,博格里斯失业了。事实证明他对拉弗龙说不卖的话错了。——任何东西都是可以买卖的。
在贝罗曼买下拉弗龙一周后, (他保留了管家和城堡),巴菲特在哥伦比亚法学院的研讨会上做了关于恶意接管的报告。参加会议的有企业总裁、银行家、兼并商、买方律师——马蒂。利普顿也在其中,他在防卫拉弗龙中受的伤还没痊愈呢——和一群学者。对他们来说,接管是家常便饭。大都会公司与ABC之间的交易才过8个月,而且还没最后完成,又有5次更大的接管发生了。前一天,亨利。克拉维斯就站在比阿特丽斯公司的董事会上扬言要买下这家公司,其中有位董事知道这不可避免,当场就失声痛哭了。华尔街的钱转手得如快之快,(拉弗龙的律师费和银行家费用就达1亿2000万美元。)经常有人跑到住宅区,不是去种满常春藤的花园里吃晚饭,而是想拜见巴菲特。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在想着拉弗龙的事,但巴菲特没有提它。他没写讲稿,谈的是喜诗糖业和他自己。自从11岁时买了城市设施的3张股票以来,他搞投资已有40多年了。从那些久远的记忆中他回忆说,当时对他来说,股东们当然是“名正言顺的老板”。
我想在报纸上读到条小报道,说我是城市设施公司的老板,并以为经理们正按我和其他股东的话办事。如果有人想买那家公司就得找我商量。
长大之后他还是这么想。如果有人向喜诗的经理开价而经理没通知他,他会觉得“被忽视了”。如果必须有人决定是否出售时,那必须是股东,那是他们的钱。像博格里斯这样的总裁,喜诗是万万不能要的。
他没有否认股东们能从接管事件中受益。巴菲特自己就从通用食品中狠狠赚了一笔。他说:“我母亲今晚不在这儿,所以我承认我也玩过股票。”
因此他也一直从这种事业中渔利。他过去曾嘲笑“护城河那边”的总裁们其实与套利者没什么两样。
可是现在的玩家越来越多了,对此他深感为难。企业总裁们现在与他在同一战线上——许多情况下还是朋友。他由衷地对玩股人的破坏作风越来越感到担忧。
我想经济达尔文主义正在起作用。只要有人出价,看不见的手就会行动起来,最终的结果可能会提高管理人员的素质。几年来我一直被两件事困扰着——我不知为什么——我只告诉你是哪两件事。第一件:我知道一些经营一直很好的公司常常会被以高于实际价值许多的价格出售……
理论上讲接管有治疗作用,这种体系能剪去企业大树上的枯枝。在理想经济模式中,资产将流向出价最高的人,因为理论上他们能最好地利用这些资产。
可股市并不是理想的。即使一个很好的公司的股票,如大都会公司,价格也常常很低。玩股者就会抓住这个时机——并不是因为默菲和伯克是枯枝,只因为他们的股票不幸处于低谷。就连布恩。比根斯也抱怨说,石油接管时“在纽约股票交易所控制石油的成本要比在地上挖便宜得多”。华尔街今天炒石油,明天就会炒别的。在巴菲特看来,这不是企业达尔文主义而是轮盘赌局。像汤姆。默菲这样的人被别人用钱搅局而破产,那可不太妙。
另外让巴菲特不安的是,他发现接管会扰乱价格。商人就像政客,他们花别人的钱总比花自己的钱大方得多。好几个总裁都告诉过巴菲特,当公司给报销时,他们就坐头等舱,住豪华宾馆。
我还发现他们买公司时,对待股东的钱和对待自己的钱不太一样。
如果能用别人的钱,玩股者在购买公司时会花比它的实际价值多得多的钱。华尔街对大额债券的巨大胃口也提供了这种来之甚易的钱。大额债券成了一种“傻瓜货币”。(说它傻是因为买主们毫无头脑,竟天真地以贷方的方式提供融资。)不管谁借得最多,他最后都会把它存起来。巴菲特对此大为恼火。债券的问题是总有人上钩并被长期蒙在鼓里。他允许贷方引用他的话:“我个人以为,在一切都结束之前大额债券将一直存在。”
这段话对1985年的经济界刺激很大。大额债券蓬勃发展,很少听说有违约现象。投资者们在阿丽德百货、大陆航空公司、梅西和特伦普的城堡门口排起了长队,认为它们肯定会履约的。 (但后来许多公司都破产了。)
密执根大学金融和法律教授麦克。布拉德里在哥伦比亚研讨会上抗议说:“用大额(另一个意思是废物)这样的词来称呼这种赢利巨大的证券,我真是不明白。”布拉德里的观点是:这种债券的风险其实已被它的 (高)
利率抵消了,就像资信评级为AAA的债券一样,它们是不会发行坏债券的。
