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类植物枝茎表面的韧皮是由纤维素、木质素、果胶质及其他一些杂质组成,如想较好地利用麻植物纺织,就不仅需要取得它的韧皮层,而且必须去除其中的胶质和杂质,将其中的可纺纤维分离并提取出来。这种分离和提取麻纤维的过程即现代纺织工艺中所说的“脱胶”。
中国古代利用麻类植物韧皮层的方法,根据其经过的历程来看,大致分为三个阶段。最早采用的是直接剥取不脱胶的方法。即用手或石器剥落麻类植物枝茎的表皮,揭取出韧皮纤维,粗略整理,不脱胶,直接利用。这种方法在新石器时期曾广泛使用,河姆渡出土的部分绳头,经显微镜观察,发现所用麻纤维,均呈片状,没有脱胶痕迹,说明就是这样制取的。
随后采用的是沤渍法。随着人类生活实践和生产劳动实践的积累,人们从倒伏在低洼潮湿地方的麻类植物自然腐烂中得到启示,懂得了通过沤渍可使麻植物的胶质部分脱落,开始有意识地采用人工沤渍的方法,提取其纤维。浙江钱山漾新石器遗址及一些商周墓出土的麻布片,经鉴定都有明显的脱胶痕迹。
有关沤渍脱胶法的记载,最早见于《诗经·陈风》:“东门之池,可以沤麻”、“东门之池,可以沤苎”。这是一种有一定的科学道理的方法。在日光照射下,流速缓慢的池水,温度较高,水中微生物的数量可以迅速增加。它们在生长繁殖过程中,需吸收大量沤在水中麻植物的胶质,作为自己的营养物质,这在客观上起了脱胶作用。因而水中微生物的数量,成为沤渍的关键。
微生物的繁殖是同沤渍季节、沤渍水质以及沤渍时间有关系的,对此,我们的先民们也曾作出许多科学的总结。
关于沤渍季节,西汉时写成的《氾〔fan泛〕胜之书》曾明确的指出:“最好是在夏至后二十日。”这是很值得称许的论断,因为此时气温较高,细菌繁殖快,脱胶顺利,能加工出十分柔软、类似蚕丝的麻纤维。
关于水质和沤渍时间,北魏贾思勰〔xie协〕在《齐民要术》中,也曾明确的指出:“沤欲清水,浊水则黑。水少则麻脆。生熟合宜,生则难剥,太烂则不任。”意思是说水质要清,用浊水沤出的麻发黑,光泽不佳;用水量要足,如水少,没有浸没的麻皮,因接触空气而氧化,制出的纤维脆而易断,沤渍时间要适中,太短,微生物繁殖量不够,不能除去足够的胶质,麻纤维不易分离;太长,微生物繁殖量大,脱去过多胶质,纤维长度和强度均易受损。
再后采用的是沸煮法和灰治法。
沸煮法 是把新割下的麻类植物(带皮的)或将已剥下的韧皮放在水中沸煮,使其脱胶,当胶质逐渐脱掉后,捞出用木棒轻捶,便可得到分散的纤维。其法最早大概是用在葛纤维上,因为葛的单纤维比较短,大部分在10毫米以下,如果完全脱胶,单纤维在分散状态下就失去纺织价值,只能采取半脱胶的办法。采用煮的方法,作用比较均匀,且易于控制时间和水温。最早的记载也是见于《诗经》,“是刈〔yi义〕是濩〔huo获〕,为絺为绤”描述了葛的加工过程,大意是说葛藤被割下之后,便可放在水里煮练,濩即沸煮,在达到目的之后便可进一步纺织成粗细不同的葛布。秦汉以来这种沸煮法又开始被广泛用在苎麻的脱胶上,其技术水平也越来越高。
灰治法 与现代练麻工艺中的精练工艺大体相同,是把已经半脱胶的麻纤维绩拈成麻纱,再放入碱剂溶液中浸泡或沸煮,使其上残余的胶质尽可能地继续脱落,使麻纤维更加细软,而能制织高档的麻织品。其起源也可以追溯至秦以前。最早的叙述,见于《仪礼》的《杂记》和《丧服》中。元初编成的《农桑辑要》中载有一种加工麻纤维的方法,基本上是这种方法的演绎。“其织既成,缠作缨子,于水瓮内浸一宿,纺车纺讫〔qi气〕,用桑柴灰,淋下水内浸一宿,捞出。每缠五两,可用一净水盏细石灰拌匀,置于器内,停放一宿,择去石灰,却用黍秸灰淋水煮时,自然白软,晒干。”桑柴灰和黍秸灰就是所谓灰治的灰,这些灰的水溶液均呈碱性,有很好的脱胶作用,用其脱胶就是灰治。另外,在元代王祯的《农书》里,还载有一种类似的但又结合日晒的方法:“先将麻皮绩成长缕并纺成纱,和生石灰拌和三五天后,放在石灰水煮练,然后再用清水冲洗干净,摊放在平铺于水面的竹帘上,半晒半浸,日晒夜收,直至麻纱洁白为止。”这无疑是在前一种灰治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半浸半晒,是利于日光紫外线进行界面化学反应产生臭氧,对纤维中的杂质和色素进行氧化,使色素集团变为无色集团,从而在精练的同时,又起到漂白的作用,而更有利于制织高档的麻织品。近些年出土的一些汉代麻布,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精细苎麻布,绝大多数纤维呈单个分离状态,而且麻纤维上的胶质只残留了很少一部分。湖北江陵凤凰山西汉墓出土的麻絮,纤维表面附有较多的钙离子。据此分析来看,这些出土文物,采用的脱胶方法极可能就是上述的两种灰治法。由于这两种灰治法非常有效,所以自它出现时起,一直盛行于世,甚至在今天的夏布生产中仍在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