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波浪角停了船,而且一停就是三天。在时间很紧的情况下,在这里停留这么长时间,有两方面的原因:
第一,老水手几乎吃光了我们贮存的所有食品,我们在查库时列了份食品清单,发现不仅牛肉被伯恩吃了,其他食品几乎也所剩无几。现在,我们急需采购食物,却一分钱也没有。想到这里,每个人都有些发呆。医生又把他的箱子翻了个遍,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东西。找来找去,稍微值点钱的就只有一块怀表,而且还是块断了一根针,后盖有凹痕的怀表。就算能卖掉,换来的钱最多也就够买一包茶叶。巴木波说实在不行他就上街卖唱,他在乔里金克学过滑稽歌曲。可医生说,他估计这里的人根本就不爱听非洲歌曲。
我们在这耽搁的第二个原因是斗牛。在波浪角(这些岛属于西班牙),每个礼拜天都会举办斗牛表演。我们到的时候是礼拜五。把老水手打发走以后,我们几个一起上岸,到城里去逛逛。
这是座模样怪异的小城。这里有许多狭小的胡同,相互交错,最窄的地方只容一辆马车通行。街道本来就窄,街道两边的房子的上半部分还要探出一截子,房子紧挨着房子,这一家子只要打开窗户,就可以和街对面的那一家热情握手。医生告诉我们,这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小城,它的名字叫“蒙德维的亚”。
因为身上没钱,我们当然也不能到旅馆里过夜。就这样,到了第二天傍晚,我们经过一个小家具店,几张自制自售的床正放在店门外的人行道上。这时,店主人正坐在门口的小凳子上休息,仰着头对着鸟笼里的鹦鹉吹着口哨。医生走过去用西班牙语和他攀谈起来,大谈了一通养鸟的经验,两人很快就熟了起来。一直聊到吃晚饭的时候,店主人又起身邀请我们在他家吃饭。
我们几个巴不得有地方吃饭呢。吃过晚饭(这顿饭香极了,吃的都是用橄榄油烹制的美食,我特别爱吃油煎香蕉),我们又坐在门口聊天,一直聊到半夜。最后,当我们起身告辞准备回船的时候,好心的店主人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他说去港口的路上灯光很暗,天上又没有月亮,我们肯定会迷路,他挽留我们在他家住一晚,天亮再走。
我们答应了。因为这个热心人家里没有多余的卧室,我们三人就在摆在门外边卖的床上睡了一晚,那个地方天气炎热,正好不用盖被子。
我们躺在床上观看着来往的行人和热闹的街景,新鲜得很。西班牙人似乎都是夜猫子,这么晚了周围的小饭铺、咖啡馆还开着门。顾客们围坐在门外边的小桌子上,边喝边聊,好不热闹。瓷盘瓷碗的碰撞声、孩童的说笑声和不远处的吉他声在此时巧妙地结合在一起,悠扬动听。
也不知怎么回事,眼前的情景让我想起了远在布嘟儿巴的爸爸、妈妈,想起他们每天都在晚饭后吹吹笛子,干点其他夜里忙的活儿。想起这一路上的许多乐趣都不能与他们分享,心里多少有点遗憾。这一路上碰到了这么多的新鲜事啊,连晚上睡觉的地方都这么与众不同。不过我又想到,真要让我爸妈在这么个店铺前的人行道上睡觉,他们恐怕还不愿意呢。
这世界该有多大,人与人又是多么的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