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超级认真地反思了一会儿。
她很爱捉弄人吗?没过多久,她便自问自答地得出结论:没有,绝对没有!她能是那种爱捉弄别人的人吗?
如果沈湘能听到她的心理活动,肯定会真钉截铁:“你是。”可惜他听不到,便只能被顾焕安上一个诬陷好人的“罪名”,并且进行了把人放在秋千上,然后再后面使劲一推的惩罚措施。
“啊——”失重感令沈湘发出一声长啸,但在落回去的时候,非但没有拍着胸脯下来,反而转过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顾焕,以极为期待的语气:“再来一次!”
顾焕有种错觉,她真的在惩罚沈哥儿吗?确定不是在惩罚自己?
她绝不能让沈哥儿一人独享这种刺激,于是在下一次把秋千推高的刹那,顾焕翻身一跃,跳到了秋千上坐下,还顺手把懵逼的某人从扶手旁拉过来,揽着对方肩膀,顺着风势起起伏伏。
沈湘眨眼:你啥时候过来的啊?
顾焕没答,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下眼,却只眨了一只眼睛,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说不出的得意。
溪梅很有眼力劲儿地走了过来,在秋千再一次落下的时候用力将其向上推起……
沈湘的眼中漏出笑意,却生怕被顾焕看见一般转了过去,只给人留下两朵红红的耳朵,跟花朵上涂了胭脂似的,好看得让顾焕恨不得咬上他的耳朵尖儿。
顾焕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还有半个月才能成亲啊!
日子过得也太慢了……
“日子过得也太快了!”史灿发出和她师姐完全不同的感慨。
顾焕沾了沾墨汁,在书卷上划拉几下,删去一行字迹:“别废话,该发月俸了。你前段时间不是查抄了先帝遗留下来的几处吗,甚至还卖了几个庄子,我知道你有钱。”
“国库的白银……”史灿弱弱地提出异议。
顾焕手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铁面无私:“各郡的俸禄和边兵的军饷都由户部发下去了,从我这边过账的要用在演练京兵和各地备灾上,宫里和皇庄的你自己出。”
史灿发出了再次发出了哀鸣:“我查抄的那些不是国库入了十之有七,你们往皇庄的私库填了十分之二还多,才给我留多少?”
顾焕没给她留一个眼神。
“算了算了,改天再找几个勋贵世家下手。”史灿长叹口气,决定自己开导自己,“谁让这天下不是史家一家一姓的天下呢?她们贪之于民,自然也该还之于民。”
李溪进屋里提了柄枪,换盔甲的时候多嘴道:“我不管你们怎么算,军中的支出一文都不能给我少。”
正在气头上的史灿言简意赅、掷地有声:“滚!”
李溪滚了,滚之前还凑过来看了眼账册子,硬是把顾焕挤到了一边去。
顾焕双手抱在胸前,由着她看,却没忘记冷嘲热讽:“你瞧得懂吗?”
“你管着军中开支,不也看不懂打仗。”
顾焕发出了和同门师妹一样的声音:“滚!”
她当然不是没读过兵书,但纸上谈兵和真枪实棒的差别比人和马的差别都大,毕竟皇庄养的那些骐骥还参与过平叛乱呢。
顾焕坐会自己的位置上,仰头向后倒在椅背上,好没意思,皇庄里这群人就是来气她的,这冰冷的世界,只有沈哥儿的笑容才能带给她温暖。
她再次将矛头对准了史灿:“我能带家眷来皇庄吗?”
“你怎么不问问,御史台的人准不准许你带家眷上朝。”史灿咬着笔杆,对着朝中的官员名册直咬牙,“这个,这个,尤其是太君后的娘家和湖王两脉,怎么占据那么多名额。”
吃了瘪的顾焕反戈一击:“哦,那是你父亲家和你二姨家。”
史灿气得把笔一摔,墨汁立即溅了她一脸。随性的美人立马做起侍从的活儿,连给人擦脸都记得浮动腰肢,煞是养眼。
顾焕没心思欣赏,只在心里大逆不道地骂了史灿几句——这是什么准自己带美人不准别人带家眷的黑心皇帝!
