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对事物的解释不同于神话。神话作者爱追究天地万物及人类来源,都是一些很大很深奥的问题。他们想知道的是所有的河流、动、植物的形成。传说的作者更细致,他们解释事物的来源是小处着眼。如河,不是笼统的河,而是某一条具体的河;云,不是所有的云,而是特定地区的某一片云,为什么会变幻莫测等等。当然,神话传说的解释都不是科学的,而是想象的、艺术的,传说的解释尤有人间情趣。
传说擅长突出事物最醒目的特点而加以解释之,如湘妃竹为什么有斑点,杭州的飞来峰为什么叫这个名称,杜鹃的啼声为什么听了让人感到悲哀,海南岛的五指山为什么是五只手指的形状等等。这类传说起源古老,但生命力很顽强,一直到近代、现代,还不断有新起的作品。这里仅介绍一则从神话演变而来的蚕与桑的传说。
《山海经·海外北经》说:“欧丝之野,在大(支)踵东,一女子跪踞树欧丝。”
传说支踵国的人走路脚后跟不着地,在这个国家的东边,有一个女子跪踞在树上吐丝。这是神话,即丝是女子吐出来的,事实上丝乃蚕吐,已示意蚕即女子所变之意。养蚕理丝最早本是妇女的发明,本书前文已提到黄帝的正妻嫘祖便是最早养蚕的文化英雄,原始先民把蚕与妇女联系在一起的想象看来不是全无根据的。人们在长期养蚕的过程中,发现蚕首和马首颇为相似,加以万物有灵、人兽合体、人禽通婚等等原始思维的遗留,人们又把蚕跟妇女及马同时联系起来,而创作了蚕马传说。《搜神记》卷十四首次记下了这篇作品,译为现代汉语,意为:
从前有人说,在太古时期,有一酋长远征,家中没有别人,只有一个女儿,还有一匹牡马(雄马),由女儿饲养。因地处偏僻,这少女深感寂寞,日久则思念起父亲了,便对牡马说了一句开玩笑的话:“你如果能把父亲给我迎回来,我就嫁给你。”马听到这话,立即挣断了缰绳,径直找到了酋长。酋长见到自家的马,很惊喜地骑上去了,不料马总望着来的方向,悲鸣不已。他便想道:“这马不是无故如此,是不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便赶紧回家。因感此马有非常之情,便精心饲养,可是马不吃食,每见少女出入,喜怒异常,直立奋击,这样不止一次。当父亲的很奇怪,悄悄地问女儿,女儿便把情况都告诉了父亲。父说:“不要说出去,恐辱家门。你不要再进进出出了。”父便将马射杀,剥下马皮晒于庭院。当酋长外出的时候,女儿与邻家女友在马皮前嬉戏,并用足踢马皮说:“你是畜牲,竟欲娶人为妻,现被屠宰剥皮,是自找苦吃。”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马皮骤然飞起,将女裹卷腾空而去。邻家女孩不敢去救,只好赶紧去告诉酋长。酋长回家到处搜索,已经找不到了。数日以后,马皮和女化为蚕,分布在一棵大树上。这种蚕吐的丝质地特别好,跟常见的蚕不一样。妇女们都养这种蚕,比普通的丝多数倍。那棵大树便叫桑树。桑、丧同音。大家争着种植这种树喂蚕。
这显然是由人兽婚配的神话演变而来。《搜神记》是晋代干宝辑录编撰的志怪小说,广泛运用了民间神话传说,同时也有后世的思想意识及道德观念。如“恐辱家门”便是封建社会门第观念的反映。这一传说寓教于乐,告诫人们应该言而有信,否则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