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的名山大川极富盛名,并流传系列的解释性传说。某一处具体的景点,便有一则很有魅力的传说。这些传说大都有明确的倾向性,贯穿了民众的道德评价,反映了大多数人的审美观。我国现在能听到、读到的这类传说,绝大部分是封建社会晚期以后的作品,它们至今还在广泛流传。景点因为传说性的解释,使无生命的似乎变得有了灵性、有了生命,更具观赏性,更能吸引游人;传说,因为粘附在某一景点上,增强了它的可信性而脍炙人口。两者相辅相成,交相辉映。
人们由崇拜山川到欣赏山川的自然景观,并为它们的雄伟或优美而打动,由此生发出种种想象。无疑这较之原始神话的想象已大大前进了一步。人们能借物移情,说明在精神领域已逐步挣脱对自然力的依赖和恐惧,由不自觉状态向自觉的艺术创造迈进。当然,由于历史的局限,对这一由不自觉到比较自觉的转化,不能估计过高。从文化发展史的眼光去对待,这是长链条上的一个环节,切忌从纯科学的角度去分析。现举两则较古老的传说为例。
巫山,地处长江中游,原属楚国,今属湖北宜昌。当人们乘坐游轮,畅游长江三峡时,每至巫山,都要争睹神女峰那纤丽奇峭的风采,宛如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站在高山之巅,俯视着热闹非凡的人间。你若把它看作一块无生命的峻石,给人的感觉冷冰冰;你若把那想象为一位纤巧动人的少女,越看越感到秀美多姿,真似一位凝视人间而又绰约幽静的女神。
有关这位神女的传说,最初由神话演变而来。《山海经·中山经》说:在姑媱山上,天帝女儿死后的尸体,变成了一种“瑶草”,结出的果实,谁吃了谁便招人喜爱。这颇有些爱之神果的味道。后人在此基础上,给变瑶草的天帝之女取了一个很有诗意的名字:“天帝之季女(三女儿),名曰瑶姬,未行(未嫁)而亡,封于巫山之阳(向阳的南面)。精魂为草,实为灵芝。”(《水经注·江水》)这已经与巫山相连了,但尚未复活为神女。
神女峰完全人格化的传说较为完整地被记录下来,还要归功于道教经籍。《墉城集仙录》说:瑶姬又叫云华夫人,是西王母的第23个女儿,太真王夫人的妹妹。有一次她游东海回来,发现巫山景色幽丽,巨石如坛,久久留连,未能离去。当时正好大禹治水,驻在山下,大风突至,岩石都被震落,无法制止。大禹求助于瑶姬,她命侍女授大禹一册驱除鬼神之书,又派遣她的一些属神帮助大禹劈石疏流,使江水排除了阻塞,畅通而下。禹一再拜谢。
禹常到高山之巅去拜见瑶姬。哪知,转眼之际,瑶姬忽然化成了大石……(见《太平广记》卷五六所引)
所谓云华夫人、太真等都属于道教神仙,显然这是被道教所改造了的神话传说,但它的基本内容仍保留了民间的格调。后人把瑶姬变巫山神女的传说与大禹治水的传说,糅合起来,使其成为有益于人的女山神,更为可亲。
1000多年前,北魏郦道元写《水经注》时,记下了这样一则传说:“叶榆县,故滇池叶榆之国也。汉武帝元封二年,使唐蒙开之,以为益州郡,郡有叶榆县。县西北80里,有吊鸟山。众鸟千百为群,其会鸣呼啁晰。每岁七八月至,十六七日则止。一岁六至。雉鸟来吊,夜燃火伺取之。其无嗉不食,似特悲者,以为义,则不取也。俗言:凤凰死于此,故众鸟来吊。因名吊鸟。”(《鸟吊》)
古代的叶榆县,就是现在的大理市。吊鸟山,白族又叫天马山,每年确有《水经注》所说的那种奇异景观。当地人说,飞集来的鸟类,多时达两百种以上,大的体如小羊,小的只有蝴蝶那么大。如果晚上燃起篝火,群鸟即向火中扑来,故民间称这种景观为“鸟会”。为什么每年此时,鸟儿们如此集中地出现于天马山,而且出现集体“自杀”火焚的悲壮景象,延续千年以上而不衰呢?这本是一种自然现象,科学家们初步认为,这可能是鸟类由青海迁往东南的必经之处,当它们飞到这座山时,正是浓雾季节,容易迷失方向,因而群集此山,一旦见有火光,便迎亮而去。但是这个解释并没有为大家所认可,至今仍是谜。对于古人当然更具神秘性。他们也企图寻求解释,不过答案是一则动人的传说:从前,有一对凤凰栖息在天马山上。别处的鸟儿为了朝拜这一对鸟中之王,每年秋天都到天马山来聚会。凤凰不但款待它们,而且又歌又舞,欢乐不已。不幸有一年,当鸟儿们正在狂欢之时,突然浓雾弥漫,寒风瑟瑟,众鸟乱飞乱撞,发出了唧唧的哀鸣求救之声。凤凰为了救助群鸟,毅然拔下身上的羽毛,分送给百鸟,让它们赶紧飞逃。鸟儿们都脱险了,而凤凰却因为没有了羽毛,再也飞不起来了。最后冻死在白雪皑皑的天马山上。
百鸟自然很悲痛,一到秋天,也就是凤凰死去的那段时日,它们依然群集旧地,为的是悼念崇高的凤凰。人们同情鸟儿们之间的深重情义,便改称天马山为鸟吊山。由于这一传说很富于情感色彩,使鸟会和鸟吊山成为大理市的著名景观之一。人们把百鸟投火也视为一种对凤凰的追念和极度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