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疆域的形成过程中,汉族作出了主要的贡献。这不仅是因为汉族人口众多,文化和科学技术先进,而且在于汉族最早建立了统一政权,为中国的疆域奠定了基础。
中国第一个统一的中原王朝——秦朝,就是以汉族的前身华夏诸族为主建立的。尽管秦朝存在的时间很短,但经过汉朝近400年的巩固,中原王朝的疆域已经基本定型。从秦朝至清朝这2000余年间,虽然中原王朝的疆域时有盈缩,但它们的主体部分——北起阴山、燕山、辽河下游,南至两广,西起陇东、四川盆地,东至于海——是相当稳定的。即使这一部分分裂成几个政权,它们之间在政治、经济、文化各方面也没有什么差异,因此不久又会归于统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一范围内的人口中,汉族占了绝大多数。汉族在长期共同的生产和生活中形成了共同的文化和民族心态,经过儒家学说的总结提高,升华为一种统一的观念。由于汉族地区优越的自然条件和汉族人民的辛勤劳动,这一主体部分从秦汉以来一直是东亚大陆经济和文化最发达的地区,对其他政权和民族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这固然也导致了其他民族的入侵,但更促进了民族之间的融合。由于这一部分在经济和文化方面的巨大优势,尽管它不止一次成为非汉族的统治区,但军事上的征服者一次次成为经济和文化上的被征服者,甚至征服者的整个民族也被融合在汉族之中了。要是没有这一主体部分的存在,或者这一部分的经济和文化力量不足以影响并融合其他民族,那么,在东晋十六国、南北朝、五代十国、辽宋、宋金那样的分裂以后就不可能再恢复统一的局面。而历史事实是,这样的统一不仅恢复了,而且统一的范围越来越大,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
另一方面,非汉民族同样为中国的统一疆域的形成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
首先,中国的边疆最早是由非汉民族开发经营的,在这些地区归属于中原王朝或者成为中国的一部分之前,一般都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文化基础和一定数量的人口,建立了自己的政权或者结成了政治实体。百越民族对于岭南、东南沿海和山区的开发,巴、蜀、“西南夷”、蛮、僚、俚、僰等民族对西南的开发,肃慎、东胡、夫余、挹娄、鲜卑、乌桓、高丽、靺鞨、奚、契丹、女真、满等民族对东北的开发,匈奴、鲜卑、丁零、突厥、回鹘、契丹、蒙古等民族对北方的开发,西域各族、羌、突厥、回鹘、党项、蒙古、回、维吾尔等民族对西北的开发,羌、吐谷浑、吐蕃(藏)等民族对青藏高原的开发,台湾的当地民族对台湾岛的开发,都是这些地区最终成为中国疆域一部分的前提和基础。由于边疆地区自然条件不如中原,一般都有地势高寒,地形崎岖,气候炎热或寒冷,潮湿或干旱,土地贫瘠,植被过于茂密,疾病流行,交通运输不便等不易克服的困难,所以在开发过程中尤其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进行艰苦卓绝的奋斗。这些民族还在创造适应当地具体条件的物质文明的同时,产生了适应当地条件的制度和精神文明。
其次,儒家的大一统学说虽然有其积极作用,但也有其消极的一面,那就是只注重汉族农业区,忽视周围牧业区和未开发地区,把统一的范围局限于中原王朝和汉族人口。所以历史上一些武功赫赫的汉族政权,尽管多次进入了蒙古高原,却满足于凭借“天之所以限胡汉”(老天爷用来隔离胡人与汉人,见《汉书·匈奴传》)的长城为界。对于边疆地区的得失往往并不在意,甚或麻木不仁。汉、唐、明这几个曾经有很强国力的汉族政权都没有能将别的农业区和牧业区统一起来,相反,中国历史上的三次大统一都是由来自北方的非汉族直接或间接完成的。东汉开始的北方民族的南下虽然引起了几百年的分裂,但正是以非汉族的统治为基础的北方政权最终实现了南北统一。崛起于蒙古高原的元朝和发祥于长白山下的清朝都是以北方民族为基础,进而统一南方汉族地区的。
所以,如果没有非汉民族对边疆的开发,不是由他们来打破传统的统一观的局限的话,统一的中国疆域也同样不可能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