顾焕算账册的时候,沈湘正在顾府的后院忙活儿。
他撸起两边的袖子,露出白嫩嫩的手臂来,指使着一众小乞丐:“这儿,这儿,都给我种上。”
反正顾姐姐也不管他把家折腾成什么样,他要实现自己年少时的梦想——拥有一整片的花海。
溪藤收到这个提议的时候,非常耿直地来了句:“郎君如今也很年少,姑娘的梦想才应该说是年少时。”
沈湘用手背一抹额头,意见非常大:“顾姐姐现在不年少吗?她才二十三。”
你是主子。溪藤再次秉承着这个原则,点了点头,附和道:“你说得对。”
但旁边的小乞丐完全没有眼力劲:“老大,你四姐姐也二十三,刚抬了第十九房夫侍,膝下有七女两儿了……”
沈湘把花种子一扔,揪起他的耳朵:“你怎么能拿她跟顾姐姐比?她有顾姐姐好看吗?有顾姐姐聪明吗?有顾姐姐有才华吗?有顾姐姐会讲故事吗……”他说着说着把头转过来,挑中伶牙俐齿的溪梅,“你讲一个狐狸和老虎的故事,对,就是那天顾姐姐讲的故事,让他们都见识见识。”
另一个小乞丐还没等溪梅开始讲,就给面子地拍了拍手,开始拍马屁:“老大,他不会说话,别的女子哪有顾姑娘厉害。顾姑娘生得地上难寻,天上也无,绝对是所有男子的梦中情女……”
很显然,他这通彩虹屁拍得不是地方。
沈湘脸色变了又变,决定换个目标生气:“顾姐姐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他在沈家就被人说将来肯定做不了正室,少不了跟人争风吃醋。
那时候他还满不在意地跟小乞丐们说笑:“她们说得那些人,别说让我去做外室,就算八抬大轿抬我去做正夫,我也只觉得作呕。更何况,像大哥二哥虽做了正室,还不是要跟人争风吃醋。大嫂自不必说,二嫂人人称赞的老实人,不也有两房夫侍。”
但如今不一样了,如今他很在意。
他已经实现了种一片花的目标,接下来要再定一个小目标:他要让顾姐姐娶他。
这几日他都在为着这个目标努力。
而在目标之外,无论正夫侧侍,只要想一想顾姐姐可能和别的男子站在一起,他就不觉害怕、生气,一颗心怦怦直跳,不由得抿起唇来,眼睛也会垂下来。
所以,他很认真地告诉小乞丐们:“我如今会吃醋了,吃顾姐姐的醋。你们要夸她,就要夸她是我的真名天女。”
小十二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借着撒花种的机会偷偷问向最聪明的二哥:“为什么老大会吃醋呢?”
老二摸了摸他的头,故作高深地说道:“因为老大认为,他对顾姑娘的情意,不会输给世间任何一个人。”
话音刚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枣子递了过来。
沈湘嘴里同样叼着一个:“说得好,给你枣子吃。”
老二接了过来,枣子脆生生地裂开在唇齿之间。小十二想起顾焕曾经说自己打枣的事儿,好奇地问道:“这也是顾姑娘打得枣子吗?”
沈湘摇摇头,指了指溪藤:“是你们溪藤哥哥打的。以后想吃的话,找我打也可以。”然后,他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低下头,看着小十二道:“但是,以后顾姐姐不会给你们打枣子了。”
“确切来说,她以后不会给我以外的任何一个男子打枣吃。”沈湘又想了想,“连只雄鸟都不行。”
老二哈哈一笑,打趣道:“老大好霸道啊!”
沈湘重重点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在顾焕面前的羞涩,完全不顾忌地说道:“那当然。我可是妒夫。”说着,一展袖中折扇,“比宋文娘的正夫还厉害的那种哦!”
这有什么可骄傲的?
小十二满心疑惑,就算他年幼,也知道妒夫是用来骂人的,怎么老大还会引以为豪呢?
但老大笑得,确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