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湘一整日都萎靡不振。
他已经很久没想起在沈家发生的那些不悦了。有顾焕在,他不用和大哥比礼节,和二哥比解语,和小公子比针线,他不需要控制自己每日吃多少喝多少,不用在别人挑剩下后拣起丢在一旁的物件。他也不用在分发东西时被最后一个告知还要嫌他去得晚,耽误了管事的时间。
但不是想不起就不存在了。
一时的欢愉繁华遮盖了这道伤疤,但沈二公子的来临就像打开旧日之门的钥匙,任他如何心大,都不得不记起曾经的阴影。
沈湘捂着脑袋,声音却不停地往自己耳朵里钻。
“你以后的亲事,能有你二哥的一半,也算你有福。”
“他哪里能比二公子?还是盼望下小公子吧。他啊,也就是做个玩意儿的命。”
“人轻物也贱,怪不得种这些野物杂草,他不就是这样的。”
……
沈湘攥紧了拳头,在沈家的时候,说不伤心是假的,但听多了,也就全当没听见,该干嘛还干嘛。但言语是有办法伤害到人的,就像大树上的枝干脱落,砸到小树苗上,或许阻挡不了其成长,但即便树苗有一日参天,还是会在树干上留有划过的痕迹。
他天性使然,好似被冰覆盖的溪流,总要在底下搞些小动作。
然后有一天,春风站在他面前,化开寒冷,搅动水流,使他越流越快,越流越欢,叮咚作响。沈湘这条溪流不禁绕着春风的指头歌舞,却有意无意地忽略被春风吹过的不是单单只有他。
顾焕就是这缕春风。
这次春风没有瞒他,坦然交代自己曾经和沈二公子议亲的事,他照理不该再生气。但他就是个俗人,沈湘想着,他一点也不愿意大度。
哪怕是母父之命媒妁之言,他都要气上一阵。
何况是哪怕早已成亲也能找到顾府门口,说出顾焕一定知道的存在。这代表着,他那长辈口中恪守本分的二哥,也曾和他一样在成亲前与顾姐姐单独见面。
那个时候,顾姐姐和沈二两个人会说过什么。她们会不会也在一起嬉笑打闹?
沈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但妒定然占据上风。
他被人拿着跟沈二比过无数次,但这是他第一次不乐意和对方放在一起比较,无论输赢。哪怕如今看上去是自己占上风,他也算得厉害,委屈地厉害,心口闷疼,好像倒了一大罐子的醋。
沈湘忍不住问衡儿:“顾姐姐以前和沈二怎么相处的?”
衡儿摇头,她已经开始后悔,早知道就让郎君出去了,大不了拖到姑娘回来,让姑娘去处理。
她怀疑自己捧着的不是一个大瓜,而是一只即将炸掉的炮仗:“小的哪里知道,小的以前是在瘴州乞讨为生,那天偷了人家两个馒头,被人追着揍,正巧姑娘路过,把我救下了。姑娘本来没打算留我的,是看我认几个字,就留下做个书童。”
“这位沈二公子,在瘴州听都没听说过。”
衡儿怂极了,她家主子对郎君是真的好,可刚送走的那位虽然早就成过亲,但看这架势,是主子以前情伤啊!
她一个下人都要闻着酸味了。
尤其这两位男子还是同一个世家的兄弟,还都在成亲前就和姑娘相处过。她家主子能耐啊!
沈湘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对这个回答满不满意。
他算了算年岁,顾姐姐和沈二仅有半岁之差,都是相识在十余岁的年纪,正该情窦初开。
被拉来陪沈湘的小乞丐也掰着手指,听完溪梅的故事,蹲在沈湘身旁,开始阐述自己的经验:“若只看性格岁数,跟话本里常常出现的故事特别相似。女子娶了一位男子,却仍然念着年少时的心上人。”
“若是先来的那个是男主,那便是情天恨海,误会纠葛;若后来的那个是男主,那就是情不自知,虐身虐心。还有一种可能是双男主,最后女主会把这两个男主都娶了做平夫。”
沈湘蹲在花丛边上,在滋养花朵的泥土上画圈圈。
无论哪一种,他都好惨啊!
他不管,他要当坏人。如果顾姐姐旧情难忘,他就棒打鸳鸯。而且以后成了亲,他可以把休沐日的顾姐姐缠在屋里,哪怕沈二来他也不放顾姐姐,他才不是书中那种顾全大局,对着妻主旧情人和新欢还宽容以待的正夫呢。
沈湘默默地看了眼劝不如不劝的小乞丐,发出属于自己的豪言壮志:“我想做反派。”
“反派一般没什么好下场。”小乞丐苦口翁心。
沈湘摇头:“我想囚禁顾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顾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