理论上巴菲特同意这个观点。一年前伯克希尔在购买华盛顿公共电力系统的债券中赚了一笔。 (当时它的信誉不高而且价格便宜。)从价格价值比上看,濒于破产的贷款人也是很有吸引力的;麦克。米尔根、杰克塞的大额债券代理人就是靠经营这种债券起家的。最近一段时期的大额股票很有特点:它们居高不下,尽管以票面价格发行的贷款人的资信不高,它们的价格久久降不下来,但也鲜有回升。
巴菲特尖刻地指出,这种发行人正像推销商一样赚得饱饱的。他认为接管游戏就像毒瘾,华尔街正被大额债券这个“针管”扎得麻木了。除非受到巨大挫折,它才会消失,巴菲特预言道,“它的利润太诱人了。”
所有这些都是1986年1月——大都会公司的兼并刚刚结束时——巴菲特反复思考的问题。在大都会公司的经理们按惯例去凤凰城度年假时,他提出了这个惊人的问题。他说现在有许多投资人是按“随时变化的股票”来决定是否忠实于大都会公司。巴菲特发誓他的投资决不改变,直到他死——事实上即便他死后的一段时间,也不会发生改变。
有人问我,如果我被卡车碾了之后会发生什么情况,我一般回答说我为那位司机感到难过。我已安排好一切,如果我死了,伯克希尔也会连一股都不卖出。我会实现诺言的。
巴菲特的诺言是为了防范像贝罗曼、大都会公司比根斯或克拉维斯这样的人的。他不仅给了默菲和伯克代理他的股票的权利,而且保证他们有权限制伯克希尔卖出。他甚至连改变主意的自由也没有了。
巴菲特解释这种不寻常的经济约定说,这样默菲就可专心经营而不用担心被人袭击了。但巴菲特还有个人和职业的动机。“个人关系”在这次投资中也很重要。巴菲特对一位记者评论道:
我愿终生与大都会公司在一起。这就像你有一个生病的孩子,你不会在5年后卖掉他,因为我们是他的父母亲。
这笔交易的确有问题。这在交易还没完全结束时就表现出来了。电视的广告收入剧减,ABC就像自由落体一样;电视网只被评为第三位,不管是老节目还是新节目。它面临着损失垒球、橄榄球、冬奥会和两个糟糕的特别节目的转播。它的成本失控了。
巴菲特的一位朋友说:“我想巴菲特不清楚ABC是多么浪费,它的管理有多乱。”彼得。巴菲特回忆起他父亲检查各种费用时,吃惊地发现ABC光付给花匠的钱就达6万美元。伯克在谈判时也被它气派的大楼吓了一跳。墙上挂满了杰克逊。珀拉克和威莱姆。德库宁的油画。该电视网买这些画是为了应付年度平衡表。
ABC转手后一年,它的利润从原来的1亿3千的赢余变成了7000万元的亏损。要是默菲和伯克没有减少一大笔开支,情况会更糟。默菲第一次去洛杉矶时,招待所派了一辆白色的高级超长轿车去接他。从那以后,默菲只坐出租车。他关闭了纽约总部的私人餐厅。几个月后,默菲和伯克把整座大楼卖给了一位日本投机商,价格是每平方英尺 165美元。他们还解雇了 1500名员工。
巴菲特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但没有插手。有一次,当ABC为星期一晚上的橄榄球赛重开谈判时,他来到了纽约。伯克估计ABC将损失4000万元。
由于他们已经失去了许多有魅力事件包括体育的报道,他不想再错过美国橄榄球联合会的赛事。“沃伦结结巴巴地没说明白,”伯克回忆说,“但很显然他想我们抓住这个机会。”巴菲特的话不多,他只是在一旁观察。用伯克的话说他就像“闻到味儿了”。当他们等待全国橄榄球联合会肯定的答复时,巴菲特闷闷不乐地说:“可能他们把我们的电话号码给弄丢了。”(他们没丢。失去这个合同是他们意想不到的。)
默菲和伯克压缩开支的本领是惊人的。可是整个传媒业的竞争更激烈了,因为现在有那么多的电视节目和报纸。收看三家主要电视网有线电视节目和家庭录像的人越来越少。有一次,巴菲特和默菲一起在大屏幕彩电上看周一的橄榄球赛时,巴菲特说:“画面不错吧!”默菲道:“我更喜欢看8吋的黑白电视,那时只有三家主要电视网。”
不用说,要是只有一家电视网巴菲特会更高兴。虽然他对传媒界的对手越来越无礼了,但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在兼并的几年后,沃尔特。安那博格飞到奥马哈,就是否把他的杂志王国卖给鲁珀特默多克向巴菲特征求意
见。巴菲特建议说虽然传媒业仍是个好行业,但有走下坡路的趋势。安那博格在最好的时机退出了战场。但巴菲特自己却不想无事一身轻。
伯克认为,巴菲特为此付出了代价。大都会公司的股票猛涨到了630美元,并保持了一段时间。巴菲特非常明白这个价格太高了,“他本可卖掉的。”
伯克说。一年后股价又急落至360美元。
