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艾德米和福狼在第一缕月光下牵爪的同时,阿班偷偷留到了冰柱底部。他想去找小鱼,而此时他的妈妈正在呼呼大睡。他经常乘妈妈睡觉的时候偷溜出去。因为自从他掉进海里之后,妈妈就不让他走出自己的视线了。但今晚突然一阵浓雾翻滚过桥面,很适合偷溜。就连正在值班的口哨和马利,都没看见他沿着冰柱的缓坡爬下去。
阿班的母亲并不明白掉进海里其实对他来说是最好的事情。他一开始是很害怕,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孤独过,大海似乎伸展到无穷无尽的地方。不过等他掉落到一定的深度,动物们靠过来,惊恐就减小了。他和这个咸的世界相类似,而且很合拍,非常融洽,他心想,虽然他在极地待过,但他觉得对这些在身边温柔游动的生物比对他父亲更亲近。为什么会这样?他经常想,为什么我回来之后说话就这么古怪?
话在他脑中出现的时候,似乎和他说出来的一点都不一样。他想要说出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在脑中被扭曲了。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半疯,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他低头看着水里,能不能见到神秘的死亡冰柱呢?鱼儿们管它叫死亡之牙。它在海面的冰层下形成,从冰冷的顶部下降,有时候能碰到海底。它扭曲成极美的形状,像是羽状的烟冻起来的样子,但它可能会致命,尤其是海星、海胆一类喜欢住在海底的生物,碰到它就可能会被冻死。死亡冰柱是地球上最寒冷的东西,它那冰的边缘就像流浪铁匠能造出的最锋利的战爪一样要命。
墩墩和墩圆才在阿班的爪边放了半打小鱼,墩圆就被一阵震耳欲聋的噪声吓得放走了小鱼。阿班跳起来,但还不够快,他感觉有獠牙叼住了他的颈毛,他的脚在冰面上滑动。他闻到了一股再熟悉不过的气味——是西普的气味!
但带走他的不是他父亲。他父亲在他身边。阿班是被比凡拖走的,比凡是西普带领的狼帮里个头最大的狼。
“别出声,不然比凡就会割破你脖子里的动脉,你那不值钱的血就会把冰染红。”
不值钱,你说。这说得通吗?
花这么大的代价,
如果我不值钱,
那到底为什么?
“闭嘴!”西普吼道,但他粗糙的吼声被海雀的叫嚷给淹没了。成群的海雀发出惊恐的叫声,以示警报。
冰桥之上,口哨和班吉低头看着成群聚集起来的海雀。有的海雀漂浮在冰柱底部附近的水面上,有的则在头顶飞。
“天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口哨嗥叫。高而尖锐的嗥叫声穿透了沙哑刺耳的海雀声。墩皮降落下来,踉踉跄跄向他们走来。这时,另外几只狼,包括马利和迪莉娅,也惊醒了。
“是……是……是……是……”墩皮结巴得很厉害,她短粗的橙色喙嗒嗒相撞,发出一串噪声。突然间,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哀号,凯拉冲进狼群中。
“他不见了!”
“我一直想说的就是这个。他……他……不见了!他们把他抓走了!”
“谁不见了?谁把谁抓走了?”口哨问。
凯拉尖叫:“是阿班,他不见了!”她嗥叫起来,“阿班,你在哪里?阿班!”
口哨蹲下来,冲墩皮吼道:“看着我,墩皮,把你的砂囊还是不管你们海雀的什么器官冷静下来。想想!发生什么了?你看见什么了?一次就想一步。”
“一步?但是我们走路走不太好。我们飞得很好,还是游泳健将!不过一步?”
