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拜察布查尔锡伯族
1993年9月26日到10月13日我去新疆察布查尔锡伯族自治县进行萨满教调查,这次调查收获很大。2004年6月,我到沈阳参加了纪念锡伯族西迁240周年大会,再一次见到许多锡伯族同志,他们带着新疆口音的普通话在我听来,就象美妙的山歌一样,沁人心脾,令人陶醉。
我国的锡伯族,1982年统计是8.3万人,分布在辽宁、吉林、黑龙江和内蒙古自治区、新疆的伊犁地区。新疆的锡伯族占锡伯族总人口的30%。我要去的地方是伊犁哈萨克自治州的察布查尔自治县。这个自治县有8个居住区域,锡伯族称8个牛录,牛录有点类似内地的乡。牛录在锡伯语言里本义为箭,是清代八旗制的基础单位。随着守军的长期驻扎,驻地逐渐发展成规模较大的村落,使“牛录”一词成为聚落通名。
在中国历史上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大事件,它们留给人类的不仅是故事,还是巨大的精神财富。一旦听过这些故事,我们就会感动、敬佩、向往、怀念……这些故事中锡伯族西迁的事迹应是最为精彩的一个。
乾隆二十九年(1764),清政府为了加强新疆防务,将大批锡伯族人迁移到伊犁地区。世居祖国东北地区的5000名锡伯族军民,依依惜别家乡亲人,“相抱痛哭何凄凄”,“心如刀割垂泪涕”,即使明知一朝别离,永无返期,但情愿奉朝廷之命,誓死保家卫国,不畏关山险阻,前往新疆戍边。何叶尔在《锡笔臣及其离乡曲》文中说,锡伯族军由盛京(沈阳)出发,跋涉万里,经过千辛万苦,迁徙到新疆伊犁地区安家立业。远征的队伍分作两队,于乾隆二十九年四月初十和十九日启程,在当时交通条件十分困难的情况下,军民只依着牛车、马匹、骆驼等,走过荒无人烟的戈壁沙滩,攀登陡峭的山路,越过茫茫雪原,顶风冒雪,披荆斩棘,用一年零十个月的时间,走完了两万多里路程!当他们到达乌里雅苏台时,官府所借的牲畜,因长期驾驭,疲弱不堪,又时值瘟疫流行,先后倒毙2596头,仅剩440头。锡伯族诗人管兴才在他的《西迁之歌》中唱道:车辚辚,夜夜餐风露宿;路漫漫,日日劳累已极。锡伯军民所受困苦非言语所能形容。
锡伯族以祖国安危为己任,不畏艰辛,不怕危难,以民族的自我牺牲来见证自己对国家的忠诚,即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为之动容。可歌可泣的锡伯族西迁历史,树立了这个民族的精神丰碑,它感动着别人,更鼓舞着世世代代的锡伯族,他们一代一代地传递着这盏祖先的薪火,在那个原来“狐兔野猪出没的荒地”上,建设着自己新的家园,守护着祖国的领土。如《西迁之歌》所道:二百年来金戈铁马纵横驰骋,岂容沙俄的魔爪来凌辱和吞食,每一个村庄都是一个英雄的城堡,用生命和鲜血保卫了每一寸土地!
察布查尔的锡伯人分为8个牛录,每个牛录有领头的牛录章京,而对全体锡伯人、整个锡伯营行使实际管辖的是总管,8个牛录的章京均归他统帅。佟克力在《屯垦及其历史地位》一文里介绍:锡伯营是军事、行政、生产三位一体的组织,200多年来,除了尽戍边的职责外,还凿渠引水,垦荒造田,自耕自食,改造了察布查尔地区的贫瘠面貌。察布查尔,在锡伯族语言里是“粮仓”的意思。
我是带着一种朝拜的心情前往察布查尔的。1993年9月21日从北京出发,来到乌鲁木齐以后,先后到了自治区民委、文联和自治区民族语言文字委员会。终于,在语言文字委员会里,找到一位随我前往察布查尔的向导兼翻译,他叫奇车善,锡伯族语言学者,锡伯族人。我在1986年就知道他的名字,那时我正跟随黑龙江满语研究所所长穆尔察?晔骏采访恰克拉人(恰克拉人为野人女真的一个支系,现属满族)的故事。一次,穆先生把一份从满文翻译过来的《尼山萨满》草稿给我看,我觉得翻译得很好,当时注意看了译者的名字,他就是奇车善。
我们买好了到伊宁的长途汽车票,是卧铺。奇车善告诉我,虽然是9月份,但在汽车上夜间还是很冷,应该准备一件厚一点的外衣。于是在乌鲁木齐的集市上,我花80元买了一件看上去穿一个月就能彻底开线的绿色棉衣。它很薄,小米粒大的白色棉球从里面往外钻。没想到,棉衣也有一次性用品。
25日,我们踏上旅途。过了乌鲁木齐城郊,村庄和城镇越来越少。新疆真是个奇妙的地方。一会儿,满眼戈壁,一望无际,看不见绿色,很是荒凉;一会儿又仿佛置身仙镜,层林叠翠,溪水潺潺,蓝天白云,草原茫茫。水边的野花盛开,白色的、黄色的、紫色的、红色的,一层层,一片片。在绿色草原的胸膛上,它们争奇斗艳,各吐青香。偶尔汽车经过湖水旁,轻薄的雾气在湖水上袅袅地上飘,夕阳中,远处的山峰像个神秘的巨人仰卧在蓝天下,吸吮着湖面飘来的水光,数点着天上缓缓而行的白色云群。
转眼前面又是让人昏睡的戈壁滩。汽车里除了旅途劳顿者的呼噜声,就是汽车马达疲倦的叹息。一阵凉风袭来,把我催醒,汽车已经到了果子沟。在接近山顶的地方,汽车停了下来,原来前面的汽车抛了锚,把狭窄的车道挡住了,汽车排成一队,都在在耐心等待。突然天上飘落下轻盈的雪花,让人惊奇,谁能想到阴历八月下雪?雪花带给我们惊喜,它缓解了等车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