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语的车在陆川和小陆诚的注目礼下越来越近。虽然看不到程斯语的表情，可陆川依然觉得毛骨悚然，他的情报有误也许会给小侄子带来不小的麻烦。而小陆诚此刻发愣之余，脑海里迅速回顾了到家之后以及出来玩耍之前勉强完成的一点点学习任务，同样觉得大祸临头。
“小宝～宝宝，快去换衣服呀，爸爸妈妈带你去吃圣诞大餐！”雨萱摇下了车窗对儿子招手道，“哥你靠边停了在车上歇一会儿吧，我下去帮他收拾东西就好。”
“不用，一起吧。”程斯语面色平静如水，实际上却早已怒上心头。他步下生风，快步走向风雪中呆若木鸡的两人，“你们俩，干嘛呢？”
“爸爸，我……”
“语哥，我……”
陆川和小陆诚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小宝怎么不戴帽子呀，你冷不冷？”雨萱拉过小陆诚的手替他掸去手套上面的积雪，又不住向程斯语使眼色让大家快进去，别把她儿子冻着。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刚才急着出来玩忘记给他带了，既然你俩提早回来那咱们进屋，进屋吧！”陆川赶忙顺杆爬转移话题。
程斯语有几秒钟纹丝不动一言不发，而后蹲下身来双手握着小陆诚的手臂，又一次严厉问道，“你，干嘛呢？”程斯语粗略算了下时间，就算不出来玩，这个点小陆诚也不可能写完他的一百个大字，更别说学校里留的作业了。
“爸爸……我想先玩一会儿……我真的打算只玩一小会儿我就回去写字了……”小陆诚的脸蛋冻得红彤彤，眼里噙了泪花。
“语哥你别生气，都是我不好，是我想出来玩的，你说这大过节的卓子涵那丫头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也不搭理我，你看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我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小宝就是可怜我陪我一会儿，你千万别怪他……”
“你闭嘴。”程斯语看都不看陆川一眼，眼神一刻也不肯从儿子身上离开。“爸爸是怎么要求的？”
“爸爸说……爸爸说每天回家要先写完一百个大字才可以做别的事情……要写完作业才能玩……爸爸我回去就写还不行么……”小孩终究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每天一百个大字真的很烦很累啊！他早就不想写了，只是迫于老爸的淫威不敢吱声罢了。写完这个再做作业，留下玩耍和看动画片的时间早就所剩无几。
“哥你干嘛呀，过节呢，你把孩子吓哭了！”雨萱忙掏出纸巾来给小陆诚擦眼泪，却惹得小孩儿更委屈哭得更凶了。“过节不许打孩子……”
“过什么节，反正你也不想过，回房间等我。”程斯语话一出口，对面的三个立时都像犯错的小孩儿一般齐刷刷地看着他，于是又向陆川道，“你做了什么自己跟爸说。外面冷，你先陪雨萱回屋去。你们俩要是想再火上浇油，就留在这继续说情。”
雨萱本来还不愿离开，可陆川是个识时务的，审时度势之后发现他俩实在能力有限，文的武的都斗不过程斯语，只能想办法搬救兵来救这苦命的孩儿了。不过他自己嘛，跟老爸认错请罚必定屁股不保，老天保佑看在他对小外甥一片真心的份儿上，可千万别让他抽到一张太惨的试卷。
雪还在下，纷飞之势更甚。
程斯语和小陆诚之间的静默对抗以小孩儿的一个喷嚏终止。刚才疯跑的时候不觉得冷，现在原地站得太久又因畏惧父亲而心生寒意，身上衣衫愈发显得单薄。
“解释。”程斯语的眉毛睫毛上都落了雪花，上班时干练有型的风衣显然不足以应付长时间在户外的严寒，可他依然没有轻易放过儿子的打算。
“我……想玩雪。”小陆诚低下了头放弃抵抗。也不知道外公和爷爷什么时候能赶回来，要是被大雪耽搁在路上，今天晚上他只怕要趴着睡觉了。
“想玩，就可以不做正事吗？不听我的话有什么后果，你不清楚吗？”程斯语的声音愈发严厉，说得小陆诚无助又害怕。
小陆诚突然想起课文里讲回忆李大钊的故事《我的爸爸》，人家革|命伟人都说了，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三心二意，要学就学个踏实，要玩就玩个痛快。这场大雪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震撼太吸引了，就算是不出来跟舅舅玩，他的心思也没有一点儿留在功课上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先出来玩个痛快呢！再说爸爸不提早回来，他也不会一直玩下去呀！且不说舅舅体力跟不上，他自己，也得回去吃饭呀。本来好不容易有机会家里管着他的人都不在，他还想让舅舅给他订外卖点个麻辣香锅解解馋呢！
“爸爸，人家李大钊爷爷都说，小孩子要玩得痛快才能学得踏实……”小陆诚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敢在爸爸面前分辨两句。
“李大钊爷爷？”程斯语被他气得哭笑不得，外甥像舅真不假，这小子很会东拉西扯攀亲带故嘛！“那你好好回忆一下，李大钊爷爷原话是怎么说的？”
