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跟我说,猫的事,要保密,这其实很难。头天晚上,我偷偷地溜了出去,把那个小箱子打开,给小猫送一些牛奶。我一开始以为,只不过就是一只很普通的猫而已,当我打开箱子一看,很让我意外:它的身子是细长的,和蛇有几分像,四只又细又长的腿,有点像印度豹,它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野”性,看起来比豹子还要“野”。也许它以为是医生来了,当我打开箱盖盖子,看到我时,它一下就蜷缩了起来,嘴里发出怪怪的声音。我一看它吓成这个样子,也没说什么,目前只能等它慢慢适应我了。我把一碗奶小心翼翼地放进箱子里面,又赶紧盖上了箱子盖。我蹲在旁边,不出声音,一会儿就听见它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声音。
喂猫的事就我一个人去做,迟早会被动物们发觉的。我想,这件事情还是得请波利帮忙。
“波利,你知道医生从月球上带回来一只猫吧?”我问。
波利刚才还在悠哉地吃葵花子,听了我的话,它马上就打了个激灵,显然是吓了一跳。“我跟你说,”它瞪大眼睛说,“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朋友,就不要提起那个畜生!一提到它我就感觉难受,你不要叫它猫,就叫——‘它’,对,叫‘它’就行了。”
“好,听你的,老波。咱们以后就叫‘它’,行了吧?这样,还不如给它起名叫‘它它’呢,朗朗上口,也很好听,你觉得呢?”
“‘它它’,”波利嘟囔了几遍,“它它……就它那个样子也配有名字,哼!算了算了,你愿意叫它什么就叫什么吧。”
也就是从那时起,那只猫便被我们起名叫“它它”。
“波利,这只猫……”
“不要叫它‘猫’!”它对我吼道,“你不明白,我一听这个词,就像有什么东西在挠我,挠得我的羽毛都要立起来了!”
“对不起,”我继续说,“……你也知道,这个它它,现在还不能让别人知道。医生跟我说,它它的事,等他身体康复了,亲自跟大伙讲,但是,现在我们得给他保密。不过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也就是每当我喂……它它时,你帮我把其他的动物支开,等我给它它送进去食物后再回来。怎么样?”
波利想了一会儿,同意帮助我。后来,我们之间配合得相当默契,一直没有出现失误。我端着奶去喂猫时,波利就会把动物们带到菜园子里去看看菜长得怎么样了,或是一块去欣赏小池塘里的小鱼,反正它会想出好多点子去支开动物。这个时候,我就可以端着牛奶去喂它它了。
那只猫,发现我只是给它送吃的后,就渐渐地没有以前那么害怕我了,友好了很多,不过它表示友好的样子怪怪的。
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后,估计是我们玩的把戏太多了,家族们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一天晚上,拱卜问我,为什么波利带大伙出去玩的时候,我总会在那个时间消失,“神神秘秘的,你去哪里了?”又过了两天,吐(它的耳朵是世界上最灵的)说,它听到阁楼上有声音,而且听起来怪怪的(我把所有的行李都放在了阁楼上)。最后,吉扑(它的鼻子,也是世界上最灵的鼻子)也宣布,它闻到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是从阁楼上散发出来的。
我被它们问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看了一眼波利,希望它可以帮我想个好点子应付过去。可是这个波利,嘴里哼着意大利歌曲,眼睛看着天花板,装着什么也没看见。知道这个事的,还有奇奇,它看到这个情景,赶紧拿来拖布拖地,故意擦得很认真,一副别人不能打扰它的样子。小白鼠瞪着大大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副看热闹的架势。嘎卜边刷碗边狐疑地看看我,那些碗碟不断地发出碰撞的叮当声,我的心里更着急了。
“斯大兵,”吉扑说,“那些行李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噢……有一些……植物呗。”我说,“月球植物,还有很多种子,好多种子。吉扑,去了月球一趟,肯定是要带一些种子来的呀。”
“可是,这个味道根本就不是种子的味儿!”吉扑说。
“你感觉,那会是什么味儿呢?”吐问。
“好像是动物的味道。”吉扑说。
“动物?你感觉那会是什么动物呀?”小白鼠问。
“我也说不上来。”吉扑说,“这个味道很陌生,气味还挺浓烈,这味儿令我的毛皮很不舒服,感觉特别痒。斯大兵,我问你,那些行李里面,除了种子,还有没有别的东西啊?”
被吉扑这么一问,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所有的动物朋友们都看着我,我却支支吾吾的一句话也答不上来。最后,波利说话了。“斯大兵呀,你还是别瞒着它们了,它们迟早会知道的。”
“好吧。”我说,“医生说过,要我跟大家暂时保密,现在你们已经怀疑了,我也藏不住了。其实在阁楼上,有一只猫。”
大伙听到最后一个字,全都傻眼了。吉扑浑身抖了一下;吐吓了一跳,腿一软,拍打着翅膀飞到了桌子上,差点吓晕过去;嘎卜正在用干布擦盘子,啪的一声,一只盘子掉在地上摔碎了;拱卜也哼了一声。至于小白鼠,它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一头碰到了壁炉架上,当场就昏过去了。我端起一杯凉水,泼在它脸上,它立刻又清醒过来了。
“我的神啊!”它说,“我快要死了!”
