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史前有鬼神崇拜的传统,鬼神有大小善恶之分,人们诚惶诚恐,坚信不移。鬼神由何而来?原来却是人类自己臆造出来的,人类在创造自己的世界时,也创造了一个鬼神世界,人是众多神灵的造作者。
在史前时代的各种崇拜形式中,首先出现的是自然崇拜,其次是图腾崇拜和祖先崇拜。史前人类在能力有限的艰难跋涉中,深深感到自然力和许多自然物的力量很大,远远超出人力之上,于是逐渐产生一种变形的认识,以为自然力与自然物同人一样,有生命,有意志,而且高于人本身。这实际上是将人的特点赋予了自然力,认为自然力有神灵主宰,于是由此产生信仰,这便是自然信仰。自然被人格化,进而被崇拜,形成自然崇拜。在史前人看来,自然界是一个充满神灵的世界,神灵既可赐福人类,又会降祸人类,只有顶礼膜拜,才能获得神的护祐。
一切自然物,上自天体,下至大地,所有与人类相关的事物,都可以成为崇拜的对象,因为人们认为它们各自都有主宰的神灵,都具有人类无法超越的力量。自然崇拜的形式依崇拜对象的不同,我们可以区分为山石崇拜、水火崇拜、动植物崇拜、大地崇拜、天体崇拜等几大类,在考古遗迹中大体都能找到它们存在的证据。
山石和水火崇拜,是与人类生活密切相关的崇拜形式。齐家文化墓葬中常随葬一些小白石,有的一墓葬有304块之多,这是白石崇拜遗迹。这些白石作随葬品的用意何在,还有待深入研究,是否像后来羌人那样以白石作为一切神灵的代表,不得而知。还有一些新石器时代居民将墓葬方向朝向山顶,或朝向远方的高丘,也与山石崇拜有关。
大地崇拜在农耕文化中表现为地母崇拜,地母就是后来俗称的土地神。大地崇拜的仪式常与农事活动相关联,通常表现为播种前的祈求丰产的仪式,还有获得丰收时的谢神仪式,这是春秋两季规模较大的祭祀活动。大地养育了人类,所以要献祭,具有报恩的意味。史前出现的妇女雕像,通常被认为是土地神的象征物,是将地母人格化的神灵。红山文化发现了崇拜地母的祭坛,我们在后面还将谈到。中国古代以“社”为地神,以“稷”为谷神,社稷合称又成了国家的代名词,由此可以看到原始宗教打下的深深的印记。
天体崇拜包括对日、月、星辰、风云、雷电的崇拜,还有对上天的整体崇拜。对天神的礼拜同大地崇拜一样,也是农业部落十分重视的事。天候气象的变化,会直接影响到农作物的收成,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耕作需及时雨,得求雨神;作物需阳光照,得求日神。天体虽是高高在上,却也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当然也慢待不得。仰韶、大汶口和马家窑文化彩陶图案中有太阳与鸟,被研究者认定是天体崇拜的证据。大汶口文化陶缸上见到日、月、山的复合象形符号,客观上反映了当时存在的综合自然崇拜。
游牧部落也并非不流行天体崇拜。在内蒙古阴山岩画中看到许多有关天体星座的画面,还有“拜日图”等,生动地描绘了游牧人拜天的事实。
由自然崇拜派生出来的灵物崇拜,在史前时代也极为流行。灵物崇拜的对象也很广泛,包括许多人工制品,如房屋、工具等等。拿一个小物件当护身符的做法,就是灵物崇拜的一个最典型的例子。在山东和江苏的几处大汶口文化墓地中,发现了一些以龟甲随葬的例子,应当是龟灵崇拜的遗迹。泰安大汶口11座墓共出龟甲20,邳县刘林九座墓出龟甲13,大墩子15座墓出龟甲16。此外四川巫山大溪文化墓地,也发现有四座墓随葬有龟甲。龟甲一般放置在死者腰部,显然是随身携带的一件灵物。商代盛行的龟甲占卜,可能源于史前时代的龟灵崇拜。
在薛家岗文化中还见到一些在石器上彩绘的现象,这类器具很可能是被当作神器看待的,也是灵物崇拜的表现之一。笔者在发掘西藏拉萨曲贡新石器时代遗址时,发现在大量打制石器上涂有红色,认为这也是灵物崇拜的表现,将红色涂抹在石器上,赋予它生命与力量,工具也就变成了神器。
自然崇拜是史前人类对自然力无能为力的一种思维与行为方式,人们希望有神力帮助自己,渴求神带来希望,这是社会生产力低下的必然结果,一切原始部落都曾经历过这样一个发展阶段。虽然人类在事实上终归还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取得了进步,却打心底里认定一切都是神灵赐予的,于是会更加虔诚地礼拜。人类就是在这样的神灵膜拜活动中,获得生存与发展的信心和力量。他们是以自然崇拜的方式作为自己改造自然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