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请“军师”。中国一个大人物来到联合国。邓小平在联大的风光让基辛格顿生嫉妒。第一次与邓小平见面,基辛格不仅感到邓小平的作风与周恩来大不相同,柔和圆滑甚至有点狡猾的外交风格丢掉了,而且发现同邓打交道很难。
邓小平与基辛格的第一次见面,是在1974年纽约召开的联合国大会第六次特别会议上。因为邓小平这次出席联大特别会议在政治局惹起了一场风波,江青大闹钓鱼台国宾馆。这还得接着从邓小平复出说起。
1973年12月12日,毛泽东在自己的书房里主持召开了政治局会议。这是少有的。因为一般政治局开会,大都由周恩来主持。这次会议由他亲自主持,可见会议内容非同一般。原因很简单,因为与邓小平的复出有关,非由他出面做工作不可,要不,有些人就不会安生。政治局委员们都按时来了。邓小平也来了,仍然只坐在一个角落里。毛泽东曾对美国记者斯诺这样抱怨过:“邓小平耳朵聋,一开会就在我很远的地方坐着。1959年以来,6年不向我汇报工作,书记处的工作他就抓彭真。”这次就不能怪人家,邓小平还不是政治局委员呢!
在1973年8月间举行的中共“十大”前后,鉴于林彪事件,因中风和冠心病而躺在床上的毛泽东已经在考虑身后之事了。“十大”产生的核心领导班子,充分反映了他内心的矛盾,在一定程度上接受了教训———除周恩来之外,叶剑英、朱德、李德生、董必武等老同志也当选为政治局常委。邓小平与王稼祥、乌兰夫、李井泉、谭震林、廖承志等一批久经革命考验的老同志一起,也被选为中央委员。有关档案材料表明,在中央委员会开会时,最初的候选人名单中是没有邓小平的。显然,邓小平的名子是经毛泽东同意才加上去的。而且,毛泽东这次还主张“十大”不能再像“九大”,党中央不能只设一个副主席。如果只设一个副主席,“十大”就只设王洪文一个了。这样就设了五个副主席,可见毛泽东对接班人的考虑是慎重的。因为在周恩来患了绝症之后,他也开始担心王洪文这个年轻的左派能挑得起党与国家的重担吗?显然,毛泽东是很不放心的。
据曾经担任过英国驻华大使的理查德·伊文思所著的《邓小平传》记述:
当年秋天,毛派邓小平和王洪文一起离京到外地视察。他把这两人推到一起的动机大概是看看他们是否容忍对方,判定一下他们将来是否愿意和可能在一起共事。可惜的是,谁也不晓得他们这次是如何在一起工作的。邓后来对王洪文有个评价,说他的提升是“坐直升飞机”(“坐直升飞机”这是邓创造的新词。由此可以看出邓对王洪文个人及其能力的观感)。他俩视察回来后,毛问他们,他死后中国将会发生什么?王洪文回答说,中国将继续致力于坚持主席的“革命路线”和在这个基础上达到统一。邓则机敏或者更老实地说,军阀将会再度出现,全国将会陷入混乱。毛认为邓的回答比较好。表面上看,王洪文说的是听起来舒服的好话,邓小平说的是乍听有些惊人的真话,但毛泽东相信邓小平关于他去见马克思后中国有“军阀混战”的预言。
邓小平的回答,更加让毛泽东相信邓小平有着非凡的洞察力:军队介入支左,军队领导掌握着各省革委会的大权。毛泽东同样敏感地意识到这是林彪时代留下的“枪”管着党、管着政,这是十分危险的后遗症。就在这个时候,主持中央军委工作的叶剑英当面向毛泽东建议说:“小平同志回来了,我提一个要求,让他来参加和主持军委工作。”毛泽东采纳了叶剑英的建议,所以这次政治局开会他就请邓小平也来参加了。
接着,毛泽东让叶剑英召集各大军区司令、政委迅速来京议事。在12月15日和政治局的有关同志以及八大军区司令员、政委谈话时,毛泽东再次郑重推荐邓小平。他说:“我们现在请来一位参谋长邓小平同志,他呢,有些人怕他,但办事比较果断。他一生大概三七开,你们的老上司,我请回来的。政治局请回来的,不是我一个人请回来的。”说完,毛泽东又转身对身旁的邓小平说,“你呢,大家有点怕你。我送你两句话:柔中有刚,绵里藏针。外面和气点嘛,里面是钢铁公司。过去的缺点,慢慢改一改吧。”