“原话说……反正就是这个意思，原话我记不清了……”小陆诚眼珠乱转，这篇课文没要求背诵，他自己傻乎乎地说出来不就给爸爸挑他毛病的机会么！再说了，小学的课文啊，他就不信他爸这一把年纪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可程斯语就偏偏记得一字不漏，加重了语气道，“李大钊爷爷说：小孩子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三心二意，要学就学个踏实，要玩就玩个痛快。”
“对呀，玩个痛快心无牵挂，才能踏踏实实学习嘛！”小陆诚抽了抽鼻涕，信誓旦旦跟程斯语保证道，“爸爸我玩够了，现在就要回去学习了。”
“不许走，重复我的话。”程斯语一把拽住了小陆诚的胳膊。
小陆诚感觉不妙，委屈道，“小孩儿做事不能三心二意，学要学个踏实，玩要玩的痛快。”
“我让你重复我的话，不是让你胡说八道。”程斯语脸上怒意渐浓。
小陆诚一下子紧张了，又重新组织语言前后重复了四五次，才终于一字不差的重复了李大钊爷爷的经典教育名言。
“现在知错了吗？”程斯语又问。
“知错了……”虽然言不由衷，可小陆诚还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梗着脖子跟老爸犟嘴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先要学个踏实，才能玩个痛快。学在前玩在后，有学有玩，不学不玩。所谓张弛有度，劳逸结合，诸如此类的道理都是勤学在先玩乐在后，以后你给我把心思沉下来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少在那动歪脑筋跟我耍心眼。”程斯语的教导伴随着凛冽的北风，说得小陆诚抬不起头来。
“爸爸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贪玩了。”小陆诚不得不佩服爸爸的三寸不烂之舌，本来明明觉得先玩一会儿没什么的，只要临睡前把今天的任务都完成就行。可怎么让爸爸这一说，他先玩一会儿都好像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呢！哎，我的爸爸，终究跟‘别人家的爸爸’不一样啊。
“偷懒耍滑绝不轻饶。既然你接受革|命前辈熏陶教育的愿望如此强烈，我就让你彻彻底底玩个痛快。”程斯语指了指小陆诚刚堆好的雪人道，“照那样子再堆十个，完不成你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饭睡觉了。”
十个？
小陆诚怀疑自己的耳朵，老爸不是在开玩笑吧！现在天都快黑了，让他再堆十个这样的雪人，他可真的一夜都不用睡了。无奈地望了望窗口，小陆诚只能在心里祈祷，舅舅你千万要给力呀！
陆川一进屋就马上给陆千帆和程青川打电话，得知因为大雪太大高速封路，不得不绕了远路继续艰难前进，这还是为了能跟孩子们一起过圣诞节急着往回赶，安淮南连着一整天的疲劳驾驶。
从雨萱小时候开始陆千帆和卓尔就常年在国外工作，因此往年陆家对于圣诞节的庆祝更像是西方隆重而正式的全家团聚而非国内流行的小情侣浪漫约会，要不是这次俩老爸去照顾生病的卓奕铭，程斯语也没机会在这时候带着老婆去二人世界。
这种情况下还是驾驶安全重要，陆川这点基本判断还是有的，便没提程斯语跟他儿子的‘小小冲突’，只问了俩爸想吃点什么他让佣人提前准备。
陆千帆何其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要是雨萱或者程斯语这般问候老父亲大概会感动的相信，可陆大少爷能有这个心意专门想起来问问他们晚上几点到家想吃点什么？那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陆川打这个电话，那一定是家里出了事。不过应该不是大事，要是大事得知大雪封路也会说出口，但也不是小事，要是小事没必要打这个电话。
综上所述陆千帆得出一个结论，这事情不大不小应该刚好跟程斯语和小陆诚有关，大约就是有人淘气闯祸要挨揍，舅舅这个猪队友来搬救兵，未遂。
陆千帆扶额，小语是真会给他出难题啊，到底跟谁学的怎么能对他可爱的小外孙如此严厉总是趁他不在痛下‘打手’呢！无奈叹气，还是吩咐安淮南抄近走了废弃的老路，飞驰回家。
同样是皑皑白雪的景致下，卓子涵正在一家老牌咖啡馆里品味着她的冷萃黑咖啡。她随意搅动着咖啡里的冰块，微不可闻的叮当响声在温暖的房间里亦显得格格不入。就像陆川说她，女孩子不是入秋了就该喝热饮的嘛，总吃冰对身体不好啊。而每一次卓子涵的反应无非都是白他一眼，用无声的行动证明老娘可比你身体好。
S市难得一见的大雪，卓子涵特意故地重游，只为发一条短短几个字的短信。
几分钟后，桌上的手机一亮。
卓子涵差点碰洒了咖啡，赶忙划开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Me too，我在放羊。家里冷吗，我给你寄一双UGG吧，用我亲手薅的羊毛做。
卓子涵笑，幸福，喜悦，泪水盈满了眼眶。
——下雪了，像我们毕业那年一样。可以的话，回来看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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