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元仪是明末杰出的军事家和文学家。他编纂的兵学巨著《武备志》,是中国古代卷帙最多、门类最齐全的军事百科全书,受到中外学者的高度评价。
茅元仪,字止生,号石民,又号东海波臣、梦阁主人等,归安(今浙江吴兴)人。明朝著名学者茅坤之孙,万历二十二年(公元1594年)生,自幼好学,尤喜兵农之书。成年后,对长城沿线的隘道了如指掌。面对后金的崛起,明廷的腐败,他立志发奋著书,探讨历代兵法韬略,搜集器械战具资料,积15年心血,辑成了《武备志》,于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刻印(见图16)。 自此声名大振,以知兵之名被任命为赞画,随大学士孙承宗督师辽东,抵御后金,并到江南募集战船舟师,提高明军战斗力。与孙承宗、袁崇焕、徐光启、李之藻、孙元化等人,同为御敌保国之中坚。孙承宗遭排挤后,茅元仪亦被削除官职,告病南归。崇祯帝继位后不久,他进呈《武备志》,因被权臣王在晋等中伤,以傲上之罪被放逐至定兴(今属河北)江村。崇祯二年(公元1629年)冬,后金骑兵直逼北京,孙承宗再度奉命督师。茅元仪和24骑护卫孙承宗,从东便门突至通州(今北京通县),击退后金军,解了北京之危。茅元仪因功升为副总兵,督理觉华岛(今辽宁兴城菊花岛)水师。不久被权臣所忌而解职,又受辽东兵哗之累,遣戍漳浦(今属福建)。辽东军情危急时,他又请求效死勤王,遭权臣阻挠,约于崇祯十年(公元1637年,一说公元1640年)前后纵酒而亡。茅元仪文武双全,时人称道“年少出西吴,名成北阙闻,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他一生曾著有60多种、数百万言的著作,但因屡遭禁毁,散佚较多,而《武备志》得传后世。
图16 天启元年本《武备志》
《武备志》共240卷,200多万字,附图近738幅。现存有明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茅元仪辑本、清道光中木活字本、日本宽文四年(公元1664年)须原屋茂兵卫等刊本,其中以天启刊本最佳。
《武备志》按军事学分编为《兵诀评》、《战略考》、《阵练制》、《军资乘》、《占度载》五大门类。《兵诀评》18卷,选录了明以前《孙子兵法》、《吴子》等著名兵书,加以评点,论述其要义。《战略考》33卷,选录了自春秋至元代16个朝代中600多个战争和战例,从战略高度评述得失。《阵练制》41卷,由“阵”和“练”两部分组成,“阵取其制,制则宁详;练取其实,实则宁俚”(《阵练制·序》)。详细记载了明以前的各种阵法、阵图,以及士卒的选拔、淘汰、训练、赏罚等内容。《军资乘》55卷,有营、战、攻、守、水、火、饷、马等八个方面内容,其中军事技术的内容最多,收录了各类武器装备、战车、战船、军事筑城等资料六七百种。《占度载》93卷,其中既有古人对天文气象的朴素认识,也杂有荒诞迷信之说,还有关于方舆、镇戍、海防、江防、四夷航海等兵要地志方面的内容。
《武备志》规模宏大,所用军事资料翔实,不仅有茅元仪祖父茅坤所珍藏的家传图书作基础,而且广收各家的秘图珍本2000多种,包容了当时兵学的各个方面。治学严谨的茅元仪,以沙里淘金之功,对各种资料严选精取,去伪存真,收良剔莠。《武备志》全面仿效了《武经总要》的编纂体例,在几乎转录《武经总要》大部分内容的基础上,把各门类及其内容的宽度、深度大加扩展和延伸,囊括了自宋代以来所创造的最新成果,又融汇了当时的新鲜内容,吸收了《纪效新书》、《练兵实纪》、《筹海图编》、《阵纪》、《武编》、《神器谱》、《兵录》等兵书的创造性成果,辑为巨著,著成大作,具有浓厚的时代特色。全书体系完备统一,条理清晰,层次分明,逻辑严密,结构合理,按兵学内涵分类编排资料,每类之前冠以小序,考证源流,说明史料之藏存,概括要义,阐述内容之主旨。门类下有分类,分类之下视需要设立要目和细目。文中有夹注,解释难懂的字、词和典故。文上有眉批,写出编者的评论意见,褒贬得宜,生动形象。