12月22日,中央军委发布命令:八大军区司令员对调。他召集这些司令员来中南海开中央军委会议,在当众宣布中央和军委的决定时,他指着邓小平第三次向大家推荐说:“现在,请了一个军师,叫邓小平。发个通知,当政治局委员、军委委员。政治局是管全部的党政军民学、东西南北中。我想,政治局添个秘书长吧,你(邓小平)不要这个名义,那就当个参谋长吧。”
同时,性格倔犟向来不轻易认错的毛泽东,在这次军委会议上,主动作了坦诚的自我批评。他握着朱德的手说:“老总,你好吗?你是红司令啊!人家讲你是黑司令,我总是批他们,我说是红司令……”他还说,“我看贺龙同志搞错了,我要负责呢。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也要翻案呢!我是听了林彪的一面之词,所以我犯了错误。”他还提到了要给罗瑞卿平反,因为也是听了林彪的话。可见毛泽东在对“文化大革命”的认识上,又迈了一大步。
不久,周恩来亲自为中共中央起草了《关于邓小平任职的通知》。通知中说:“遵照毛主席的建议,中央决定:邓小平同志为中央政治局委员,参加中央领导工作,待十届二中全会开会时追认;邓小平同志为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参加军委领导工作。特此通知。”从1974年初开始,周恩来也把外交事务的日常工作交给邓小平处理了。
1974年3月24日晚,病重的周恩来强忍病痛,在人民大会堂宴请来访的坦桑尼亚总统尼雷尔。几乎同时,江青在钓鱼台国宾馆里发火了,厉声呵斥外交部的王海容、唐闻生。原因就是这份由外交部就中国出席联大第六次特别会议代表团团长人选问题的专题请示报告,建议由邓小平率中国政府代表团出席该次大会。周恩来批示同意了,毛泽东也亲笔圈阅了,准备正式报请中央政治局批准。
这显然是江青不愿意看到的。本来她对邓小平复出而且执掌军队与政府的大权就极为恼火。但邓小平复出是毛泽东定的,她虽怒火在胸,却无可奈何。但她似乎还不甘心,就给毛泽东写了一封求见信。三天前的3月20日,毛泽东复信拒绝见她,还在信中把她批评了一番说:“不见还好些。过去多年同你谈的,你有好些不执行,多见何益?……你有特权,我死了,看你怎么办?你也是个大事不讨论、小事天天送的人。”对毛泽东的批评,江青心里正窝着气,今天又看了让邓小平出席联大特别会议的报告,她就更火了。她把王海容、唐闻生狠骂了一通,强令她们立即撤回外交部这个报告。
其实,这个报告是按照毛泽东的秘密指示办的。1974年春,专门研究世界原料和发展问题的联合国大会第六届特别会议即将在纽约召开,这是一次表达发展中国家维护民族独立和国家主权,发展民族经济,反对帝国主义经济掠夺、剥削的强烈愿望的重要国际会议。第三世界国家十分重视这次会议,许多国家元首都要出席这次会议。而周恩来因为身体原因实在不能远行。3月20日,外交部就出席这次会议的代表团团长人选问题专门请示毛泽东。毛泽东收阅报告后,随即建议由邓小平当团长,同时由已连续三年出席联大的“识途老马”乔冠华担任邓小平的“参谋”。出于尊重中央政治局的考虑,毛泽东又对王海容、唐闻生表示:此事不要讲是他的意见,还是让外交部写报告正式提出为好。
得知江青在钓鱼台发难,周恩来心中极为焦虑。他本来是要住院的,但他又害怕江青一伙再整刚刚复出的邓小平,他就坚持着迟迟不肯住院。与此同时,江青还不罢休,又继续施压,连续四次打电话给王海容、唐闻生,非要逼迫她们撤回让邓小平率团去联大的报告。
王海容、唐闻生知道江青的厉害,十分担心在26日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江青会取得支持,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两人就商量先了解一下毛泽东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于是,在25日这天她俩拨通了中南海毛泽东住处的电话,请示了最关键的两条———“毛主席是否仍主张邓小平率团与会?”“我们是否可以将毛主席提议让邓小平当团长的意见说出去?”