啊呀呀!这些家伙还真是咬文嚼字,口哨心想。都快要把他弄疯了。他真的很想生气。但是,这些鸟毕竟给他们送吃的。但一定要做点儿什么才能让墩皮恢复神志,如果她真的有的话。一只小狼被抓走了,每过一分钟,情况都会变得更糟。
口哨腿脚僵硬地向海雀走去,直到和她只有几寸远。他扭动身子,做出狼最有侵略性的姿势。他笔直地伸出尾巴,大腿弯曲到一个角度,像是要准备扑到这只只有他身体零头大小的鸟身上。他把耳朵向前推,咧开嘴唇,发出一声可怕的吼叫,那声音简直像是从幽冥世界里来的。
墩皮颤抖着咽了几次唾沫。她闭上滑稽的眼睛,到最后喙的两侧白色的羽毛上就各剩下了一道细细的弧线。
“好了,你准备好了吗?”她说,然后向口哨眨眨眼。
我当然准备好了!口哨都想要叫了,但还是强压住怒火:“好了,现在从最开始说吧。”
“最开始?那是在中间或者结尾之前,对吧?”
伟大的天狼座啊!口哨心想。他已经准备一口把这只傻鸟的脑袋给咬下来了。但他还是点点头。
“噢,阿班本来在吃我带给他的鱼。他满脑子只想着鱼。你知道当你满脑子只想着鱼的时候,你就是吃——”
“继续说,发生什么了?”
“突然间,两只狼从冰柱后面蹿出来,抓住了他。是其中一只狼干的,那只狼非常大。”
“其中一只是黄色的狼吗?”
“对,不过大块头那只不是。”
凯拉恐惧地低喊一声:“我知道西普会来的,我知道!就是知道!”她哭着瘫倒在地。班吉赶紧冲过去安慰她。
“这两只狼是怎么上的冰柱,却没让我们看见呢?”马利说,“我不明白。”
“我也不懂。”口哨说,他转向墩皮寻求答案。
“冰舌。”墩皮说完把喙咔嗒一声咬上。
“冰舌?我们今晚在桥上扎营的地方没有冰舌呀,我们都检查过的。”
“这种天气下冰舌可以形成得很快。可能有一个从别的冰柱上掉落下去,水流就会以比你们走还快的速度把它推开。”
“但是怎么——”
“简单!”墩皮说,“冰舌是一个细长的冰块,水流把它带到这里,而它和这里正好相配。”
“相配?”
“对,正好和冰桥相适合,于是就连在了一起,而且不只是连一个,经常会连上两个。这要看水流和旋涡。”
“这么说,”口哨说,“如果我理解得没错的话,冰舌从某根冰柱上掉下来,被卷到了附近,然后又附着在了我们附近的地方。如果西普正好在冰舌上,那就非常适合偷溜过来,抓走小狼。”
“正是!”墩皮惊诧道,“就是这样。”她用喙在冰上拖曳,口哨眨眨眼。这只傻海雀正在画一张草图。“这里是冰桥,我们在这儿。”她在桥上画了一个×,“冰块从一根冰柱底部掉下来,被卷到了这里。”她又画了一个×。墩皮开始以极快的语速说话,狼们只听到了几个词:连接点、向西、冰柱。
狼们难以置信地盯着墩皮,她那颗可笑的脑袋好像突然开窍了。
“你们在看什么呢?”墩皮问。
“看你!”迪莉娅惊叹道,“我是说,抱歉别介意我冒犯你,不过你讲得非常有条理,非常……非常聪明。”
“哦,不冒犯。”墩皮愉快地说,“实际行动的时候,我还是行的!我们就是这样。海雀一开始行动有点迟缓,不过呢,嘿!等我行动起来,就真的是在行动!”
“那你觉得他们会把阿班带到哪里去呢?”
“哎,这是个问题。冰舌比看上去的外表更复杂,尤其是在一年中的这个时节。”
“为什么是这个时节?”
“春天就要到了。海上的冰开裂,水更多……嗯,你们看到水是怎么冲进来,在冰桥上刻出深洞和水道的吧?他们可能把他藏在某个洞里,可能会有几十个洞。”
“哦,不!”凯拉哀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