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一阵喧闹声惊醒了我们。一行人正从街上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穿着华丽衣服的男人,后面跟着一大群女人,她们看起来很崇拜这些男人,再后边是一伙蹦蹦跳跳跟着瞎起哄的小娃娃。我问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是斗牛士。”他说,“明天这里要举行斗牛。”
“什么是斗牛?”我问。
我惊讶地发现,医生的脸因为生气而涨得红彤彤的,这让我想起他在他的动物园里谈论狮子、老虎时的情景。
“斗牛,是一种最愚昧、最残酷、最伤天害理的活动!这里的西班牙人都有一副热心肠,可是,为什么他们对野蛮的斗牛活动如此迷恋呢?”
接着,医生给我讲述了斗牛的具体过程:先是尽可能地把一头公牛激怒,然后把它赶进表演场,也就是斗牛场,或者叫竞技场。然后,斗牛士穿着红斗篷随之出场。他挥起红斗篷去挑逗公牛,然后又跑开,再把一些受伤的或者病弱的可怜的马匹赶进场子,让公牛把这些毫无抗衡能力的马撞倒,顶死。等这些牛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再由一个人拿着剑与牛争斗,直至把牛刺死。“每个礼拜天,几乎西班牙的每一座城市,都会有6头公牛这样被杀死。此外,还有许多马。”医生说。
“那么斗牛的人会被牛顶死吗?”我问。
“这种情况非常少。因为牛一般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厉害,即使是在它发怒时,只要你脚步灵活,心里不慌,一般也不会有危险。斗牛士都是些反应敏捷的人,所以人们都喜欢他们,尤其是西班牙的妇女,她们对斗牛士总有耗不尽的热情。在西班牙,一个著名的斗牛士(他们的发音是‘忙到达’)可能比国王的名气还大。瞧,又过来一拨。你看那些女子,都在抢着亲那个‘忙到达’的脸呢,多么愚蠢的行为啊!”
这时,店主人也走出门来观看经过的队伍。当他向我们问候“早安”,并询问我们晚上睡得可好时,他的一个熟人走近和我们聊了起来。店老板给我们介绍说,这位朋友名叫堂·恩格利。当这位堂·恩格利先生听说我们来自英国时,他装模作样地显示出一种受过教育、有教养的绅士派头来,用英语和我们交谈起来。
“这么说,几位尊贵的客人明天一定会欣赏我们的斗牛表演喽。”
“一定不会欣赏的!”医生毫不避讳地回答,“我不喜欢斗牛,这是一种卑鄙的活动,残忍的表演。”
一听这话,那位堂·恩格利立刻暴跳如雷,生气极了。我还没见过一个人气成那个样子。他说他简直不明白医生在说什么,他说斗牛是一项高尚的运动,而“忙到达”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
“那可难说,”医生说,“你们并没有给那些可怜的牛施展力气的机会!也只有那些牛筋疲力尽时,你们的宝贝‘忙到达’才敢试着去杀死它们。”
这位西班牙人简直气疯了,估计都想揍医生一顿了。当他结结巴巴地想找词反驳时,店主人走到中间,把医生拉到一边。他悄声对医生说,这位堂·恩格利先生是当地一位极重要的人物,他有一个农场,他农场里的黑色良种牛身高体壮,全波浪角的斗牛场,都由他供应公牛。他非常有钱,店主人强调说,在本地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从不允许别人冒犯他。
店主人说完这些话时,我发现医生的眼睛突然一闪,露出一种孩子气的恶作剧般的神情,看来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只见他转身走到那个还在生气的堂·恩格利面前。“堂·恩格利先生,”医生说,“你称赞斗牛士都是些技艺精湛而又勇敢的人,而我对这项活动的指责看来也冒犯了你。那么请问,明天出场的最好的‘忙到达’叫什么名字?”
“明天出场的‘忙到达’是全西班牙最勇敢的斗牛士之一,”堂·恩格利骄傲地说,“他的名字叫‘马拉加小黄瓜’。这也是全西班牙最伟大的姓名之一。”
“很好,我有个想法,我这辈子从来没参加过斗牛。明天我就上场试一试,你再把包括马拉加小黄瓜在内的最好的‘忙到达’都统统派去。假如我的斗牛技艺比你们所有的‘忙到达’都高。你愿不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听了医生的这一席话,堂·恩格利忍不住仰头大笑。“我说老兄,你肯定是疯了!你一上场就会被撞死的。即使是再普通的斗牛士,也要经过多年的训练呢。”
“为了赢得我的条件,我情愿冒这个险。怎么样?请你不要害怕。”
“害怕?”堂·恩格利大声说道,“先生,如果你真的能赢得了马拉加小黄瓜,只要我能做到,你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
“很好。”医生说,“我知道你在这个岛上是位很有影响力的人物,你是完全有能力停止一切斗牛活动的,是吗?”
“没错,”堂·恩格利带着几分得意说,“我能做到这一点!”
“很好,我的要求就是:如果我赢了,也就是说我和发疯的公牛的表演胜过马拉加小黄瓜,你必须向我承诺,波浪角这个地方将废除一切斗牛活动,直到你去世为止。只要你活着,就要阻止这项活动,怎么样?可以达成协议吗?”杜里特说。
堂·恩格利伸出手表示同意。
“好吧,就算达成协议了,我答应你。但是我必须提醒你的是,你这样做纯粹是去送死。不过,既然你胆敢把斗牛活动贬得一文不值,你被弄死也是活该的。明天早上,我将在这里等你。其他的,可以明天再说。好了,再见,先生。”
等堂·恩格利转过身和店主人一块走进店铺以后,一直守候在旁边的波利飞到我的肩膀上,小声地在我耳边说:“我有一个主意,你叫上巴木波,到一个医生听不见的地方,我有事对你们说。”
趁医生坐在路边的那张床上绑鞋带时,我碰了碰巴木波的胳膊,叫上他一起穿过马路,装出一副看珠宝店橱窗的样子来。
“听我说,现在我们急需钱买吃的和用的东西。为了想办法弄钱,我都快把脑袋给想裂了。现在,终于有办法了。”波利说。
“你有钱了?”巴木波问。
“不是。你怎么这么傻!我是说有办法了——弄钱的办法!听我说,看样子,医生明天是非参加斗牛不可了。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是和那个西班牙人打个赌,这里的人特别爱赌输赢,这一招绝对没问题!”
“什么是赌输赢?”我问。
“这我倒略知一二。”巴木波有点得意地抢着回答,“兄弟在牛津大学参与划船之比赛时,也玩过这种‘赌输赢’。现在我去对堂·恩格利说:‘如果医生赢了,你输给我100英镑;要是医生输了,我就输给堂·恩格利100英镑。’”
“就是这个意思。”波利说,“不过,不要说100英镑,应该说比塞塔,还有,要多说点,就说2500比塞塔。好了,快去找那个叫堂什么的家伙,尽量装得阔气一点。”
于是,我们又穿过马路,走进家具店,医生还忙着系他的鞋带呢。
“堂·恩格利先生,”巴木波说,“请允许我作自我介绍,本人是乔里金克国王子巴木波。我想与您就明日之斗牛赌一个小小的输赢,不知您是否愿意?”
堂·恩格利礼貌地弯了弯腰,“乐意奉陪!很高兴能与你一赌。”
“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您看3000比塞塔如何?”巴木波说,“区区小数,不足挂齿。”
“没问题!”堂·恩格利说着,又弯了弯腰,“咱们明天斗牛表演结束后再见。”
我们几个走出家具店,波利说:“好了,一切办妥。这下我再也不用为食品的事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