毛泽东的秘书回电话了,除了复述向周恩来、王洪文传达的毛泽东的意见之外,还特别补充了一句:“毛主席说,如果实在不行,也可以说明,让邓小平当团长是他提议的。”一直为此惴惴不安的王、唐两人这才心中有了底。
3月26日上午,中共中央政治局在人民大会堂东大厅举行会议,讨论邓小平率团出席联大特别会议的问题。江青仍肆无忌惮地发难,并在会议中途命人召来了王海容、唐闻生。她俩就认真如实地将派邓小平出国参加联大特别会议是毛主席的意见一说,江青才明白过来。但她还不罢休,气呼呼地说:“毛主席是允许我保留意见的。当年发动‘文化大革命’前,毛主席并不同意批判彭真、吴晗,就允许我保留意见。后来我组织了批《海瑞罢官》的文章,毛主席还是支持了我,这样才开始了‘文化大革命’。”
很明显,这是江青存心掣肘,给周恩来设置障碍。看到周恩来总理如此操劳,王海容、唐闻生两人从东大厅出来后,就抢先把会议情况向毛泽东作了汇报。
毛泽东知道内情后,非常不高兴。3月27日凌晨,毛泽东写信给江青:“邓小平同志出国是我的意见,你不要反对为好。”同时,毛泽东让秘书把信的内容打电话告诉了王海容、唐闻生。
这样,邓小平出席联大特别会议的事才终于尘埃落定。
4月6日上午,经毛泽东批准,在机场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周恩来破例亲自率中央政治局委员和在京的党、政、军各部门负责人以及各界群众4000余人,为邓小平一行送行。有西方记者报道说:邓小平复出不久,就作为政府首脑人物出席联大会议,这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这是至今为止出席联大的中共最高级官员,大多数中共政治局委员都到机场欢送,甚至包括打倒他的对手”。
与此同时,世界都在关注着中国代表团的到来。他们都在纷纷猜测:邓小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在联大第六届特别会议上,最重要的是邓小平要在大会上阐述毛泽东关于“划分三个世界”的理论,这个发言是周恩来和他经过缜密考虑经毛泽东批准并由乔冠华起草的。同时,他作为周恩来事实上的继任者,还要在纽约与美国的基辛格举行会谈。为了与基辛格的第一次见面,他进行了仔细的准备。因为周恩来总理病得很重,很快就要离职住院治病,政治局决定要他在作了联大发言及会见了与会的一些友好国家领导人之后,就赶回北京。而且行程已经基本安排好了:4月7日,邓小平抵达纽约。4月10日,邓小平在特别联大代表中国发言,在这期间,会见一些友好国家的领导人,并预定4月14日与基辛格博士会见,然后于4月16日晚间离开纽约经巴黎回国。
邓小平率领中国代表团出席联大第六届特别代表大会,是继1971年在第26届联大新中国重返联合国之后又一个令人激动的历史时刻。这是广大亚非拉国家为改变自身经济不平等地位,要求与发达国家建立经济平等关系的一次重大尝试,因此“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就是这次会议的宗旨和口号。
4月10日,因为联合国秘书处的官员说“中国的一位大人物来到了联合国,今天要发表演说”,会场内外和观众席上都挤满了代表和观众。许多华侨携带子女在观众席上就座,人们的脸上也显出兴奋的神色。作为美国代表团团长的基辛格,特别注意观察这个穿黑色中山装的矮个子。从那敏捷深邃的目光和坚定的步伐中看,邓小平是个性格坚毅顽强的人。邓小平的复出在国际上产生了强烈的反响,此前,基辛格专门看过美国驻华联络处和中央情报局分别呈写的有关邓小平的材料,知道这是一个经历坎坷、身世不凡的中共高层领导人,而且在五、六十年代就曾多次代表中共与苏联打交道,使另一个矮个子赫鲁晓夫深感头疼,为此令毛泽东大为赞赏。显然,此次毛泽东让他代表中国出席联大特别会议,表明他就是周恩来的继任者。
邓小平健步走向联合国讲台。会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他个子不高,身穿黑色中山装,精神抖擞。宽敞的联合国会议大厅里,响彻了他那坚定、明朗、清晰、自信又带四川口音的中国话。他阐述了毛泽东提出的“三个世界”的理论:
———两个超级大国是最大的国际剥削者和压迫者,是新的世界战争的策源地。
