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猎经济时期,人们与动物的关系特别密切,大至虎、豹、熊、罴〔pi皮〕,小至禽、鸟、鱼、虫,都是氏族成员的生活之源,其肉可食,皮、毛可以遮体御寒,即使是进入农耕以后,牛、马等牲畜为人服役,仍然与人有密切的关系。人们离不开动物,熟悉动物,进而崇拜祈求动物,最后的目的又是为了征服动物,动物由此而有了神秘性。《山海经》便记载了众多怪异的动物神。有的为人造福,有的则为害甚深。如:
有一种兽,形状似猪,有牙,名叫当康,它的叫声好像自己呼喊着自己。如果哪里发现当康,哪里就会农业丰收。(见《东次四经》)
图3 当康
这可能是野猪的神秘化。野猪是猎人重要的猎取对象。若能猎获一头野猪,当然是狩猎方面的生产丰收,进而联想农业也因此而会丰收。
蠃〔luo裸〕鱼,长着鱼的身子,鸟的翅膀,如鸳鸯的叫声,看见这种鱼必有大水灾。(见《西次四经》)
与前例相反,这属于动物神之中的恶神,象征不吉与祸害。严格说,这些都只能算动物神话的梗概,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有的学者研究,最初《山海经》都有图,图失传了,流传下来的文字只是那些图画的说明,因此很简略。
把动物说得如此神异,并非毫无根据。生活中确有不少动物有益于人,青蛙、家禽、家畜都如此;而蝗虫的出现不就意味着灾荒吗;地震发生之前,有些动物会出现各种异常现象;蛇很可怕,但蛇胆、蛇皮均能入药。这些都是产生动物神话的现实基础。不过《山海经》的这类神话,有不少并没有图腾的性质,只是表现了原始初民多么渴望得到动物的帮助,同时也希望克服动物给人造成的灾难。如果说,《山海经》的简略,使我们无法得知原始神话的全貌,特别是地道的动物图腾神话可知而不可得,而在少数民族那里,却可以得到补偿。
居住在我国东北边境的鄂温克族,自称是“住在大山林中的人们”,善于狩猎、驯鹿,仍有熊图腾崇拜的残余。他们猎到熊以后,有一系列的崇拜仪式和禁忌,先将熊的头和骨、五脏等用桦树条或干草包好,挂在树上,进行风葬,然后向其敬烟、叩拜、做哀哭状,意思是对祖先的悼念,求得熊图腾的宽恕。
为什么鄂温克人会把熊视为祖先呢,他们的神话传说是这样解释的:
有一个猎人进山打猎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母熊抓住了。母熊把他带进山洞,强迫猎人与她成婚。猎人被逼无奈,便在山洞里和母熊共同生活了几年,直到他们生了一只小熊。后来猎人乘机从山洞中逃了出来。母熊发现猎人逃走了,便抱着小熊去追赶猎人。追到江边的时候,猎人已经乘木排跑了。母熊为此十分气恼,就把小熊当场撕成两半,一半抛向猎人,一半留在身边。留在身边的成了后来的熊,抛给猎人的就是后来的鄂温克人。
这当然很荒诞,哪有熊会变人的,这便是他们远古祖先图腾观念的反映。
鄂伦春族与鄂温克族同源,“原是一个古老部落的两个亲近的分支”,因此这两个民族流传着完全相同的关于熊祖先的神话,鄂伦春还有一系列复杂的猎熊祭熊的仪式,其目的之一是为了怕他们认为有灵性的熊对猎人与分食熊肉的人进行报复。风葬时,还要唱一首风葬的歌,歌词的内容,其中隐含这样的意思:不是我们打死了你,而是你的寿命到了,自己死去的。他们称雄熊为祖父、舅舅,称雌熊为祖母。
鄂温克与鄂伦春的熊祖先神话,属于比较单纯的动物图腾神话,没有与后世的其它传说故事相混在一起。西南少数民族此类神话更不鲜见。怒族传说,他们的始祖是蛇与蜂交配所生,藏族说猴子与岩妖交配才有了人类。彝族崇拜的动物有虎、鹿、猴、水牛、绵羊、岩羊、獐子、熊、鼠、鹰、白鸡、绿斑鸠鸟等等。西双版纳的勐纳的克木人,直至80年代初,还保留着完整的图腾制度,形式相当原始。克木人对所信奉的图腾动物,不捕不吃,连摸一摸都认为是不敬。小麻雀氏族的图腾神话说:
有一男子守旱谷地。谷子成熟了,各种鸟都飞来吃。他一天到晚,边敲竹筒边大声喊叫驱逐雀鸟。一天中午,天气闷热,他就用刀来削黄瓜吃。正用刀口往嘴里送黄瓜时,突然一群小米雀来吃谷子,他慌忙大声吼叫着赶雀,刀子将嘴划开,人死了。从此小米雀就成了这户子孙的姓氏。
此外,有因老虎吃了儿子而自称虎氏族,因妻子吃鸡以后得病死而自称鸡氏族……克木人企图以这种亲缘关系,去祈求图腾不再危害人并保护人。这种神话传说在图腾制度衰退以后,很长时间还不会消失,对于后世的科学认识有极重要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