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仕与隐 4、三说功成身退

说说“功成弗居”“功成身退”很容易,但要真的做起来可不那么简单:自己打下的天下能让别人坐享其成?自己创办的企业能让别人来当董事长?自己长期“经营”的地盘能让别人来指挥?

要做到功成身退,首先就得无私无欲,是以天下为重、以企业为重、以单位为重而不是以个人为重。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而不是哪个人的天下,单位也是国家的单位而不是哪个人的“地盘”。如果别人能将天下治理得更好,为什么不能让别人来“坐”天下呢?如果有人能把单位搞得更加兴盛,为什么不可以让贤呢?即使是自己的企业,如果有人能把企业管理得更好,自己的企业不是更加兴旺发达吗?

当然,几乎没有一个人愿意说出不想功成身退的真实原因,他们公开说出来的理由都冠冕堂皇,这一点在即将退休的高官身上表现得尤其明显。

退休制度在我国先秦时就开始实行了,古人把官吏退休叫“致仕”。《礼记》载:“大夫七十岁就应该放下工作告老回家。”我们这儿所说的退休主要是指政界人物而言的,不涉及工人、教师和政府企业的普通办公员,因为这些人退休都很容易,有的还主动申请退休。国家废除了干部终身制,行政要人上了年纪也得退下来,让年富力强的青年人走上领导岗位。

照理说年老回家休息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情,可对有些人来说,一说要回家养老像丢了魂似的,最轻松的事情反而成了最沉重的负担。

其中有些人可能觉得国家、企业和单位离不开自己,没有自己谁来签字,谁来批“条子”,谁来最后拍板呢?少了自己国家就可能动乱,企业也许会垮台,单位或许要乱套。这种想法多半是自己高看了自己,无意识地加重了自己在社会中的分量。其实,离开了“你”以后,国家照样发展,公司照样赚钱,单位照样红火,而且“你”退休后,国家、企业和单位被更有能力的人领导,说不定更加蒸蒸日上。说来也许有点冷酷,可这是明摆着的事实:人们希望我们“退席”往往胜过要我们“出席”。教授是人类才智最高的阶层之一,是每一个时代、每一个国家的精神财富,照理说应该恳请他们为国家和单位服务终身,可实际情形真叫人沮丧,许多国家的大学都在制定新校规,好让老教授们提前退休,以便给年轻一代腾出空位置。真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呵。

另有一些人不愿退休是舍不得交红印,是舍不得交出掌握红印时的种种“好处”。实权在手时家里门庭若市,轿车送往迎来,人们前呼后拥,好不威风气派!一旦交出了红印,马上就“门前冷落鞍马稀”,过去周围的那些谦恭的笑脸一下子换成了冷面,恭维、捧场、送礼、说情全都消失了,昨天还觉得这个世界离不开自己,一交出红印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个世界多余的人。有了红印就有尊严、价值、地位、财富和威风,谁愿意随随便便交出红印呢?

古时我国虽有退休制度,但大部分人还是不闭眼睛不交权,从前叫作“恋栈”。白居易有一首名为《不致仕》的诗歌,挖苦那些弯腰驼背的老翁,仍然留恋高官厚禄舍不得告老回家。“谁不爱富贵?谁不恋君恩?”他们一直到爬不动还念念不忘权势名利,还在想着要趁机为子孙后代经营安乐窝:“可怜八九十,齿堕双眸昏。朝露贪名利,夕阳忧子孙。”这种人实在可恶!

可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需要宽宏的气度,尤其需要无私的精神。只要你一生真的为社会做了贡献,只要你把毕生心血奉献给了人民,你主动退下来让后人有锻炼的机会,即使你没有掌握红印了,人民也一定会更加尊重你。如果你当官只为了个人的名利,只为了子孙后代的奢华,就是在位也不会赢得尊敬,只能得到势利小人的拍马谄媚。

当我们已经功成名就,当我们为社会尽了自己的义务,当我们由黑发变成了白发,爽快地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把接力棒传给后来人,既无愧于己又有益于人,何乐而不为呢?

(参见原第2、34章)