———处于超级大国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发达国家的情况是复杂的。它们当中的一些国家至今还同第三世界保持着不同形态的殖民主义关系;同时,所有这些发达国家,都不同程度地受着这个或者那个超级大国的控制、威胁和欺侮。
———广大的发展中国家,长期遭受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的压迫和剥削。它们取得了政治上的独立,但都还面临着肃清殖民主义残余势力、发展民族经济、巩固民族独立的历史任务。这些国家地域辽阔,人口众多,资源丰富。这些国家受的压迫深,反对压迫、谋求解放和发展的要求最强烈。它们在争取民族解放和国家独立的斗争中,显示了无比巨大的威力,不断地取得了辉煌的胜利。他们是推动世界历史车轮前进的革命动力,是反对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特别是超级大国的主要力量……
联合国大会召开时,一般不鼓掌,很少出现中断的场面。邓小平30多分钟的讲话,中间被多次热烈掌声所打断。结束时掌声更为热烈,响彻了整个会议大厅。中国代表团席位前排起了长龙,几十个国家的大使或者团长向这个中国矮个子表示热烈祝贺。大会因此中断了好些时候,这在联合国历史上也是少有的。
邓小平的风光多少让这位以能言善辩著称的基辛格博士羡慕到有点嫉妒了。基辛格目睹着这个热烈场面,心里却酝酿着该怎样与这个中国对手进行第一次见面的会谈。多年以后,基辛格回忆当年的情景时说:“说实话,我那时不知道他是谁,因为他在中国的‘文化大革命’中受到迫害。所以我们那时认为他是中国代表团的一名顾问,甚至不知道他是中国代表团的团长。但他处理事情的果断能力以及对事物的洞察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4月14日晚上8时05分,邓小平与担任美国代表团团长的基辛格国务卿见面了。这是他们间的第一次会谈。会谈是在纽约沃尔多夫·阿斯托利亚饭店基辛格的套房中举行的。乔冠华副外长陪同参加了会见。《基辛格秘录》一书就曾详细披露了这次会谈的细节。
在记者进房拍照之后,邓小平先拿出一盒烟来,问基辛格能不能吸烟。
基辛格:我不会抽烟,早就听说您抽烟是很有名的,当然也不反对您抽烟。
邓小平:你不会抽烟,那你就缺了点什么。
基辛格:我不抽烟,可我有其他的坏毛病。……
邓小平:你同苏联打交道已经有了许多年的经验。
基辛格:是的。好多年了,那总是使人疲劳的事情,同时也总是千篇一律。一开始,气氛很愉快,等到第二天,就争得面红耳赤,到最后一天,在还有两小时我们就离开时,他们看到我们不放弃最终的立场,于是又变得迁就和愉快起来,每次都一样。
邓小平:我也有不少与苏联打交道的经验。……根据我的经历,我们从来都不能和他们达成协议。
他们走进了饭厅,先谈了一阵中东问题之后,基辛格端起茅台向邓小平敬酒。在场的温斯顿·洛德开玩笑说:我相信我们用茅台可以解决能源危机。
邓小平接过话头幽默地说:那我们也能解决原材料危机吗?
基辛格也以美国式的幽默答道:我认为只要喝了足够的茅台,任何问题都能解决。
邓小平马上接着说:那我回国后一定采取措施增加茅台产量。
基辛格说:我们一如既往地把保持良好和朋友般的美中关系看做是最重要的。正如我同毛主席、周总理会谈时所说的,我们力图寻求使我们关系正常化的途径。
邓小平:这个政策和建立在这个政策基础上的原则,是得到毛主席本人支持的。我相信,在你同毛主席的两次长谈中,你会明白这一点的。我想,你上一次和他谈了有三个小时。
基辛格:我们谈了许多细节……以我们的经验,中国人是说话算数的。
在基辛格与乔冠华干杯的时候,邓小平说:博士,即使喝掉所有这些茅台,你明天的讲话也会是第一流的。
基辛格:真令人感动不已!我大约应该好好抨击一下超级大国。我很高兴副总理肯定了乔副外长在北京已经对布鲁斯大使说过的话。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变动。
邓小平:我读过你同毛主席谈话的记录。非常坦率。你们从战略的观点讨论了中美之间的关系。有些谈不拢的是,关于苏联的战略重心到底放在哪里的问题。在这一点上,我们有些分歧,但这些分歧不算什么,因为事实将表明真正的重点在哪里。
基辛格:是的,不管第一个重点在哪里,下一个重点却是明显的。如果重点是在欧洲,那么下一个重点就是中国。如果重点在中国,下一个就是欧洲。如果重点放在中东,那么下一个也是明摆着的。……
邓小平:为什么对“水门事件”那么吵吵嚷嚷?
