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听到约翰·杜利特辗转反侧好几次,我总是在微弱的灯光下,轻轻地走过去看他。当第一道灰白的曙光透过帐篷射进来时,医生轻轻地叫我过去。我对着医生弯下腰,听到外面那只大蝗虫呜呜地飞离草地,回月亮上去了。
“斯塔宾斯,听我说,”他虚弱地说,“在行李中有一件用橘黄色大叶子包着的东西。”
“是的,医生,”我说,“我看到了,已经把它和其他行李一起安妥好了。”
“那里面是一只猫。”他叫我走得再近一点,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我尽量保持平静,不露出惊讶的样子,但是我心里可是着实吃了一惊。杜利特家养过几乎世界上所有的动物,就是唯独没有养过猫。医生一直担心猫会和其他动物无法相处。我平静地回答了医生:“我知道了。”
“斯塔宾斯,是我把它带回来的,”他说,“不得不带。那种月亮猫生活在月亮的另外一面——弱光地区,它们有一大群,是唯一一种不参加为保持生态平衡、避免一个物种对抗另一个物种委员会的动物。你知道,猫是非常独立的动物,它们单独生活在一起。不过当我找到它们时,它们并不是多快乐。”
“我想先问一句,猫怎么会到月亮上去?”我问。
“这个啊,我想在千万年以前,当地球上的那块土地飞到天上成为月亮的时候,猫也在上面,就和月亮人一样。你走了之后,我又有了很多的发现,是关于动物的。等我身体好一些,我会把它们都告诉你。”
关于这些发现,我真恨不得马上就问个清清楚楚。但是他的身体需要恢复,我只好忍耐下来。
“嗯,医生,我不急。”我说。
“但是你听好了,”他压低声音,悄悄地对我说,“那只猫的事情先别透露出去,哪怕跟家里的动物也别提起来,否则这会让它们陷入苦恼之中。以后我来找机会跟它们说。它是只好猫——真的很不错。你知道的,大多数人都认为猫只喜欢待在家里,但这些猫不一样,它们喜欢冒险。这只猫让我感到惊奇,它说月亮上唯一的人奥托·布兰奇并不了解猫。它期待旅行,看看这个世界——下面的地球是它的祖先出生的地方,它问我能不能带它一起回到这里。我能说什么呢?这只猫还保证,只要我带它下来,它就不会杀害任何鸟类,也不捉老鼠,只以牛奶充饥。你看,斯塔宾斯,我只能把它带回来,因为这个,波利尼西亚怒气冲冲地与我一通大吵,可是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好的,医生,”我说,“我会定时去喂它,照顾好它的。”
在我这样说的时候,已经预感到杜利特一家会有一场大乱。
“现在去准备早饭吧,斯塔宾斯,你看天都亮了。”他说话说得累了,虚弱地倒在了枕头上。我看到他的身体这么不好,而且满怀心事,就觉得非常难过。在约翰·杜利特的生涯里,还从来没有生过病,他总是勤于工作,快快活活,拥有健壮的身体。
“听我说,医生,”我说,“我想去找一位医生给你看看病,你觉得如何?”
“噢,千万不要,斯塔宾斯,”他笑着说,“我身体会恢复的,你要定时给我把脉。我们不需要医生过来,否则那些记者也会跟着上门的。”
“你想吃点什么呢?”
“给我煎六个鸡蛋,加一些胡椒和盐。但不是现在就要,斯塔宾斯,你先去吃早饭吧。我再睡一会儿,别忘了那只猫的事情,好吗?”
“好的,医生,我不会忘的。”
“对了,”当我掀开帐篷的门帘准备出去时,他说,“你会发现,跟那只猫很难讲话,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它们的语言。它们的语言与我们至今接触过的动物语言很不相同,非常古怪——微妙、精密和严谨,感觉发明这种语言的人是为了保密而不是讲给别人听。这种语言毫不拖沓,十分精简,对于喜欢拉家常的人来说毫无用处,不过我想律师之类的人会喜欢这类语言。”
我到了房子里,看到动物们都围坐在餐桌旁,嘎嘎和西奥多西娅已经为大家准备好了美味的早餐。我高兴地告诉大家,今天早上医生的呼吸和谈话都好多了,不过他的身体依然虚弱,需要多休息。
“首先要让医生的身体恢复健康,”我说,“然后让他的个子和体重恢复正常水平。但是这需要长时间的调理,免得让他失去体力。我要他自己开食谱——这样就能知道他该吃什么和不该吃什么。”
“汤米少爷,你就不再去请别的医生了?”西奥多西娅问。“不请了,至少现在不请了。”我说。
“请医生干什么呢?”卡普卡普挑着眉毛问,“关于医生的事,该知道的他自己都知道,不是这样吗?”
“关于这个啊,”我说,“你得懂得,医生病了,有时候还得需要别的医生来给他看病。”
“呼噜,”卡普卡普说,“真特别,看来是大大地浪费钱!”
“现在听我说,”我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请原谅我得重复说——你们大家,包括卡普卡普、吉格、小白白、吐吐,你们每一个都不能去打扰医生,要让他得到真正的静养。除非他叫你们过去,否则你们别自己找过去。他有很多话要对我们说,我也和你们一样期待着。不过我们得让他恢复健康,然后等他自己找时间讲给我们听。你们都明白了吗?”
麦格太太为医生缝了一套新西服。
它们都答应了,照我的吩咐去做。必须要说的是,它们都做得很好。任何一个知道它们何等热爱医生的人都可以想象得出,它们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他,也没和他说过话,这时候他回来了却不能去看他,该有多么难受。
马修、西奥多西娅、波利尼西亚和琦琦都想去帐篷看望医生,我答应了,不过每次只能一小会儿,从不让他们待得太久。开始的那几天,我度日如年。如果医生的脉搏有什么异常,我就得随时去请别的医生过来——不管约翰·杜利特有多么不情愿。
不过一天一天过下来,医生居然一点一点在好转。西奥多西娅回家之前,准备为医生做一件衣服。于是她让马修去买布,可是马修发现我们的钱根本就不够,因为医生的身体还是很大的。于是麦格太太就将医生的三套旧西装改了一下,缝成了一套新西服,然后染成一个颜色。医生现在还穿不了这套衣服,因为他还不能下地走动。但是他有了这套新衣服很高兴,哪天能起床时就可以直接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