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对我们的大脑来说太难了

70比50大吗?当然了,这个问题可不用多想,因为7在5的右边,所以一切以7开头的数字都比以5开头的数字靠右。这种想法深植于我们的大脑里。又比如,-7在-5的左边,所以比-5小。读到这儿,您可能不会想再读下去了,尤其当您是一位数学家的话,因为这也太扯了。数字哪有位置、哪有左右呢?这其实是一种表明大小的方法、一种抽象的表达方式,而这篇文章的主题就和抽象有关。

对我们的大脑而言,数字实在太抽象了,会引发一定的问题。我们在学校里学会了数数。数数时,先数到5,再数到7。所以7比较大。其实,这跟背一首诗没什么区别,数字并没有什么具体含义,而且,我们的大脑觉得数字很难处理。大脑想要看到的是具体的东西,可那些抽象的、抓不住捏不着的数字是看不到的。写在纸上的那些符号,比如7和5,确实可见,不过就这样,7和5之间的大小关系还是看不出来。所以,大脑对这些数字施加了想象,把它们在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排成一排。结果有趣的事情发生了,每个人都把那些数字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排列了起来。您可能会说:“没错,在我的脑袋里,5也在7的左边!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么想的呢!”不是的,这也正是探索人类行为和大脑的趣事之一,即世间存在着无数普遍性。如果您的顺序碰巧相反,是从右向左的,也别动气,因为少数的特例总是存在的,这便是生物的特性。

这么看来,一种与数字有关的想象植入了我们的大脑,从左到右排成一排。我用的是“植入”,也就是说,不一定是遗传的。我们并不了解人们可以把这种想象学习到什么程度,以及与我们写字时从左到右的顺序又有什么关系。我想知道的是,从右往左写字的人,比如阿拉伯人,想象数列的顺序是否相反。况且,这种空间上的想象因人而异,对此还得通过研究来探索。就我个人而言,当看到一串从0到10的数字时,再往后这个数列的长度就相对化了,10和100之间的距离并不比0和10之间的大。1000嘛,还要再往右一些,不过离得也不远。可能您对我的个人情况并不感兴趣,不过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得而知了。可我还要补充一点,当数字超过百万时,我脑海里的数列竟然变成了从右到左的顺序!而且它们会形成一个新的队列,在那个虚拟世界里一直排下去。但我猜您的想象应该有所不同。鉴于还没有人对此进行过研究,所以我才很想了解您的虚拟世界和数列究竟是怎样的。大大小小的数字在您的脑袋里是怎样排列的呢?不过,我们现在要谈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人们是通过制造一个有序的空间来掌控抽象事物的。相对抽象概念而言,我们的精神世界更善于处理卡片之类的具体事物,就算是想象出来的也行。

先说另一个故事吧。上世纪70年代,有人做了个实验,参加实验的人要从桌上排成一排的四条连袜裤中选一条。其实那四条连袜裤一模一样,可参加实验的人并不知道。结果他们都倾向于最右边的那条。其实,在我们的大脑里有很多这样的左右顺序,比我们预计的可多多了。

虽然我们为自己的理性思考能力感到骄傲,认为可以借此以抽象事物为基础,构思出最复杂的结构,比如语言、数学、艺术等。可是大量的例子说明,我们的大脑对于处理抽象概念还是有困难,范例之一与发觉他人的谎言有关。在最新的进化心理学研究中,研究人员们越来越关心谎言在人类行为进化过程中的重要性。就社交网络而言,再没有别的物种比人类更复杂的了。从我们的祖先起,就有了群居式的生活,合作是其核心,至今仍然如此。群体中的每个成员都或多或少地做着贡献,使整个集体的利益得以上升,这比所有人各忙各的可有效多了。之后,每个人又都能从集体利益中获益。不过这期间肯定有人不去参加劳动,而是通过说谎来摘取集体劳动的果实。所以我们的祖先便拥有了一个越来越精细的系统,用来识别他人的谎言。群体中说谎的人越少,合作带来的利益就越大。这种系统在最新的研究中就成了科学家们的研究对象,其中还包括我要举的人类大脑对于处理抽象概念有困难的第二个例子。

在这个例子中,桌子上摆着四张牌。牌的一面写着数字,另一面写着字母。实验规定每个字母都有个与其相匹配的数字。摆在桌上的牌上写着a和b,还有2和3。那么至少要翻哪些牌才能知道有没有牌不符合以上规则呢?您过一会儿可以去好好玩玩这个小游戏。不过现在我就可以告诉您,大多数人给出的答案都是错误的,而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的问题,只要我们把它放到社交背景的上下文中就清楚了。情况是这样的:按规定,酒吧里只有成年人才能喝酒。这时有四个人坐在吧台上,第一个喝的是水,第二个喝的是啤酒,第三个显然还未成年,第四个是老人。如果你是检查人员,要检查酒吧是否遵守了条例,就坐在吧台上的那些人而言,至少要检查哪几个呢?方法很简单,您只需要核实喝啤酒的那个人的年龄,水嘛,是谁都可以喝的;还有那个未成年人杯子里的液体,至于那位老人,就没什么问题了。其实,这跟那个实验是个一模一样的谜题,不过解决起来就比抽象的纸牌信息简单多了。由此我们得到的结论是:人们能够解决社交方面的难题,而面对抽象的形式,就不那么在行了。

我再举最后一个例子。我们的大脑中有许多特殊的区域来负责完成特殊的任务。有的区域用来指挥运动,有的能将人们看到和听到的信息分别进行处理。另外还有个区域是词句和语言的来源,即韦尼克区。当我们说出一个词,比如“苹果”,韦尼克区就会事先制造出这个词。而当我们要念出纸上的一个词,也就是通过抽象的符号来运用语言时,大脑便遇到了困难。这时,大脑会把纸上的那个符号,也就是“苹果”这两个字,先传送到一个区域,在那里对“苹果”这个词进行视觉分析,然后再将其传输至负责听力的区域。换句话说,大脑是要先听到“苹果”这个词的发音,然后再把相应的词语输送到语言中心形成语言。几十万年间,人类通过听力发明出语言,然而纸上的那些符号,也就是符号性的语言,才出现了几千年而已。对大脑来说,这么短的时间还不够为此开辟出一个单独的区域。所以,在我们对具体内容有所了解之前,总要先听到相对应的词才行。

我究竟是要说明什么呢?这些例子清楚地表明,人类的大脑在几十万年的进化过程中以不同的速度得到了发展。一方面,我们的祖先依靠越来越多的智慧去制造工具,并专业地进行使用,由此,制造业也随之发展起来。大脑变得越来越复杂,至少其运作方式是这样的,创造出来的成绩也越来越多,使现代人的文化、礼仪和科学都达到了顶峰,而这些都只有通过使用抽象概念,也就是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手也抓不住的东西才能达到。对抽象概念的使用,是人类进化中一次非常重要的撑竿跳。可是,那些抽象概念还未在人脑中获得一席之地,没有自己的运作机制。在我们的神经元中不存在,或者说,极少有程序能给予数字一个位置。表面看来,我们的大脑能够招架得住抽象事物,可还是需要一些存在了几十万年的古老机制来帮忙。进化的速度有快有慢,人类精神的发展也是这样。

不管谈不谈进化、有没有虚拟数列,70就是比50大,我们不必再纠结于此了。多少个世纪以来,人们利用那串数列来建造楼房、发射火箭、解密基因。不过,再说一次,这是人脑中一枚有趣的化石,出卖了奇特的进化过程。有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