基辛格:这是一连串难以理解的事情之一。在吵嚷的包括很多人,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反对总统。
邓小平:毛主席告诉过你,我们对此并不感到高兴。这件事无论如何不应影响我们的关系。
基辛格:我可以向你保证,不管“水门事件”怎样,我们一直在执行着我们的政策,我们也将继续执行这个政策而不受“水门事件”的影响。
邓小平:我们对这类事情并不太关心。
基辛格:我们的外交政策仍然得到非常广泛的美国公众的支持。我第一次见到周总理时,我曾说中国是一片神秘的土地。现在美国自己似乎成了一个稀奇古怪的地方。
邓小平:这种事对我们来说真是不好理解。
基辛格介绍了“尼克松—勃列日涅夫最高级会谈”的计划后,说:无论我们和苏联人做什么都是双边的,对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约束。美苏间在限制战略武器的谈判计划,我预测不会达成一致。
邓小平:我也觉得在这方面你们不可能达成协议。就我们同苏联的关系而言,也就是说,在我们的东部边界,情况没有改变,还是原来的样子,在军事部署上没有变化。
基辛格:我想,有一点变化,但我不能肯定。我认为他们现在已经增加了三个师,但我还得查一下。
邓小平:主要是他们没有改变什么。
基辛格:这也是我们的印象。
邓小平:在我们非常长的边界上,他们部署了100万军队,分散在整个的边境地区。他们用这种办法吓唬神经衰弱的人!我想毛主席在同你谈话的时候说过,100万军队既不够用作防守,也不能用于进攻,他们必须再增加100万。
基辛格:那取决于他们想做什么。如果他们想占领全部中国,那是对的,这取决于他们的目的。
邓小平:如果他们占领了边境的某些地方,那将意味着什么?他们就真正陷入了泥潭。
基辛格:我没有估计到他们有这样的企图,但可能是那样的,在某种情况下,他们可能会试图摧毁你们的核设施。我不是说他们已经确定地计划要那样做,但我认为这是可以想像的。
最后,邓小平主动提出了台湾问题。当时,身陷“水门事件”困境中的尼克松为了避免在政治上招致其国内亲台势力的攻击,在台湾问题上有所倒退。1974年2月间,尼克松以快得异乎寻常的速度任命了高级外交官列昂纳德·安格尔为美国驻台新任大使,而没有采取本来可以用一位代办可以负责的方式。同时,还允许台湾在美国开设两个新的领事馆,并再次向台湾出售潜艇和先进的军事装备。邓小平已经注意到了尼克松的这些做法。
邓小平问:在台湾问题上我们可以做什么吗?
基辛格:正如我告诉你的,我们正继续减少我们的存在。我们正在考虑怎样使上一个公报所表达的一个中国的原则得以发生效力的方法。我们还没有形成整个的想法,但我们愿意倾听你们的任何意见。
乔冠华副外长:我在想这个问题,我明白问题的实质。我参加了公报的起草,拟定了它的语言。其基本含意就是毛主席告诉你的。我们之间关系的正常化,只能以日本模式(中日建交以日与台断交为前提)为基础。其他模式都不可能。
邓小平:关于这个问题,还有两点。第一,我们愿意这个问题解决得相对快一点。第二,但我们对这个问题并不心急。这两点毛主席也告诉过你。
邓小平与基辛格的第一次会谈给基辛格的感触颇深。据与基辛格有过接触的英国外交官理查德·伊文思(曾任英国驻中国大使)在其著作《邓小平》一书中说:“从1974年初起,周也把外交事务的日常工作交给邓处理了。这对邓来说是个新的领域。邓立刻显露出他的作风与周有很大不同,柔和圆滑甚至有点狡猾的外交风格丢掉了。从1971年7月至1973年11月,在完全秘密情况下四次来华访问的基辛格,曾同周恩来建立了相互尊重和谅解的关系。他发现同邓打交道很难。邓不容易让人接近他。事实上邓当时向基辛格传递的信息的确比周恩来更严肃、刺耳。他对基辛格讲,美国如若想从与苏联的和解中捞到点什么,肯定是危险的。美国也并没有兑现稍早所作的有关台湾问题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