茅元仪在论述门类内涵时,采取由大要至细端,按事物发展顺序,次第落笔,逐层深入。以《军资乘》为例,作者按营、战、攻、守、水、火、饷、马等八个分类次序,逐一展开:军队集结出征至战地,首先要建立营寨,尔后才可部署战事,出兵攻敌,在进攻敌人时也要注意防守,进攻的方式有水攻、火攻,将士作战须以饷粮为炊,以军马为性命,故最后论述战马,战事的全过程毫无遗漏地写在书中。
《军资乘》在阐述这八个方面的要义时,详细记载了战争所赖以进行的全部军事技术条件。在全书所搜集的六七百种军事技术资料中,有罕见的“郑和航海图”、“航海天文图”,以及明代一些少见的兵器、战船、吕公车、神火飞鸦、火龙出水等,有文有图,可资参考。书中从卷一○二到卷一三四,把古代军事技术按野战、攻城战、守城战、水战、火攻等五类进行论述,对各种武器装备制造和使用概况作了全面的反映,具有较高的科学性,堪称集中国古代军事技术之大成的兵书。
《武备志》虽为辑纂性军事百科全书,但是在对各门类所作的“序”和点评中,也反映了茅元仪主要的军事思想。他针对明朝国势衰微,国库空虚,国防罅〔xia吓〕漏,明军战斗力低下的状况,呼吁当局应实行富国强兵,励精图治的政策。他认为只有富国强兵才能战胜强敌,消除边患,当务之急是要“足饷”和练兵。进而提出奖励开荒,发展屯田的主张,把“强兵”建立在坚实的物质基础上。他十分重视军队的训练,认为“兵之有练,圣人之六艺也。阵而不练,则土偶之须眉耳”(《阵练制·序》)。同时认为要保障国家安宁,就须加强边防、海防和江防。北方游牧民族常内犯劫掠,人自为战,就要以坚壁清野,建立堡寨,人自为守的策略对付之(《军资乘·堡约·序》)。在东南沿海则采取“拒之于海”的策略对付之(《占度载·海防·序》)。为防止敌人突破海口,闯入内江,“故江之要,与边、海均”(《占度载·江防·序》)。茅元仪认为要提高明军的战斗力,就要具器械,精器用,大力发展火器制造与使用技术。他在《武备志·用火器法》中,要求将士善于因时、因地、因敌、因器、因战的不同,而选用不同种类与数量的火器打击敌人。为此,将士应善于利用风候、气象条件,乘顺风使用火器,就能万战而万胜。当敌军以密集坚实之众前来攻城时,就用火炮猛击。进攻敌人的坚城时,就要用火炮轰开缺口,尔后突入城中。如果要夺取已经安营扎寨之敌的粮草辎重,就要在敌营四周设伏,尔后乘夜暗突然袭击。在水战中,要善于在远、中、近各种不同的距离上,分别用船首炮、鸟枪、火箭等进攻敌船,最后再跳上敌船,将敌全歼。在布阵作战时,要在营地四周,以不同威力的火器,部署多梯次的进攻,逐次杀伤和减杀敌人的兵力,直到最后全歼敌人为止。
《武备志》问世后,不但在国内受到明、清以来学术界的重视,而且在世界上也受到推崇。日本除在宽文四年(公元1664年)翻刻成日文版外,又在18世纪获得了原刻本。公元1782年,旅居中国的法国耶稣会士阿米奥(J.J.M.Amiot)在法文《中国兵法论》中征引了《武备志》中火药及火器技术资料。之后,《武备志》已成为西方学者研究火药与火器技术的必读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