有位杰出的年轻金融家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巴菲特失败了。“沃伦有过三个职业,”这位投资批评家说,“过去他是清道夫,追求的是价值。当情况不妙时他又成了企业投资者,以合适的价格买了不少好企业。他说过:”如果我再不能以合理的价格买下好企业时,我就靠自己的规模赢利,让全世界都看一看长期投资的威力。‘我想现在的情况变糟了。这真傻。“
巴菲特和芒格怀疑自己是否还能做得更好些。其一,只买不卖的投资人交税少——时间一长就是一笔可观的钱。其二,长期持股能创造不少机会,像B夫人和拉尔夫。施亚这样的人都愿与巴菲特这样的老板合作。巴菲特知道分手不是个好方法,因此他在选择合作伙伴时非常谨慎。他和所有投资者一样不会考虑什么时候撤回投资,因此他在投资时非常挑剔。这与婚姻一样,多选选结果会更好。
巴菲特这么做是因为他认为卖出会使他空虚乏力(不管傻不傻),因此他对与默菲合作感到十分满意。他对《商业周刊》说,卖掉熟悉的股票就像“对妻子喜新厌旧”。这话十分有力,他的妻子早已与他分居,但他对她仍然忠诚。他在一份报告中再次使用了这个比喻:卖掉好股票就像与钱结婚——这种错误时有发生,他认为这“对一个有钱人来说,真是疯了”。
只买不卖在金融上是有道理的,但别人认为只是巴菲特的个人性格,是他“个人和经济上的考虑”。他有保持的癖好——股票、合作伙伴和一切可以长期保持的东西。他只在有人“发疯似地”出两倍或三倍的价格时才卖。
其他投资者,如那位年青的评论家认为巴菲特是个疯狂的家伙。但他总是靠保持连续性来赚钱:同一个合作伙伴、同样的股票和同一种事业。他的一生向来如此。
巴菲特还有个性格特点,就是尽量避免借债。1986年资产评级为AAA的爱克森公司的资产债务比为4:1,伯克希尔是25:1(一个可让清教徒安心睡觉的比例)。当时过多的债务有时不能保证经营的连续性,这可能比“喜新厌旧”还要痛苦——他将不能控制伯克希尔。巴菲特在凤凰城时说过,债务是金融界的狐狸精,是个致命弱点。
这可太悲惨了。如果某人的经营非常成功,但他有点小毛病,或者贪杯或者爱占小便宜,这就是他的弱点。金融市场的弱点常常是这种借来的钱。
从自己的经验出发,他一直对债务不屑一顾。因此他对LBO的推销商也颇有微词。他们在交易一开始时就计划退出的办法,并急着要把债务转移给别人 (通常是公众)。他说这是个“奇怪”的方法。巴菲特对投资的定义是从企业的经营结果中收益,而不是赚差价。LBO的推销人其实不能算真正的“投资者”,他们只是把资产从一个口袋转移到另一个口袋。他们不创造价值——为社会提供必需的和有用的产品和服务。他们的利润常常只是靠把资产变成债务后能节省一笔巨大的税收。 (而要付的利息是有数的。)
巴菲特对此表示异议。因为这种人不配获得如此大的利润,而社会会因
为少了税收而变穷。他的观点很传统,在他的评论中他更欣赏B夫人的工作而不是在美林发生的那种活动——烤大饼比分大饼更有价值。他在大都会公司的另一座办公楼里说,LBO的人既不能“让牛排更美味”,也不能“让衣服更保暖更耐穿。”
你们别看伯姆。比根斯和吉米。戈德史密斯这些人一直说为股东创造价值,其实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把社会的钱转到股东手中。这样做是否合适姑且不论,它的确没有创造价值;没有像亨利。福特那样发展汽车业,也没有像里克。格拉克那样做出更美味的汉堡包来……就在过去的几年里……公司一个接一个地被熟悉这种游戏的人换了招牌。这就意味着每个公民都要为政府提供的服务和财产多付一点钱。
在大都会公司的ABC,巴菲特试图组织一群不会研究这种“退出战略”
的人。ABC曾是个最动荡的电视网,在这次交易后它成了财政稳定、业务过硬的电视网。它白天播放肥皂剧,晚上放新闻,而且都是在黄金时间。与之相比,加拿大广播公司和全国广播公司则由于管理班子动荡和对主人拉里。茨克和通用电气公司的不信任而苦苦挣扎。伯克认为巴菲特的投资使他感到放心舒服,要没他“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在那么严重的衰退时期,公司可能被削权而不能正常运作。它本来很可能会遭到与《时代》杂志同样的命运。现在默菲和伯克不断获得巨额利润,而且巴菲特对它的支持也使大都会公司的股价急剧反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