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造人,其实也就是人造人,人由图腾的子孙到人与物相结合,人为主、物为辅孕育人是一大进步;人摆脱物,能独立造人,是更大的进步。人的自我创造,也是社会前进的表现。造人的神,最初是女性,然后才是男女神相结合,这就愈加接近了事物的本来面目。
女娲,是古神话传说中著名的大女神,传说她人面蛇身,表明她原是属于蛇氏族的始祖母。在开天辟地、没有人类的时候,她用一团团的黄泥捏成人。因为她想做很多的人,感到很吃力,便拿了一根绳子,伸入泥土中,一甩一甩地,凡是有泥掉落的地方,便有一个人。(见《太平御览》卷七八引《风俗通》)
用泥造人的想象不是毫无依据的幻想,说明人类已进入制陶阶段。制陶术的造型艺术,在人类美术史上留下了光辉的一页。这一发明者和操作者,开始都是妇女,后来才属于男子。泥既然能够制造各种实用美观的日用器皿,怎么就不可以造人呢。由于原始初民的万物有灵论仍继续在起作用,这样,他们便认为泥人也跟真人一样有灵魂、能活动,这就是他们把泥人视为能转化为真人的心理依据。傣族有神用身上的污垢造人之说,污垢,不就是人身上的泥吗,用污垢搓成人和用泥造人,在原始人心目中,完全可以相通。
哈萨克族的神用泥造人是神创世活动的一部分。据说,他们的创世主叫迦萨甘。此神的形貌很具体,四肢、五官齐全,能说话,与人相似。他造完天地之后,在大地的中心栽了一棵“生命树”。“生命树”长大以后,结出的果实是“灵魂”,似鸟,能飞。迦萨甘用黄泥捏了一对小泥人,晾干以后,又在泥人身上剜了肚脐眼,然后从“生命树”上取下灵魂,往泥人嘴里吹,这对小泥人便活了,一男一女,这便是人类最早的始祖。这一神话比女娲造人更完整,已进入男女相配阶段。但它的起始部分,用泥造人,跟女娲没有什么不同。
再往前跨进一步,人神不但造人,而且还造出各种动物。真有意思,说明人已经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图腾的子孙了,因为他们认为各种动物及其它物也是人神所造。气魄越来越大,已经很有一些人为万物之灵长的派头。布依族的神话故事《人和动物怎么产生的》便很形象地反映了人类发展的这一过程:
荒古之际,茫茫大地,没有一个人。天神们厌恶天界的生活,决心去地上游玩。可是地上太冷清。第一位神,用树干削成人形,向其呵气,成了活人。便用此法削成了长短不等的千千万万的人。第二位神造出了牛和马;第三位神造出了狗与猫;第四、第五两位神也用树干造成了其他各种动物。从此,大地上热闹无比。
用木削人,是对能工巧匠的夸耀。壮族有一则传说《巧匠造木人》,说到古时候因为人太少,有一位木匠便到大森林去造人。他造的人不但与真人分不清,而且跟他自己一模一样。他的儿子去给他送饭,只要喊一声“爹”,所有的木造人都齐声回答。说明技艺之高超。
神话中的神造人,与原始巫教的模仿巫术分不开。巫术是一种文化现象,属于原始宗教的一部分。最初的巫术是原始初民与自然作斗争时的一种补充手段。随着人事关系的复杂化,巫术后来也用于社会斗争,是人类祖先求生存的辅助手段。模仿巫术是施行巫术的重要的方法之一。举个例子,人们要征服酷热,希望射下炙人的太阳,他们便模仿太阳的形状,造个或画个人工的太阳,用箭去射,射中了,他们便认为太阳被射落了,能达到消暑的目的。一旦发生偶然的巧合,下了一场暴雨,降温了,他们更加坚信巫术的力量。《红楼梦》的赵姨娘,为了想害贾宝玉和王熙凤,便请道婆行使过类似的巫术。这两个例子,方法相同,目的意义大不一样,前者是早期巫术,有积极征服自然的一面,后者则是巫术衰落期的活动,纯属于迷信,发生了本质的变异。所谓人神的造人类、造动物,作为原始宗教是信仰的表现,用语言加以描述、表达便是神话。前者是形式,积极性有一定限度,所以后来成为迷信的根源。后者是内容,后人可以尽力吸收它进取、积极的精神,增强生存的信念与力量。
无论是用泥造人,还是用木造人,或用其它的原料(瑶族分支布怒瑶的神话说,始祖母密洛陀是用蜂蜡造人),几乎都没有找到人类起源的正确答案。这类神话的价值,主要是折射了人类生产技能在不断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