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缪斯统治下的德国群星 德国新诗的“第一只夜莺”——海涅

我是革命的儿子,我又重新拿起所向披靡的武器……我要头戴花冠去作殊死的斗争,还有七弦琴,把七弦琴递给我,我要唱一支战歌……话语有如燃烧的群星,从天空射到地面,焚毁宫殿,照亮茅舍……我心里充满了欢乐和歌唱,我浑身变成了剑和火焰。

——海涅

在19世纪的德国文坛上,海涅居于突出显赫的地位。他既是伟大的诗人,又是杰出的政论家和思想家,是伟大的民主主义者。

海涅出生在莱茵河畔杜塞多尔夫城的一个犹太人家庭。幼小的海涅最喜欢听人们讲述拿破仑的故事,他崇拜拿破仑,对于普鲁士的封建专制非常痛恨。

19世纪40年代,德国平静的背后孕育着一场暴风骤雨般的革命。海涅完全站在斗争的前列,与无产阶级同呼吸、共命运,和青年马克思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在这一时期,海涅写出了他一生最成熟的作品——长诗《德国——一个冬天的童话》。这是一部政治抒情诗,它是诗人于1843年冬和1844年秋两次回国时由旅途见闻触发灵感而写成的作品,也是他与马克思之间友谊结出的硕果。

1843年10月海涅在法国流亡12年之后重回德国。12年后的祖国,依然是四分五裂、停滞不前,封建反动统治依然如故,进步的社会运动惨遭镇压。对此,海涅极为愤懑。在长诗中,海涅利用梦境、幻想、童话与传说,对德国的封建反动制度进行揭露、讽刺与鞭挞,指出它腐朽、没落、灭亡的必然趋势。德国的反动政府还企图用假象、伪善与诡辩来掩盖自己的腐朽,将德国的封建制度长期保存下去,在作者看来这只能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童话般的幻想。既然是幻想,那么他的命运就必然要破灭。这就是长诗题目的寓意所在。诗人又用萧条的冬天来象征德国社会的停滞,所以在“童话”之前冠以“冬天的”形容语。

这篇诗体游记形式的作品共27章,融现实和浪漫于一体。第一章开始写诗人经过12年流亡生活回到祖国时的激动心情,但诗人听到的依然是反动浪漫主义绝望的曲调。与之相对立,诗人唱出了一支宣传早期社会主义思想的“新的歌”。从第二章开始,诗人就对德国的封建反动统治,特别是对普鲁士的政府、军队、天主教会、德国的自由主义派别和庸俗的资产阶级市侩等进行攻击。长诗的结尾表达了诗人的信念:“伪善的老一代在消逝”,“新一代正在生长”。

长诗抒发了诗人对德国反动统治的刻骨仇恨。长诗无情地揶揄了普鲁士的书报检查制度,在戏谑性的描写里暴露了普鲁士豢养的军队、宪兵的愚昧与顽固,并尖锐地揭露出教会是封建统治的精神支柱,科隆大教堂是禁锢人民精神的牢狱。尤其引起诗人痛恨的是普鲁士国徽上的鹰,它是反动普鲁士的象征。诗人发誓这只鸟一旦落入他的手中,他就揪去它的羽毛,切断它的利爪。诗人号召受到法国资产阶级思想影响的莱茵人民起来杀死普鲁士这只反动的鹰。

长诗通过描写封建帝王的幽灵——红胡子大帝的传说,抨击了弥漫于德国社会的反动倒退的逆流,批判了德国的自由主义派别。红胡子大帝的传说在德国广为流传,封建反动统治者用它来美化君主制,流露出他们妄想通过普鲁士王朝战争来统一德国的反动企图。资产阶级自由主义者完全把他们统一德国的幻想寄托在普鲁士君主身上,因此红胡子大帝就成了他们梦想中的皇帝。在长诗中,海涅通过梦中与红胡子大帝的对话以及对它周围环境的描写,以极其尖锐的讽刺形式,戳破了这个浪漫主义梦幻性的传说,使它露出了君主复辟的反动面纱。诗人唱出了皇帝早已过时,“没有你我们也将要解救自己”这样光彩夺目的诗句。

长诗通过汉堡守护女神的形象讽刺了德国资产阶级的软弱、中庸。长诗中汉堡守护女神汉莫尼亚的形象,体现了德国资产阶级的特点。汉堡是个自由城,资本主义发达,但资产阶级并没有进行革命的勇气与毅力。“德国的资产阶级知道,德国只不过是一个粪堆。但是他们处在这个粪堆中却很舒服,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粪,周围的粪使他们感到很温暖。”汉莫尼亚美化德国的过去,对于它的逝去表示惋惜:美丽的诗正在消逝,人们再也享受不到沉思的寂静和牧歌的幽情。她并向诗人夸耀现在“我们正在进步”,书报检查也不再严格,儿孙们吃得饱、喝得够。与之针锋相对,海涅指出“不能用玫瑰油和麝香”来治疗德国的“重病沉疴”,表明要用革命手段变革社会的态度。长诗抒发了诗人盼望德国革命烈火早日到来的迫切心情。

诗人回到祖国后,听到的依然是消极浪漫主义用来欺骗人民的“断念歌”与“催眠曲”,与之相对立,诗人唱出了一支新的歌,更好的歌,号召人民不要再等待什么“天国的幸福”,而要在地上建立起天国:“我们要在地上幸福生活,我们再也不要挨饿。”诗人热烈期望欧洲革命的到来。对祖国与欧洲未来革命的向往,使诗人产生了强大的力量。在第六、七章里诗人通过描写“黑衣乔装的伴侣”深刻表达了思想必须见诸行动,以及通过暴力推翻封建反动统治的革命思想。第十二章中,诗人回击了资产阶级激进派对他的诬蔑,表明了自己忠于革命的立场:“我永远是一只狼,我有狼的牙齿和狼的心”,“我是一只狼,我也将要永远嗥叫,跟着狼群——。”在最后一章中,诗人表达了旧时代正在消逝,而新时代正在生长的信念。

与丰富的内容相适应,这部诗体游记在艺术表现上也多彩多姿。虽然内容具有严肃的政治性,但毫无宣传品的意味和令人枯燥的感觉。在描写德国的现实时,时时飞腾到幻想的境界、又不时地回到现实生活的描绘中来。现实与幻想相交织,构成了长诗十分独特的风格。在长诗里,诗人写了那么多的梦境与幻想,但从梦境与幻想中可以看到德国的现实与诗人的思想。诗人的讽刺尖刻而俏皮,笔锋所指,一针见血,酣畅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