“快死了?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我说。
“不!我就要被那只猫吃掉了。医生他,怎么可以不顾及我的性命呢?”它说。
“从此往后,这儿将不会安宁了。”吐嘟哝了一句。
“天啊!天啊!”拱卜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嘟囔道,“多么可怕啊!”
嘎卜慢慢地走出贮藏室,它始终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能,医生怎么会允许一只猫进杜里特家呢?”
“竟然是一只猫!”吉扑小声说,“这个味道和别的猫还不太一样呢!看来,我还是直接把它赶出去吧!”
接下来,局面有些失控。动物们纷纷表示,它们一定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家。还有的要求去见医生,只要医生答应把猫撵走,它们就继续留在杜里特家。还有一些动物,说医生现在需要休息,不如直接把它赶走,等到医生的身体好了,再告诉他这件事。这突如其来的混乱把厨房搅得不像样子。
“都不要说话了!”我大喊了一声,“别吵了!先听我说!你们这样闹下去,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你们都知道医生的为人,他是不会把伤害你们的东西带回来的。说实话,我和大家一样,也不喜欢猫,波利和奇奇也不喜欢。可是,这只猫,它与普通的猫不一样,如果一样的话,医生也不会带它回来了。这是一只来自月球上的猫,它的生活习惯,和地球的猫不一样。医生把它带回来,肯定是想研究一下它。”
“可是,斯大兵,”小白鼠胆怯地问道,“我们可怎么办呀?猫天生就爱吃老鼠呀!”
“小白鼠,你冷静一点!”我严肃地说,“你忘记听医生说过的话了吗?‘作为一个族类,人,是世界上最自私的动物。’”
“可是我感觉猫才是最自私的动物。”吉扑咆哮道。
“医生还说过,”我继续说,“‘人们提倡自由,却一直束缚着动物!’难道你们现在也要和这些人一样吗?这只猫,你们连见都没有见过,你们对它都不了解,就要赶人家出去。我才说了两句,你们就开始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还不如一只刚出生的小鸡。”
“我有个建议,我们给它带一个小铃铛。”嘎卜大声对我说道,“你知道,猫走起路来一点声音也没有,尤其喜欢在晚上出来,万一它偷偷地一下子蹿到你跟前,那还不把人吓死啊!它如果不戴,我就走,我不能和它住在一起,唉,我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几年了。”嘎卜越说越激动,“哇”的一声哭了。
“嘎卜,你哭什么呀?事情根本没有你想象那么糟糕,我本来还指望你站在我这一边的呢。”我拿了张纸巾给递给它,又对其他成员说,“这是一只很勇敢的猫,我们应该给它一些安慰和理解,我们要站在它的立场想一下,如果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位,谁有这个勇气,孤零零地跟着一个陌生人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去?试问如果是你们,你们敢吗?请回答我。”
出乎我的意料,我的这番话对它们起了作用。我说完后,喝干了杯子里的水,大家的眼皮都耷拉着,嘎卜也不哭了,一个个就像知错了的孩子。
过了好大一会儿,吉扑嗫嚅道:“嗯,斯大兵,你说得很有道理。它大老远地来我们这边,没有点胆量还真的不行。”
“现在,我真希望各位能够对这位客人客气一点,看在医生的份儿上,请公平对待它。你们可以不喜欢它,但是,起码不能伤害它,得尊重它。”我说。
“好吧,”嘎卜说,“只要大家平安无事就好,但是,如果那只猫对我不敬的话,我说走就走。只要附近有野鸭飞阵,我就会跟着它们展翅南飞,绝对不会留在这里。”
“先不要那么冲动呀,”我说,“它的事,医生会亲自处理的。只是目前,我和它存在语言障碍。它对我也颇有几分忌惮,性子还很野。不过时间一长,它就会习惯这里的生活。”
小奇奇猴捧着腮帮,“我见过它,感觉它长得很有个性,也很漂亮。”奇奇说,“还有些神秘、古怪,一看就是那种很聪明的动物。波利很不喜欢它,更不想与它交流,可我却学过一点猫语,还能和它说上两句。”
“还有一件事,大家也不要太担心,它已经跟医生发过誓了,不吃动物,不杀生。”我看着那可怜的小白鼠继续说,“它还强调了,也不吃老鼠!”
“它有名字吗?”拱卜抬起脑袋问。
“它它,这也是我们刚刚给它起的名字。”我说。
“它它,它它,”小白鼠嘀咕着,“不吃老鼠不吃肉,名字还……蛮特别的!”
“小白鼠,”拱卜问,“你在想什么呢?”
“哈哈……”小白鼠笑了起来说,“我在作诗呢!”
“就你,还想作诗?真是贻笑大方啊!”吉扑不屑地说。
“我在想韵律呢!押韵一点才是一首好诗呢!”小白鼠说。
它们就这样扯着话题,有说有笑地上了楼去睡觉了。这一夜要比我想象得平静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