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控着舵轮,调整好“麻鹬号”的航向。刚办完这些事,就发现四周的情况有些异样:我们的船比原来慢多了。送我们走了一路的好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一开始,我们还不是很在意,觉得或许没多久风又会刮起来。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风还是没刮起来。“麻鹬号”不再乘风破浪,而是以一种小孩蹒跚学步时一样慢吞吞的速度漂着。
医生也有点坐不住了。他拿出六分仪器(这种仪器能告诉人们自己是在大海的哪个部位),不停地算来算去。要不就是趴在地图上,低着头量来量去。四周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每天总要拿出望远镜看上100遍。
有一天中午,医生正观察着天空中逐渐聚集起来的雾气,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我忍不住想劝他几句:“医生,我看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在这里多待几天,也不过是晚到几天而已?反正船上储存着充足的食物呢。我们没有按时到达,天国紫鸟也不会太奇怪,反正没来,就是有事耽搁了嘛。”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沉思着说,“但我不愿让天国紫鸟等太久,出于健康的原因,每年的这个时节,它都要到拜鲁温山上去。另外呢,它之前说的那些好天气说不定已经过去了。如此一来,我们就会在这里耽搁很长时间。哪怕稍微再快一点也行,现在太慢了。你看周围的景色,一动也不动,这可怎么办!哎,风来了!但愿这股风越吹越大。”
这时,吹来了一阵柔和的东北风,它摇晃着绳索发出一阵轻微的响声。看着“麻鹬号”渐渐鼓起的船帆,大家的脸上都露出了充满希望的笑容。
“再走上138英里,我们就可以看到巴西的陆地了。”医生说,“只要这股风持续吹上一整天,那也就差不多了。”
可是,突然之间,风向变了。一开始向东吹,接着向东北吹,然后又向正北方向吹。一阵阵凌乱的大风胡乱刮着,好像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决定……
我操控着舵轮,手忙脚乱,想使“麻鹬号”保持一个正确的航向。这时,桅杆上传来了波利的尖叫声。它正站在桅杆顶部观望着海面的情况,注意前方可能出现的陆地或者过往船只。
“立刻要变天了!”波利尖声叫道,“刚才那股邪风,是一个危险的讯号。快看!东边!东边天空中压得很低的那条黑线,就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这种风一旦刮起来,船帆会像纸一样被撕成碎片的!医生,还是由你来掌舵吧,暴风雨要是真来了,掌舵的人没点力气是不行的。我这就去喊醒巴木波和奇奇。我看最好还是先把船帆放下来,等我们弄清这股风到底有多大后,再决定是不是把帆扯起来。”
不一会儿,整个天空突然变得十分可怕。东边的那条黑线在一步步地向我们逼近,越来越黑,一种恐怖的、低沉的轰隆声在海面上掠过。湛蓝的海面,顿时一改其原本温柔的面容,变成一副深灰色的、动荡不安的可怕模样。在逐渐被黑暗吞噬着的天空中,一片片乌云像碎布片一样在暴怒的狂风中飘飘荡荡。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害怕极了!我听说过的海洋,都是它脾气好时的样子:有时静悄悄,有时懒洋洋,有时笑眯眯,时而温文尔雅,时而沉思默想……当一望无际的鳞波涟漪在皎洁的月光下变成亿万条银线,当朵朵白云在晴朗的夜空中拼凑成童话中的宫殿的时候,大海又显现出不尽的诗情画意!
这下倒好,我连想都没想过,当大海野性大发时,会产生如此摄人心魄的力量!大风暴终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整个帆船剧烈地晃动着,我被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巨人在使劲地扇“麻鹬号”耳刮子。
风暴瞬间改变了眼前的一切,天昏地暗,天旋地转,左摇右晃,呼吸困难。医生拼尽全力掌控着舵轮。黑水翻腾……狂风大作……震耳欲聋……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麻鹬号”已经失控,大祸临头了!
我只记得那时我正打算把安好的船帆放在甲板上,只见一阵大风吹来,船帆被吹得像个鼓起的气球似的飘到船外去了,还差点把奇奇也给卷走。我还隐约听见波利在尖叫,喊我们到底舱把窗户打开。
虽然桅杆上没有帆,船却依旧飞快地跑着。黑腾腾的大浪像恶魔野兽般拍打着船只,从侧面涌上甲板。浪头在甲板上聚集着、翻滚着,一次次冲向我们,直要将我们冲下海去。可怜的“麻鹬号”几乎就要直立起来,一半被浸在海里,一半露在空中,摇摇晃晃,就像一头拼命挣扎的快要被淹死的猪。
我使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勾住船栏杆,像条水蛭一样在驾驶室里蠕动,想去看看医生怎么样了。突然,一个更大的浪头扑了过来,打在我的头上,手一松,一股海水猛灌进我的嘴里,我像一个软木塞子一样向甲板的另一侧滚过去,脑袋“嘭”的一声撞在一个门上,立刻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